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鎮積雪深及膝蓋,人馬行走都很困難。為了減小目標,其實一出京城,烈便讓隊伍落了儀仗。如今離開馮家鎮,他又將大部分人馬留給了武凌遠,自己只帶著兩名貼身隨侍。
"唉,我看這是要天下大亂啊。六月飛雪,瘟疫肆虐——"
"何以見得不是王者降臨之象?難道你們都忘記了,四年前這天下不是有個傳說嗎?說是瀚海巫神族,將會出一個命格無雙的戰神,他將屠戮中原,一統天下。"
打發了暗嬈,顏兒像月兌韁的野馬在大街上廝混起來,她穿著男裝,又加上毀了容,根本沒人注意到她,于是她越發放縱。餓了便故意拿人家的包子,惹得人跟在後面追。直到她看到大街的那一頭,遠遠地出現幾個騎馬人。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騎著白馬,玉色長衫外照著一件大紅披風,她咂咂嘴,自語道︰"這人看起來甚是眼熟。"思索了片刻,她猛地抬頭,驚叫道︰"不得了,是軒轅烈來了。"但他頃刻便已行至街心,顏兒無處可躲,情急之下趕緊拿出那面具戴上,可惜忘記了身邊那個超級大尾巴小花。
顏兒被攤主的話嚇出一身冷汗,沒想到紫嵐山這般凶險,竟然有妖怪,為何當初輕羽姐姐和李德全都沒告訴她。現在看來,紫嵐山好像不太安全,那還要不要去呢?
烈眉頭緊蹙,對兩個隨侍說︰"你們四處去找找看。一只白色的老虎。"
"好。"顏兒點頭,"你給我帶路吧。"她乖乖跟在了暗嬈身後,繼續東張西望,四處打量。行至一處賣面具的攤子前,顏兒停住了。攤子上的面具形態各異,顏色鮮艷,煞是好看。
暗嬈討了個沒趣,轉身就說︰"那公子慢慢逛吧,暗嬈要回去休息了。"
其余行人也都議論紛紛,目光怪異地打量著烈。
"顏兒!!"烈焦急地跟在她身後,"站住!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他一邊說一邊追。弄得滿大街的人都是雞飛狗跳的。暗嬈一直躲在暗處觀察顏兒,卻沒想到看到了這一幕。當下雖然男風盛行,可沒想到竟已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兩個男人在這麼多人面前你追我趕,還說出這些肉麻之語,于是不禁蹙眉撇嘴。她進一步聯想到,這小子是辰淵帶回來的,莫不是辰淵也喜歡男人,這小子便是他的孌童?
暗嬈的臉色頃刻變得無比難看。
那老者微微嘆息道︰"怎麼沒見過。她還給過我們藥丸。只是那天,我見她深受重傷,手腕上血流不停,她跌跌撞撞向前走,我本想扶她一把,沒想到卻來了一個蒙著臉的藍眼楮小子將她抗走了。"
"小花!"烈激動地打馬過去,顏兒見他過來,不知自己哪里露了馬腳嗎,竟慌不擇路地逃竄,竟連小花也不要了。
"我又不吃人。"烈沉靜的聲音,竟帶著幾分委屈。他溫柔地幫她整理了一下亂發,繼續柔聲說︰"這頭發長得也忒慢了些。"
暗嬈一臉媚笑,她桃紅色的衫子在陽光之下,幾乎是透明的,隱約可以看見里面雪白的酥胸。此刻,她賣力地挺胸向顏兒,卻納罕她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
顏兒卻是有幾分得意,她才不在乎這些人是不是看她的臉唻,但不多時,她便拍著腦門大叫一聲︰"小花呢?!"
此時冷不丁的卻見暗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了那顆夜明珠,扔給他一枚銅錢。
"皇上說遠征瀚海是為了邊疆安穩,但真相卻是皇上听到了一個關于瀚海巫神族的傳說。傳說這個族內將會出現一個命格無雙的戰神,他將屠戮中原,一統天下。所以皇上滅了瀚海,並將瀚海皇族的人全部抓起來,看在眼皮下。"
結果一拉一扯,傷口再次裂開,顏兒齜牙咧嘴地放棄了,將手腕舉到他面前,殷紅的鮮血已經滲透了白紗,觸目驚心的紅。他暗暗懊悔自己的魯莽與粗心,默默地將自己長袍嗤啦撕下一角,顏兒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她嘖嘖地看著那繡著墨色梅花的長袍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烈管不了那麼多,一路追著顏兒,彎進了那小巷。馬已經不能騎了,他翻身下馬,
那白發老者不屑一顧地打量著這個身披紅色大的年輕人,提高了聲音︰"十年前,皇上不惜花費重兵遠征瀚海十國,你可听過此事?"
那攤主哆哆嗦嗦地回答︰"客觀有所不知,您這一顆夜明珠別說買下這些面具,就連小人都能買得到。公子要不要佣人,小老兒願意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小公子——"因為尚未適應自己男性身份,所以顏兒對這個新稱呼還沒適應。直到暗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她才條件反射地轉身。
顏兒馬上把手伸到懷中,左模模右模模,看她到處尋找,暗嬈兩只眼楮便放光地盯著她。不想顏兒模索了一會兒,卻嘿嘿一笑︰"我放在房間里了。"菊生說過,玲瓏玉笛是可以輕易給外人看的,她可記得呢。
"你找我作甚?"顏兒疑惑地問。
那攤主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大款的主兒,以為她是要把所有的面具都買了,于是趕緊收拾收拾把所有的面具都打包了。顏兒感到很奇怪,就說︰"我只要一個啊,你怎麼都給我了?"
顏兒卻還想負隅頑抗,語無倫次地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話未落音,臉上的面具就已經被烈扯掉,顏兒瞪著模糊的大眼楮,打量著面無表情的烈,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又闖禍了。于是索性慢慢蹲下,喘了幾口氣兒,才平靜下來。烈索性也蹲下來,目不轉楮地看著她那張因為急速跑動而紅通通的小臉,大眼楮上的睫毛讓人憐愛的抖個不停。
攤主催促。
顏兒漫不經心地點頭,眼神又被旁邊賣胭脂的吸引了。心身只沒。
暗嬈失望地嘆了口氣,神情有些不耐煩,"既然如此,公子改日定要拿給我看的。"說著她便嘟起紅唇,抱住顏兒的胳膊撒起嬌來。顏兒去不耐煩地推開她,自己挑了一盒胭脂。暗嬈以為她要送給她,便討好地湊了上去︰"公子這是要送我嗎?"
暗嬈笑道︰"辰淵大人是我的恩師。他的客人自然就是我的客人,如今暗嬈見公子一個人出來逛,怪寂寞的,所以來陪陪公子。"她粉腮飛上兩朵桃花,羞澀地低下了頭。顏兒越發納罕,心想這女子怎這般怪異。
那攤主神秘兮兮地說︰"因為紫嵐山人妖混居,所以要戴上面具,不然會被妖怪吃掉。"
顏兒無動于衷,下意識地將受傷的手腕藏到了身後。她甚至都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他卻偏偏看到了她藏起的那只手,硬要拉出來。她便執拗地要藏。
"不是。"顏兒照實說,"你把這個錢給了吧。""別走!"顏兒拉住了她。暗嬈心中一喜,以為顏兒上鉤了,便又滿臉堆笑地說︰"公子舍不得我?"zVXC。
顏兒瞪了她一眼,生硬地說︰"我自己玩的。"
"司空將軍,本王有一事相求。"烈瞥了一眼依然低頭鬧別扭的顏兒,沉聲說︰"小側妃剛走失了一只白色小虎,請你幫忙尋找。"
顏兒也不管那麼多,拿到面具便開心地戴在了臉上。
"姐姐,你真是好人。"她笑嘻嘻地看著暗嬈,兩只大眼楮都面具中透過來,咕嚕嚕亂轉。這些日子她被煙燻壞的眼楮好像好了很多。雖然看人依舊模糊,但好歹能辨出顏色來了。暗嬈輕輕一笑,柔聲問︰"昨晚吹笛之人可是公子?"
顏兒一听烈要這大將軍幫她尋小花,頃刻間便開心了。她笑逐顏開地看著烈,緊緊靠在了他身上。司空曙簡直難以置信,他下意識地揉揉眼楮,眼前這不男不女,又丑又矮的小子是王爺的小側妃?都說王爺一天之內迎娶夏家兩千金,可——沒等他想明白,顏兒便沖過來,拍拍他的肩,用她那特有的嬌憨之聲,說道︰"大將軍,你一定要幫我找到小花。"
烈點點頭。當初遠征瀚海十國,幾乎全國的人都反對,一是當時國力尚不足支持十幾萬人馬遠征;二是,朝中大臣都覺得皇上是好大喜功。
兩人這才意識到,剛才你追我趕的,把小花給弄不見了。顏兒哭喪著臉,搖著軒轅烈的袖子,"小花不見了——"
"下次我一定不會了。"他神色一軟,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就像是久違的冰原,迎來了空前燦爛的陽光,顏兒覺得她的世界一下子被照亮了很多。她瞪大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卻忽地將小小的她擁入了懷抱。顏兒忽然覺得鼻子酸得難受,那該死的"眼病"又犯了。
烈又安慰了顏兒一番,跟她說小花一定能找到,但顏兒卻死活都不肯走,一定要等找到小花。烈正在躊躇之際,卻見白雲城守城大將,司空曙帶著儀仗鑼鼓浩浩蕩蕩地迎來。
"是你?"顏兒對這張面孔並不是很熟悉,只是音樂覺得在哪里見過。
"此話當真?"烈急促地問。
"末將,參見烈殿下——"司空曙年約三十來歲,卻是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他雙手抱拳,無比虔誠地跪在烈面前。那些圍觀的百姓一下子驚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不知是誰驚呼一聲︰"原來是四皇子。"
"姑娘,買還是不買?"
"那面具的錢,我替公子給了。青天白日的,你收下這夜明珠也不怕活不到明天。"暗嬈冷冷地看著賣面具的人。那人果然冷汗涔涔,剛才的興奮勁兒全沒了。暗嬈打量這夜明珠,無論是個頭還是成色都是上好的龍眼,分明就是宮中之物,這小子看起來好像腦袋也不好用,不知道跟當今皇宮有什麼瓜葛。
軒轅烈不禁暗暗驚詫,為何他從未听說這件事。他瞥了一眼老者,但那老者已經瑟縮到牆角去了,烈拿出一塊銀子,神情復雜地看了他一眼,忽又問︰"老丈一直在這路口,可曾見過一個紅衣女子。短發,臉上有傷疤。"
"姑娘,買張面具?去紫嵐山一定要戴面具的。"賣面具的人好像看透了顏兒的心思。她不禁問道︰"為何去紫嵐山要戴面具?"
司空曙瞥了一眼顏兒,又見軒轅烈如此緊張此人,便生出幾分疑竇。心想都說這四皇子,斗雞走馬,不務正業,怎麼還喜歡上男人了?于是心下便生出幾分厭惡來。只是人家貴為主上,他也只能在心中厭惡。
面具下的顏兒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她緊緊挨著牆壁,像是隨時都要逃走。烈慢慢將她逼到牆角,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沉聲問︰"為什麼要逃?"
馮家鎮與外界連接的大道口站著兩三位老者,他們正對著滿眼積雪,竊竊私語地議論著。恰巧被軒轅烈听到。對于這個屠戮中原一統天下的傳說,他今天還是第一次听到。于是不禁好奇地下馬,恭敬地問︰"老先生,在下剛才听您說到那個江湖傳說,可否細細講來?"
顏兒從布袋里掏出一顆夜明珠甩了過去,慷慨的說︰"買!"
烈緊緊握住顏兒的手,將她藏到身後,顏兒卻還因為小花失蹤而跟他鬧別扭呢。
兩人一听要找白色的老虎,都大吃一驚。
"小側妃請放心,卑職已經竭盡全力。二位殿下,天色已晚,請跟卑職回行轅。"司空曙已經命人抬來兩頂大轎。
烈撫模著顏兒的短發,柔聲說︰"小花不會丟的。"
一躍而起,飛檐走壁,瞬間便攔住了顏兒。
"那,您的笛子可否借我一看。"
顏兒看著烈,不確定地點了點頭。兩人上了轎,百姓們方才興致勃勃地散去。
烈這一路走來,四處打探顏兒的消息,竟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于是他料定那劫走她的藍眼男人是江湖中人,而且一直在走,沒停下來過。所以他也是一路趕過來。這白雲城已是大槿的邊城,出了這白雲城便是關外了。烈認定,那藍眼男人帶著顏兒一定會在這逗留,之後出關。所以他對這城內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留心,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讓他一眼就看見了小花。
"可不許渾說。瀚海早就被滅族了。"
"走吧。"他親昵地攔著她的縴腰,站了起來。這時才發現,周圍已經站滿了圍觀群眾,大家都看著這對奇怪的男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們。好多年輕少女都已一種無比惋惜的眼神看著烈,心想這麼玉樹臨風的少年,可惜竟是個斷袖。烈和顏兒都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烈還以為他們是在看顏兒的臉,于是非常不客氣地望了一眼眾人,便將顏兒抱上了馬。
老者點頭,順帶還指了指那蒙面男子離去的方向。烈迫不及待地上馬,顧不得雪深路滑,便朝著老者指的方向行進了。他心急如焚,七上八下的。老者說的那個蒙面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為何要帶走顏兒?越想心里便越亂,越亂他行走得越急。馬兒被他用鞭子抽得暴躁起來,在雪地里賴著不走。烈便下馬牽著他們行進。
"四皇子千歲!"眾人紛紛山呼下跪。烈此次出使羌狼,本不是秘密,但也沒公開到如此地步。尤其是這邊城區域,消息哪里會傳得這麼快,看來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當今天下,想殺皇子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尤其是他軒轅烈。看來,不住進行營都不行了。
"是我錯怪了你。"他緊握她的小手,認真地看著她。眸子里是從未有過的真誠。顏兒卻低下了頭,另一只手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軒轅烈的道歉太過珍貴,珍貴的讓她覺得不真實。其實她不希望他這樣,因為每次他這樣,她都會心軟,可是現在她也明白心軟的代價便是又一次的傷害。
從馮家鎮出發,行走了約模一天的路程,烈才趕到顏兒和拓跋辰淵落腳的地方。醉春堂除了房頂沒了,其余的倒也沒多大損失。只是這場雪來得蹊蹺詭異,讓很多人都憂懼起來。畢竟是六七月的天氣,所以雪沒多久就融化了,倒到來異樣的涼爽。老鴇帶著眾人修葺醉春堂,並停業三天。顏兒百無聊賴便帶著小花四處亂逛,手腕上的傷還絲絲地疼,她忍不住頻繁蹙眉。
這守城大將的行轅位于白雲城的最邊緣,可能是為了有利于觀察關外動向吧,顏兒好奇地四處打量完了,才由丫鬟伺候著洗漱換上了女兒家的衣服。天色漸晚,司空曙已經備下豪華晚宴,等待著烈與顏兒。顏兒自是心無掛礙,唯一讓她牽掛的只有小花了,但烈卻是心事重重,不知為何,他隱約嗅到了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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