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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懸在半空的手慢慢地落下,像是有什麼從那指尖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她的眼冷得透徹,直直地看向陽光下那透明的一角,良久,長如玉蝶的睫毛輕輕一閃,靜靜地看向頭頂處的陳昊。

這一雙漆黑幽冷的眼里此刻帶著驚人的艷光,幾乎可以吞噬人的靈魂。他的手發出炙熱的溫度,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角,房間里的醫生護士全部噤聲,明明室內溫暖如春,卻偏偏寂靜得讓人渾身顫抖。

她慢慢地看進這一雙眼,良久,勾唇,淺笑,漫漫地開口,這一秒的時光竟像是被無限拉長。

她只是淡漠地笑著,什麼也不說。

緩緩垂下的手腕頓時被攥進一雙鋼鐵樣的手心,他的臉色倏然一冷,對著蒼白無力的她,清冷勾起嘴角︰「冷雲溪,我耐性有限,我最後問一遍,你剛剛說了什麼!」

雲溪定定地看著他。

他的眉緊簇在一起,形成一個少有的弧度。那冷漠高貴的側臉幾乎已經成了冰川,薄薄的雙唇緊緊閉著,可印著那一雙陰鷙的眼楮竟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狂熱。

似乎,光是「笪筱夏」這個名字就點燃了他生命中的所有的情緒。

不夜天里那個不動明王的陳昊,和眼前幾乎控制不住情緒的男人,簡直不是同一個。

「先生,病人現在還很虛弱,你這樣會影響病人的休養。」

難熬的寂靜中,醫生突然緩過神,伸出手,搭在陳昊的手腕處,想要拉開他的桎梏。

只是,任他如何動手,那一只閃著古銅色光澤的右手卻絲毫沒有移動半分。

「你到底是誰?」

靜謐的空氣里突然閃過一絲輕笑,女子聲音淡的像是花蕊的芬芳,沁人心脾,卻,冷得滴水成冰。

她伸出另一只手,徐徐地搭在被扣住的手腕處,像是看著世上最難以忍受的穢物一般,「啪」——一聲脆響,拍向他的手背。

那聲音明明不大,卻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帶著讓人跗骨的諷刺,一雙冰涼的雙眼靜靜地看向他,「陳昊,你在奢望什麼?」

陳昊所有的表情像是頓時僵在臉上,絲毫變化都沒有。

卻听,那道冰冷的聲音,不急不緩地,慢慢地從他耳邊蕩開︰「你調看過視頻監控不是嗎?需要我提醒你,笪筱夏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死透了嗎?」

一陣轟鳴從腦中炸開,像是一下子從天堂掉進地獄,他怔怔地望著病床上的女人,耳邊反復地只有那個「死」字……。

心,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瞬間卻被揉得粉碎。

那個看似剛強的女人,那個從來呆在蕭然身後不動神色滿臉堅強的女人,那個隨時隨地站在簫氏金融頂尖的女人,猶如一個最美的夢,轉眼間成了碎屑,灰飛湮滅。

他慢慢放開手心,松開桎梏,任冷雲溪抽回手腕。

臉上無悲無喜,像是風雨過後沉澱的波瀾大海,再掀不起一絲漣漪。

醫生護士正要松口氣,卻見,這個滿身貴氣的男人竟是鬼魅一樣瞬間移至病人身邊,只一眨眼的功夫,竟擒住她的雙肩,扣住她全身,邪冷的面容上帶著刀刃般的鋒芒︰「冷雲溪,你到底隱瞞著什麼?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出來。」他慢慢一笑,邪肆的面容里帶著詭異的冷靜,「冷氏的基業,冷家的聲譽,還有你最在乎的親人,相不相信,只要你繼續嘴硬下去,不用等你回到北京,這一切都會成為歷史。」他俯,任鼻息從她的臉頰上劃過,帶起一道濕潤的弧度,「你大可以試試,看看是我的手段夠狠,還是你的口風更緊!」

「」骨折的聲音像是突然從青天白日沖出來的幽魂,驚得整個房間的人都是牙齒一一種寒戰從背後傳到腦門,醫護人員驚異地轉眼看去,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房間里竟然又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一身漆黑的男子,臉上還帶著長途的疲憊,但那一雙冷火灼燒的眼楮卻是亮的讓人心頭一緊。順著那一只修長的手心看去,卻發現,此刻,陳昊的身形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著。

可他的反應依舊慢了半拍,所有的專業人士都听清楚了剛剛的那一聲脆響。

那是,肋骨斷裂的聲音——

「放開你的手!」低啞的聲音在整間屋子里盤旋。帶著一股風暴似的凶猛強勢。

可,扣在冷雲溪肩膀上的那一雙手臂猶如銅牆鐵壁,竟是絲毫沒有半分松懈。

陳昊微微側頭,對上詹溫藍的眼,只用眼尾掃了一眼,就完全忽視地轉回視線︰「冷雲溪,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英雄救美。我數三聲,你要是再不說出我想要的答案,別怪我。」

「一!」

所有的醫生護士面面相覷,雖然听不懂他們的談話,卻看得分明。這人竟是被生生打斷了肋骨也毫無。

光是這份忍耐和氣勢,便讓人望而生畏。

詹溫藍眼底的漆黑越加濃重,明明青天白日,卻讓人恍然間置身子夜,他突然笑了。笑得極為暢意,用一種緩慢得心顫的速度,緩緩收回右手。

雲溪隨著他的笑聲,慢慢地移開視線。

「二!」

肩膀上強有力的雙手將她定在原位,動都不能動,她卻似乎看到了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情,當詹溫藍拿著消音手槍不動聲色地抵在陳昊腦門的那一剎那,微微一笑︰「陳昊,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告訴你一切你想知道的。」

按在她肩膀上的雙手幾不可見的微微一顫。

頭頂,卻已經響起一聲,安全柵已經打開,只要輕輕按動手指,壓在他太陽穴的手槍可以直接將他的腦門直接射穿。

空氣中,似乎連呼吸都變得壓抑起來。

危險的男聲從陳昊耳邊響起︰「需要我替你數‘三’嗎?」

詹溫藍動了殺意。

游走在生死邊緣的陳昊,感覺到一種臨近死亡的迎面撲來。

他看著面前的女子。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似乎對眼前的情形沒有絲毫反應。無悲無喜,無情無欲。

就連她剛醒來的那一剎那,都沒有瞬間的脆弱。

對于一個出身于冷家的高干女來說,這太過詭異,也太過不合常理。

心底有一種噴薄的*,恨不得立刻查出她和笪筱夏的關系,卻隱約中,有種預感,越牽扯進來,以後越會彌足身陷,甚至,萬劫不復……

的下意識地開始冰涼下去,他高高地俯視這一雙波瀾不驚的眼。

良久,在所有人幾乎窒息的那一剎,一根一根地松開手指,任冷雲溪從他的雙手中月兌離……。雲溪意味深長地看著陳昊。此刻,他的眼猶如一潭死水,即便是她,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她忽然低沉一笑,滿眼的星光似乎閃耀出一種奪人的氣魄,「你似乎知道我想要問你什麼。」

陳昊會怕被人用槍指著頭?這事就算是重生前,她也不相信,別說是現在。

他放手,不過是因為他已經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在意笪筱夏的事情?」冷肆的瞳孔一陣收縮,他轉頭,陽光下,那黑色的頭發,竟然散發出一種光芒。

雲溪一愣,沒想到他竟然會自己提出來,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听到一道輕淺的呼吸映在她的心頭︰「我愛笪筱夏,整三年,看著她和蕭然走到一起之後,也沒有變過。」

這一個一直曖昧的關口像是突然被洪水沖破一樣,堤壩豁然倒塌。

雲溪睜大雙目,呆呆地看著他,不可思議︰「你說什麼?」

「很吃驚?」陳昊悲愴地看了眼窗外,連他自己都很驚訝,竟然今天會對著這個女人說出自己掩蓋了三年的感情。「我一直愛著她。」

窗外韶光正好,房間內的三人氣氛卻詭異得讓人無法插足。

詹溫藍移開手槍,望著冷雲溪的臉色,轉而坐到一邊。

笪筱夏?這個女人是誰?竟是讓雲溪和陳昊同時露出這樣絕望的眼神。

可為什麼,愛著笪筱夏的陳昊會始終糾纏著雲溪。

翠竹般的身姿慢慢地換了姿勢。

他俯,親親地將雲溪身上的床單慢慢理好。

這一片難耐的空洞中,只他一人,依舊行雲如水,風姿驚人。

雲溪抬起頭,慢慢地看向陳昊,「你愛著她,卻從來沒告訴她,蕭然不過是把她當玩物?」

陳昊如死人樣的臉色忽然一陣抽搐,他顫栗地看向冷雲溪,眼底血絲密布,幾乎瘋狂︰「你說什麼?」

「你不知道?」雲溪勾了勾唇角,卻發現這個動作無論如何也完成不了,木著臉,望著他的眼底︰「笪筱夏死前看到蕭然的最後一眼,他的身體還埋在別的女人里面。」她忽然一笑,冷光疏影,「然後,她發現,她外公的公司也要被蕭然拆分拍賣。她跑到中恆,迎接她的是一具腦漿迸裂的死尸,還沒回神,她就被車……。」

「夠了!」

一聲狂躁的大喝。英俊的五官被陰森的氣息完全掩住了貴氣,他死死地閉上雙眼,再不看雲溪一眼。

蕭然,竟然是蕭然。

他從頭到尾都沒想過,一切的真凶,竟然會是蕭然!

房間里,似乎一下子陰暗了下去。

他側頭,聲音幾乎低到塵土里,他的眼楮緩緩地睜開,復雜得幾乎翻天覆地,竟沒有什麼「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琉璃雙目靜靜地回視著他的雙眼,良久,風里傳來一聲刀割似的的聲音,極緩極低。

「陳昊,還記得當年在香港沙灘旁你送我的HKP7M8/P7M13式9mm手槍?我最近常常做夢,真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接過來,直接對蕭然心髒上一槍。」

望著他呆滯的面容,她忽然緩緩一笑︰「我是笪筱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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