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30
第三百二十二章觸踫
楚之黃芽的衡，是寂滅衡。
世謂滅度萬法，清淨神定，是為寂滅。
但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明白真正的「寂滅」有著怎樣的含義！
她卻知道，魔主可以！
因為三十萬年前的「他」，首望之衡，便是寂滅衡！
楚之黃芽平靜看著身前之人，身前之人亦在平靜看著她。她心中沒有任何雜念，她亦看不出身前之人有何雜念。
因為兩人的衡，都是寂滅衡！
魔主嘴角一翹，臉上忽然生出笑意。
這看起來極尋常的笑，落入楚之黃芽的眼中，卻讓她突兀生出無盡的慌張，就好像，這笑，帶走了她身上心里的什麼東西，讓她失落無比。
這只是她的錯覺，卻讓她瞬息間明白，沒有機會了！
她想做的事，她一定要做的事，沒有機會了！
但她仍未想到要放棄！
楚之黃芽緊隨著魔主，嘴角也扯出一絲笑意。
于是一切皆在不言中。
「我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楚之黃芽笑道，就像從未想到，她說出那句話之後，會對長安城外那些人產生怎樣的影響。她眨了眨眼楮，略帶失落說道︰「別忘了，我是天心道女！」
魔主微微一怔，點頭輕笑道︰「明白了」
楚之黃芽微微嘆息，不甘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不是今天這種局面，你會答應嗎？」
「如果我說我已經後悔了——你信麼？」魔主略一思忖，道︰「但這沒有絲毫意義！不管是什麼時候，我都不會答應你！」
「哪怕我願意成魔？」
魔主搖頭︰「魔因滅世而成——你的確可以生滅世執念而成魔，但這都不能掩蓋一個事實——你的滅世，實則為救世！」
楚之黃芽自嘲道︰「有區別嗎？就像你的滅世是為了造幽冥界——這與他的滅世還不是不一樣——最終的結果卻沒有區別！」
魔主卻道︰「你以為沒有區別，不代表就真的沒有區別！」或許是繼承了楚三千太多記憶性格，他說話的方式動作都極似那個人︰「如果你早生三十萬年，遇到的是‘他’，你未必沒有機會——但很可惜，我不是他，你也不能早生三十萬年！」
楚之黃芽辯駁道︰「這些都不是問題！」
魔主笑︰「這些若不是問題——你以為什麼才是問題？」
楚之黃芽沉默，兩三個呼吸之後才失望說道︰「問題是，你與我的寂滅，不一樣！」
魔主大笑︰「其實有著一樣的實質！」
楚之黃芽不服道︰「你的寂滅，是天生！我的寂滅，是領悟——怎麼可能有一樣的實質！」
魔主駁道︰「寂滅是衡更是心性，天生與領悟是一對雙生子，都是寂滅之子！」
楚之黃芽哼道︰「若我為魔主，肯定比你做得更好——楚三千那個廢物，不堪大任！」
魔主譏諷道︰「這根本是毫無意義的事——難道你說兩句就真的能成為魔主？既然不能，就不要在有限的時間里，說這麼多廢話！」
楚之黃芽扭過頭不再看他，「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
魔主沉默。
他隱約想到楚之黃芽要問什麼。
「楚三千那個狗東西，有沒有喜歡過青魚丫頭？」
片刻的沉默後，魔主答道︰「林胥喜歡過！」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恐怕連林胥自己都不知道。心理上的掩飾瞞過了他自己，但既是他又不是他，這不可能瞞過魔主，這個「第三人」！
只可惜，這不是楚之黃芽想要的答案！
「明白了！」楚之黃芽轉身就走。
她問楚三千是否喜歡過青魚，他答林胥喜歡過，意思自然就是，楚三千不曾喜歡過楚青魚。
但就在這時，魔主卻喊道︰「你明白個屁！」
楚之黃芽愕然轉頭。
「你可以理解為，他還來不及喜歡！」魔主冷哼一聲，就像是極不情願。但不可掩飾，這是在向她解釋。「楚青魚走後，他很快便死去，根本沒有機會去思考這些！」
楚之黃芽點頭笑道︰「明白了這次是真的明白了！」她難掩心中的喜悅。青魚丫頭的心意，畢竟沒有白費。轉過頭去，她繼續向前走著，但卻顯得有些多此一舉說道︰「或許你早就知道，但我想由我說出，會讓你安心一些——今夜你死不了！」
她是天心道女。
她說他死不了，他當然就真的死不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因為她說他死不了，所以他死不了。
雖然真的早就知道這一點，但經由她說出，仍讓他心中微動。
魔主臉上露出真誠笑意，嘴角一翹說道︰「或許你早就知道，但我想由我說出，你會更篤定一些——回去之後你面臨的，會是千百年更為長久的囚禁！」
楚之黃芽豁然轉身，恨恨說道︰「如果你改變心意，我當然可以不必坐牢！」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他淡定說道，「沒有別的意思！」
楚之黃芽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一步便消失。
她終于離去，魔主緊縮的心髒終于緩緩放松。
不知不覺，他心神已遭逢數度變更。
毫無疑問，今夜四人，帶給他最大壓力的，恰恰是這個關系與他最為淺薄的女子，楚之黃芽！
四人中，月神付出的最多，也帶給了他最大的傷害；但實際上，月神更多的是在發泄，的確使他受了傷，于其不滅執念卻沒有絲毫損壞。那老人先是妄圖以困死「他」的問題同樣困死他甚至滅了他，但最終無功而返，在知道徒勞無功後又試圖以身飼魔，用全身的修為做賭注，妄圖強行破襲，借「他」對他的敬重損傷他的執念，幸而被北齊鐘山阻止。北齊鐘山用心匪淺，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句句殺機，若他毫無防備，恐怕真的會被趁機而入。最厲害的還是最後一個暗示——只要他一句話，他立刻就會倒戈相向，轉而成為他的助力——但這無疑是承認，他便是楚三千！他識破了北齊鐘山的險惡用心，北齊鐘山也沒有太過執著，瀟灑離去。
但這三人，都沒有楚之黃芽帶給他的壓力大！
這個同與「他」為望寂滅衡，卻與「他」有著截然相反的「救世」之志的皇族嫡系血脈，天心道女，是唯一一個真的不把他當成「他」與楚三千之人！
因此她也最為接近成功！
四人都有著最真實的情感心緒，所以被送來攻破他完美的不滅執念。但只有楚之黃芽，真正觸踫到了他的執念，而且不止一次！
沒有被觸踫到時，不滅執念，牢不可破！但當被觸踫到，不滅執念，與氣球無異，用力一戳，定然轟然破碎！
魔主閉上了眼楮。
她第一次觸踫到他的不滅執念，是她表現出她的真實想法之時。
他志在滅世，當然不只是滅三千紅塵界之世，而是滅諸天萬道之世！而她的真實想法，竟是想借他的手，滅掉三千紅塵界之外，諸天萬界！
簡而言之，她不在乎他是否要滅三千紅塵界，只要求他先滅諸天萬界將三千紅塵界，放到最後一位！
只要他答應這一點，那麼，她將與他合作！
她是皇族嫡系公主，有著三千紅塵界最為高貴的血脈——其意義不言而喻！
就這樣，她第一次觸踫到他的不滅執念！
第二次，是在她說出她是天心道女之時！
她竟然是天心道女！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天心道女」這四個字的意義！
——單單看這場跨越數十萬年的局，就足以證明一切！
一個有著皇族嫡系血脈的天心道女即便他是當世魔主，也難以保持絕對的淡定！
第三次，是在她說出她願化魔之時！
這一次，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答應下來！
楚氏皇族血脈，天心道女，這些都變成了前綴——她真實的身份是，滅世的真魔！
若真能如她所說，等同于，這世道，必滅無疑！
魔主深吸一口氣。
第三次，平靜中，他幾乎將答應她的話說出口。
但很多事情，果然不能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她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