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五】眉挑不勝情無語更**8
【五】眉挑不勝情無語更**8
華清宮大殿，高大寬敞的正殿被手臂粗的蠟燭照得燈光通明，里面空無一人，楊釗跟著公公繞過正殿穿過角門直接走進偏殿，偏殿里光線昏暗，甬道兩旁燭台上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是隔了十幾步遠才有一支細細的蠟燭燃著，楊釗跟著公公身後亦步亦趨，放輕了腳步聲，轉個彎後迎面是一座巨大的繡著美人出游圖的屏風，公公彎腰拜下，捏著公鴨嗓低聲道︰
「娘娘，相爺來了。」
屏風里並沒有人答話，只听見悉悉簌簌衣服的摩擦聲，隨即幾個宮裝侍女走出來，最後一個走到楊釗身則小聲說道︰
「娘娘讓我們都退下，相爺進去吧，娘娘有話問你。」
說完一屋子人很快走得一干二淨，楊釗整了整衣服，邁步繞過屏風，里面仍是一片昏暗，兩個鳳首雲紋五蝠的三腳香鼎里裊裊升起一縷縷青煙，燻得整個屋子暗香浮動，楊釗略一收心，就要跪下行君臣大禮，只听重重紗幕後一個慵懶地聲間低低傳出來︰
「這沒外人，不用多禮。」
楊釗聞言知道皇上並不在這，于是頓住身形沒往下跪，不過還是彎腰揖了一揖說道︰
「參見娘娘，不知娘娘這麼晚招臣來有何要事？」
楊釗說完等著娘娘示下，可是里面靜了半天也不見動靜，楊釗抬頭隔著重紗看去，一個隱隱約約的身影半靠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是在發呆，楊釗不敢出聲打擾，躬身垂手站著靜待，過了有兩盞茶的功夫只听簾里輕輕嘆了口氣，幽幽道︰
「相爺可曾听說過萬泉山千葉寺？」
楊釗一听立刻明白這麼晚招見是為了梅妃的事，這個本家表妹別人不了解他可是知道，雖說伴的是帝王，可在皇上跟前吃醋撒嬌耍賴發脾氣樣樣佔全，偏偏皇上愛極了她，就吃她這一套。前段時間皇上留宿「暗香苑」的事被她知道後跟皇上好鬧一通，最後不管皇上面子不面子的甩手出宮，在姐姐虢國夫人府上住了三天才跟著上門道歉的皇上回宮，皇上為了哄她高興特意帶她來驪山華清池沐浴游玩。楊釗听她有此一問，知道她那醋勁還沒下去，斟酌了一下回道︰
「臣知道。」簾後又靜下來，楊釗只好接話道，「臣听聞那梅妃已求得恩準在千葉寺出家，只等選個日子剃發入塔修行，從此不得再下山一步。」
「哼，她走得倒是瀟灑，自從她在皇上那兒失了寵離開宮里也有幾年，我還以為皇上早把她忘得一干二淨，誰知道皇上對她長情得很，那日巴巴地找了借口跑到樂坊與她私會，竟然還在外留宿，一夜未歸，萬一皇上對她舊情復燃，你我楊家就不用再在這朝堂和後宮渾了。」
楊釗聞言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楊家一門全仰仗楊妃娘娘在皇上跟前得寵才能逾越眾臣之上，自己也是持著皇恩官至當朝宰相，又身兼數十職，若娘娘不得寵——楊釗立刻嚇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道︰
「娘娘的意思是——」
「一想起她我就心煩。」
下午听到下人報說梅妃要在千葉寺出家她的心情立刻亂了。遠得不說，就說前朝一個武後出家後又得先皇青睞選入宮為後，折騰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再說近的，眼前一個她自己，也是先出家後入宮，如今榮寵群妃，這麼兩個鮮活的例子放在眼前，她怎能不著急？
楊釗邁前一步低聲問道︰
「娘娘的意思是——」
「哼，我看她是想以退為進，打得是先出家後入宮的如意算盤。」
楊妃惡狠狠一句話弄得楊釗哭笑不得，這人都被她攆到山里改名換姓、落發出家了她還在這拈酸吃醋，可是看樣子娘娘心里一口還不順暢，楊釗想了一下說道︰
「娘娘是想——」
楊釗做了一個殺人的動作，手尚未落下只見窗外亮起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聲霹雷炸在窗前，震得人耳朵窿窿直響，楊妃突然覺查出自己言過了，斂容道︰
「萬萬不可動梅妃，若傳到皇上耳中肯定會惹他不高興，你只需派人去寺中盯緊她，若有異動立刻來給我傳話，絕不能再讓皇上再與她見面。」
楊釗應了一聲，他了解娘娘的脾氣，這麼晚把他找來絕對有什麼事要交待，若不出出這胸口惡氣她也不會善罷甘休，楊釗看看窗外越來越密集的閃電雷聲，上前一步低聲道︰
「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剛才那個冷硬的聲音不見了，楊妃又輕聲地懶懶道︰
「也沒什麼打算，只是我心中這口悶氣實在出不來，你們前庭的事我不懂，也由著你鬧，只是這後宮里什麼公公、宮女的，你得幫我清理干淨。這次來驪山我著人暗中把那三個公公帶了來……」話沒說完又一道閃電炸在當頭，照得整個偏殿一片亮光，瞬間又恢復昏暗，楊妃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層層薄紗上，白慘慘的臉龐映在雷光中防似陰間的厲鬼。楊妃抬起一雙嬌媚的鳳目看著窗外，幽幽道，「好大的雷呀，不知道擊在人身上會是個什麼感覺？」
楊釗立刻明白娘娘這是要殺人了，也怪那三個公公不長眼，為討好皇上得罪娘娘，要生要死怨不了別人。再說了，這宮中經常不明不白地死人，別說是太監宮女之類的奴才，就算是位份低點的妃嬪死上一兩個也不會引起什麼風波。楊妃不等楊釗回話，躲回榻上伸了個懶腰，懶懶道︰
「好了，我也乏了，皇上沐浴就要出來，你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