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四】何必珍珠慰寂寥6
【四】何必珍珠慰寂寥6
整個長安城眨眼之間完全被烏雲籠罩，隨著狂風烏雲閃電過後，大雨「 里啪啦」下起來，一會兒功夫就雨如盆傾，街上有不少行人來不及跑回家只好就近找家店面在屋檐下臨時躲雨。「水墨軒」大門兩旁的屋檐下也站了不少人，有的站在那仰頭看著天空，猜測這雨會下多久；有的一邊拍打被淋濕的衣服，一邊咒罵這鬼天氣。
雨下了半天絲毫不見減小，反而越來越大，平日里長安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空蕩蕩的。柳馨月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雨無奈地嘆口氣，突然看到有兩個人從大街上沖到對面一家店鋪的屋檐下避雨，其中一個身影好熟悉，分明就是那個在王孫府詩會上奪魁的韓奕。柳馨月回頭看大哥，他四平八穩的坐在桌前喝茶，有心想讓大哥去把韓奕請來一敘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只好偷偷得穿過雨幕看著對面，可惜雨下太大了，柳馨月根本看不清哪個是韓奕，心里一時不是滋味起來，悶著頭也喝起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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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屋檐下韓奕和與他一起沖進來的年輕人擠在避雨人中間，剛才兩人為了保護懷中的包裹後背全淋濕了，膝蓋以下也是濕的，身邊那個年輕稍輕一點的人報怨道︰
「早上還好好的，這會兒下這麼大，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停。」
韓奕顧不上身上淋濕衣服，趕緊打開看包裹，還好里面的香油和紙錢都沒有濕，這可是師娘特意讓兩個人進長安城到她指定的店鋪里買來進香用的，若弄濕了回去沒法交差。韓奕把兩個包裹都仔細檢查一遍才松口氣，說道︰
「還好，里面沒濕，師娘早上說等我們買好東西回去進香，雨下這麼大恐怕今天上不成山了。」
「今天是娘請人看好的日子，娘說了天上就是下刀子也一定要去寺里拜佛上香，保佑我們書院今年參加科考的學生能金榜題名。」
跟韓奕一起進城的是裴南林的小兒子，他正在準備考今年的武舉，年紀比韓奕小兩歲個頭卻比韓奕在高大許多，體型很強壯，看身形樣貌是遺傳了裴夫人。
「那怎麼辦？二郎，要不我們跑回去吧，大不了衣服被淋濕，回書院換件干的。」
「我們哥倆淋濕沒什麼，可娘要咱們買的這些東西見不得水，弄濕了回去不挨罵才怪。要不我們雇輛車出城。」
「你兜里還有多少錢，夠雇車嗎？」韓奕小心翼翼地問。
裴二郎掏了半天衣兜才模出來幾個銅板，只夠買兩個大饃的，哪夠雇車？兩人看著外面的大雨想著師娘那火爆脾氣都急出一身汗來。過會兒韓奕倒想個辦法，他找店里的伙計買兩張大油紙，把包裹嚴嚴實實的包好，等一會雨下得小點兒把包裹抱在懷里跑回去，就算是自己淋成落湯雞也不能耽誤書院的大事。
半個時辰後外面的天空開始放亮，黑壓壓的烏雲漸漸散了，眼看著雨點兒也小下來，兩人正合計著雨再小點就跑，這時有一紅一黃兩個女孩子從雨中跑進來擠到他們身邊，又是跺腳又是拍打身上的雨滴，弄得韓奕一臉一頭的水珠，旁邊的幾個人怕被弄濕都遠遠躲開，韓奕也往一邊讓讓，看那紅衣小姑娘跺腳報怨道︰
「怎麼好好的天說下就下起來了，害我好不容易弄到一身這麼漂亮的新衣服，現在全濕了，皺巴巴的難看死了。
「這得問你自己呀。」旁邊一個黃衣小丫頭一邊擦臉上的雨水一邊小聲嘟囔道，「明明已經把雨都招來了還要往城里跑，不淋你淋誰？」
「噓別亂講話。」那紅衣小姑娘就是龍七，她壓低嗓門神秘地說，「這件衣服可是我在大哥臥室里發現的，我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好漂亮，趁大哥不注意順手拿來穿穿，回家之前我一定得想辦法把這衣服恢復原樣再放回去，不然被大哥發現我偷他東西非罵死我不可。噯，小蝦米，你說大哥屋里一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人衣服？」
「我哪知道？」
小蝦米听她居然敢偷龍一的東西，沒好氣地直翻白眼，要是被龍一知道它的小命一定不保，龍一發起脾氣來拍死一只蝦米眼皮都不帶眨一下。
「好了，先不管這些，雨馬上就停了，我們一會在城里玩會，再買點好吃的好玩的回去，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能空著手回家。反正大哥在內城不出來，六哥規定我們一個時辰後回去，他不會知道我們——嘿嘿嘿——」
龍七沒說完壞笑起來，韓奕站在龍七身旁听她們嘀嘀咕咕的，把龍七的話听個大概，心想這一定是哪家的小姐偷偷溜出來玩了，這在長安城里也不算太稀奇。
韓奕側頭打量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的個頭不太高，頭發從中間分開辮成細細的兩股，在頭頂左右兩邊扎兩個半月鬟，額前留著齊齊的劉海，剛好映在水旺旺的大眼楮上，顯得整個人古靈精怪。最奇怪的是她身上穿得不是大唐閨中的短襦長裙，也不是當下最流行的胡裝打份，韓奕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穿著。
龍七里面穿得是一襲淺紅色水雲紋長裙，外面罩著一層紫色透明紗衣，紗衣與長裙有斑斑點點的相連處，每處相連的地方用銀絲線繡了一個半月形的花瓣，每片花瓣正中都點綴了一顆小指頭肚大小溜圓溜圓的珍珠，渾身上下不下百顆，光那一身的珍珠就令屋檐下一起避雨的人嘖舌。看樣子肯定是長安城里哪個王侯公爵家的小姐，別看她們現在只有一主一僕的，周圍還不知道有多少侍衛在暗中保護，想到這些大家都往一邊讓讓，還是離遠點兒安心些。
韓奕無意間看到龍七的發髻上插著一對鮮紅色珠釵，那珠釵是紅珊瑚做的，還在輕輕蠕動，韓奕以為自己眼花揉揉眼楮湊近去看個究竟，旁邊小蝦米注意到他盯著龍七的頭發看氣不打一處來，往兩人中間一站，用那雙蝦米眼死瞪著韓奕，韓奕嚇得退後一步低下頭，這麼盯著人家小姐看是太過份，難怪人家丫環會生氣。
半個時辰後雨稀稀泣泣小了，經過一場大雨外面整個世界跟洗過了一樣，連空氣都覺得清新許多，街道上的地面被沖洗得清亮亮的，街上偶爾有幾個急著辦事的人頂著雨匆匆走著。
柳馨月用眼角掃向對面屋檐下，果然看到韓奕抱著個大包裹站在最外邊伸手試雨，看他一臉焦急的樣子象是有什麼急事等不急雨停就要離開，柳馨月有心跟他打招呼可惜兩人離得太遠，總不能巴巴得跑過去問他進城干什麼？再說讓一個姑娘家主動上前去跟男子打招呼，柳馨月也抹不開這個臉面。
韓奕站在街邊不可能看到對面商鋪二樓上有人在注視他，他跟身邊的同伴商量一會兒，兩人把包裹包好揣在懷里一縮頭就往街上跑去，柳馨月暗暗嘆息兩人失之交臂時突然看到不遠處有十幾匹馬飛快向這邊跑來，沖在最前面的是一棕色一白色兩匹難得一見的汗血寶馬，後面侍衛騎的馬品種稍差，比前面的兩匹馬落下一大截。
柳馨月看到來速飛快的馬再看看已經沖上街的韓奕和裴二郎嚇得張大了嘴，韓奕剛跑到街道正中就看到兩匹馬向他沖過來，他急急轉身正踫到跟在身後的裴二郎，眼看跑在前面的黑馬就要沖到兩人身邊，韓奕這會兒也顧不上包裹了，他伸手使勁推裴二郎，把還沒看清怎麼回事的裴二郎推到路邊摔了一個大跟頭，慌亂之時腳下正好一腳踏進積水坑一下子滑倒在地上，倒地之前韓奕還不忘把懷里的包裹扔出去，包裹「骨碌碌」滾好遠，由于剛才兩人用油紙包得嚴緊包裹沒有散開，韓奕想爬起來避開飛奔的快馬已經沒有時間，第一匹馬轉瞬跑到跟前。
柳馨月看著奔馬的前蹄再抬起兩三下就要踩到韓奕的頭上，嚇得驚叫地站起來，吳瀚海也看到街上的情境，不待柳馨月叫出聲他一撩衣袍下擺伸手一按窗台人「噌」得一聲就從窗戶上飛出去，可是馬近在咫尺，馬蹄就要踩到韓奕頭上，附近好多擠在商鋪門廊下避雨的人都愣住了，無數雙眼盯著趴在路中間的韓奕忘記了呼吸，韓奕心里一涼閉上眼楮等著挨馬踩，突然他覺得好像被人踹了一腳，整個身子騰空飛起，「嗖——啪唧」一聲，韓奕四仰八叉地摔在龍七腳前，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地站不起來站在二樓的柳馨月的心也跟著摔了一下似的，一時糾得直痛。
吳瀚海踹出一腳之後立刻飛身後退，這時跑在前面的那匹黑色汗血寶馬長嘶一聲，生生被馬韁勒得整個直立起來，前蹄落下後正踩在韓奕剛才摔倒的地方。緊跟其後的那匹白馬跑得急，看不到前面加上地面濕滑，等發現黑馬仰立停下來時已經到了跟前，眼看著直沖向前，這要是撞上的話，兩匹極品的汗血寶馬和馬上的兩個人不死也得摔得半死，這時「水墨軒」附近避雨的人看著全傻了，連摔得暈頭轉向的韓奕和裴二郎、踹了韓奕一腳的吳瀚海都嚇得張大嘴巴傻在當下，誰都不知道要如何停住這兩匹即將撞在一起的寶馬。
「真是個笨蛋，雨還沒停就往街上沖，沖出來之前也不知道左右看看，做好人救別人卻救不了自己，最笨的是被人踹了一腳半天站不起來，踹人的人騎馬的人全是一群笨蛋，真是笨到家了。」
龍七看著摔在腳下嚇傻的韓奕小聲嘀咕著，眼看著白馬再跑幾步就要沖到面前，龍七側了側身擋住左手，悄悄挽了個指花輕擺幾下，急沖而來的白馬速度頓時一緩，馬上的人覺得好像沖進一團棉絮里，又好像是水中，他趁機趕緊死命勒住馬的韁繩硬生生停下來，白馬頭上的棕毛緊挨著黑馬的馬尾巴。
「噓」所有人終于長長呼出一口氣，這口氣憋得，差點活活憋死。
待白馬停下來後，從黑馬上跳下一個穿著一身暗紅色軍中服飾的年輕男子，他滿腔怒火地沖到韓奕面前吼道︰
「你小子不長眼，攔在路中間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