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四】何必珍珠慰寂寥4
【四】何必珍珠慰寂寥4
樂坊「暗香苑」冷雪凝房中大包小包放了一桌子，幾個丫環僕婦還在收拾東西，冷雪凝穿著一身黑色緇衣獨自站在院中最大的一棵臘梅樹下，眼中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突然听到一陣急促地腳步聲跑進「暗香苑」，只見柳馨月慌慌張張來到冷雪凝面前，拉著她的衣袖，急急問道︰
「冷姐姐，我听仙兒姐姐說你要搬出‘暗香苑’，你要去哪兒？」
冷雪凝緩緩收回眼神看著柳馨月，溫柔地說道︰
「我之前離開皇宮住進這里是因為我沒有真正死心，經過這幾日的事情，我的心是真正死了。」
「冷姐姐，你死不死心的也不用離開這里呀，你一個在京里沒親沒故地能去哪？」
「王孫已經安排好了，長安城外萬泉山千葉寺，那里是一座庵堂，王孫與庵中主持相熟，他已經幫我打點好，那里面沒人知道我以前的身份，只知道有個大戶人家的棄婦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江采萍，更沒有冷雪凝，剩下的只是一心向佛的出家人。」
「冷姐姐——」
看著已經收拾一空的房間，想必冷雪凝去意已絕，也不是哪個人三言兩語能勸回來的，柳馨月想起在樂坊中冷雪凝宜師宜友得照顧她忍不住掉下眼淚，冷雪凝把柳馨月拉到身邊輕輕摟在懷里，柔聲道︰
「小月，不要哭了，冷姐姐如今心里才真是風平浪靜，你要好好看著樂坊，以後樂坊都靠你和仙兒了，有事你們商量著辦，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去找王孫，他人——」冷雪凝想到柳馨月和王孫這間的瓜葛轉口道，「小月，王孫也算是個不錯的男人，象他那種身份的男人難免有一些……呃，你不願意嫁他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人各有志，只是以後心里不要對他有什麼芥蒂，樂坊有什麼事做不主的還是要找他商量商量。」
柳馨月一邊小聲地抽咽一邊點點頭，喃喃道︰
「嗯，小月明白。」
冷雪凝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
「冷姐姐本來是想幫你跟仙兒找個好人家嫁了才安心離開，哎，現在我也沒這心情了，仙兒人大心大，做事有主見，我並不擔心她，倒是你，小月，有心上人了嗎？」
柳馨月搖了搖頭，突然有一個身影在腦海里浮現，柳馨月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低頭不肯吭聲。冷雪凝一看那樣子明白她心里有喜歡的人，忙問道︰
「是哪家王侯公子？或者是皇室宗親？」
柳馨月臉更紅了，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用低得幾不可聞的聲音，斷續斷續道︰
「冷姐姐只往前幾日想。」
冷雪凝略一思索恍然大悟，說道︰
「是，是韓奕？上次詩會上他算是詩魁，人又長得好，難怪你會喜歡他。」
柳馨月听冷雪凝這麼說臉更紅了，頭低得快帖著前胸，聲如蚊蠅，「我，我覺得那人算是有才之人，人長得也算瀟灑，只是，只是小月不過是，是……」
柳馨月羞得滿臉通紅實在說不下去了。
「可惜呀，他在長安無根無基，小月跟著他要受苦了。」
「不怕，若他真是小月心中所愛的人，受苦又何妨。小月從小無父無母，唯一的大哥又遠在邊關為武，不管以後生活如何只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不覺得受苦，若是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雖然一生錦衣玉食心里不痛快才是真正的受苦。」
「嗯，也難得你是個明白人，人各有志，這種事情不能強求。好了，時候不早，仙兒呢，我讓她去給我雇輛馬車怎麼還不見人回來？」
「來了，來了。」上官曉仙一疊聲的喊道，「冷姐姐，我才到樂坊門口就有侍衛來通報說是吳將軍來看妹妹，我先見了吳將軍，他說已經接到命令，過幾日就要返回邊關，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長安，想趁著還在長安接妹妹回家住幾天。」
「大哥來了？」柳馨月為難地說道，「我打算送冷姐姐到千葉寺，在那陪姐姐住幾天，這可怎麼辦？」
「無妨，你們兄妹見一次不容易，你且回家去跟哥哥團聚吧，讓仙兒送我就好。」
「冷姐姐——」上官曉仙皺眉道，「這幾日我不能離開樂坊。」
冷雪凝突然想起什麼，揮手道︰
「算了，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馬車呢，讓侍衛把我的東西都搬走，昨日我已經跟王孫辭過行，今天不用再去見他。」
「冷姐姐，剛才我見吳將軍說你要去千葉寺，他說不用另外雇車了，他正好無事，可以親自送你去千葉寺。」
柳馨月聞言拍手笑道︰
「這下可好了，我又可以陪冷姐姐，又可以陪大哥，一舉兩得。只是，仙兒姐姐真不能與我們一起去嗎？」
「這……」
上官曉仙支吾著說不出話，冷雪凝淡淡道︰
「樂坊離不開人，我走了仙兒得照看著。」
上官曉仙指揮丫環僕婦們把冷雪凝的東西一件件搬到外面的馬車上。因為冷雪凝是去寺中出家，除了隨身之物外就是一些字畫書籍和筆墨紙硯，東西倒不多，吳瀚海駕的是軍中馬車，比民用的馬車大許多，放上東西後還空著不少地方，柳馨月站在馬車前笑道︰
「多虧大哥來，這馬車夠大，不然今天必定得兩輛車才行。」
柳馨月說完突然發現坐在馬車上的吳瀚海看了眼上官曉仙，上官曉仙臉色一變轉身去扶要上馬車的冷雪凝，柳馨月笑著的嘴還沒合上心里狐疑道︰仙兒姐姐今天怎麼回事，以前見到大哥都是含羞帶笑的，今天怎麼怪怪的？
柳馨月正想問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轉身看到前面兩行人開路，後面四人抬的輕便小轎走到馬車近前停下來，剛抬一條腿上馬車的冷雪凝看到急忙下來，走到轎前輕聲道︰
「妹妹怎麼來了？昨日已經跟王孫與你道別了，大熱天的還跑這一趟做什麼？」
跟在一旁的陳管家笑道︰
「冷坊主，我也勸王妃了，她這段時日身上不大好，一直臥床靜養，可是今日一大早就起來了，念叨著一定要送送冷坊主。」
「陳管家，你讓他們退一退，我跟姐姐說幾句話。」
小轎中一人輕輕吩咐，陳管家立刻應了一聲，上前掀開轎前的珠簾掛在轎門兩邊的掛鉤上，然後帶著他的人遠遠地退後一箭之地。轎中人坐在轎里並沒有下來，歉然道︰
「姐姐莫怪，妹妹這幾日身上不大好，見不得風，不能下轎跟姐姐見禮。」
「我們自家姐妹還客氣什麼，昨天已經說過讓你今日不用來送，你偏偏要跑來，萬一受了風可怎麼好？」
「姐姐一意要遁入空門，妹妹也不敢深勸，只是妹妹在王孫府能有今日也是拜姐姐所賜，若不來送送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哎，說這些做什麼，你我姐妹從閩地不遠萬里來到長安，本應互相照顧，不過從今日起姐姐不能再照顧妹妹了，這冷雪凝三個字也不需要再用了。」
「冷雪凝，冷雪芙，姐姐自小沒有爹爹養在外婆家，你我二人一起學習琴棋書畫，兩人好得比親姐妹還要親上十分，後來姨娘再嫁姐姐隨繼父進京改了江姓留在長安，若不是姐姐哭著鬧著要把妹妹也接進京城妹妹如今哪能嫁進王孫府，享盡這人間富貴榮華？可惜妹妹身子骨弱，這幾日更是不好，不能親自送姐姐到千葉寺陪在姐姐左右。不過姐姐不用擔心，我已經囑咐陳管家先到千葉寺打點好，在千葉寺後面買了一進別院，雖比不上這‘暗香苑’寬敞也足夠姐姐用的，听陳管家說那別院外有成大片的野梅樹，比這‘暗香苑’的梅花還要艷麗幾分。還有這些隨身的丫環僕人姐姐也一起帶去，他們都是姐姐用慣的人，不怕被怠慢了，這些人的用度和姐姐每個月的開銷我會按時送給姐姐，姐姐安心在寺中修行，不用為這些俗事操心。」
冷雪芙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人累得有些氣喘，停下來深深吸氣調理氣息。冷雪凝伸開兩袖，看著冷雪芙道︰
「妹妹看我這一身緇衣，幾個包裹用得著那麼多人侍候嗎？這些下人也用不著，我在寺中隨著眾人一樣就成，難道還要擺娘娘的譜？」
冷雪芙听她這麼說心里著急坐在轎中彎腰連咳帶喘起來，冷雪凝嚇得趕緊走到轎前伸手去拍她後背，急急道︰
「好了好了，你不用著急，我听你的安排就是。你病著就不要出來亂跑，養好身體才是長久之計，保不住孩子也是無奈，姐姐以後在佛祖前一定會日日為你祈願。」
「如此多謝姐姐了。」
冷雪芙咳了一會兒，終于安靜下來，她附身向前，趴在冷雪凝耳邊輕聲道︰
「姐姐，遠處那個紫衣女子就是王孫想要娶為正妃的柳馨月嗎？」
冷雪凝聞言一愣，心里立刻合計著︰王孫要娶柳馨月為正妃的事必定瞞不過冷雪芙，以後自己不在樂坊，如果冷雪芙心里記恨柳馨月，堂堂一個王孫的側妃想找柳馨月麻煩還是很容易的，怎樣化解她們的恩怨呢才好呢？
柳馨月看到兩人都向她這邊看過來，不知道她們看什麼只好對兩人笑笑，冷雪凝道︰
「妹妹不用多心，小月已經有了心上人，她只把王孫當恩師看待，斷斷不會進這王孫府的。我去了千葉寺，仙兒就要進宮，以後這樂坊還要靠小月支撐，她雖然年輕卻不是個輕狂的人，妹妹安心。」
「哎，姐姐也知道自打我進府多年深受王孫寵愛，可惜妹妹福薄一直不能為王孫生下一男半女，王孫子嗣單薄，王妃身體不好又不幸去了，這王孫府的正妃早晚要另有她人，她來還是別人來有什麼差別呢？姐姐小看我了。」
冷雪凝本以為她為了正妃之位嫉恨柳馨月，如今听她這麼說倒不好再勸，只有說道︰
「妹妹明白就好，免得費神傷身。」冷雪凝說完指了指身後幾個丫環提得包裹說道，「是我以前在宮里時皇上賞的一些衣物，還有些金銀首飾，我已經是出家人了不方便帶著，都送給妹妹吧，想姐姐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姐姐放心，妹妹幫你放好，若你有用得到的地方就來我這取。」
「我一個出家人用不到這些俗物了，妹妹放著吧。今日妹妹出來久了快回去吧，莫要見風受涼了。」
姐妹兩人又依依不舍地道別後冷雪凝上馬車吳瀚海駕車出樂坊向城外駛去，陳管家早派人把王孫府上的馬車停在樂坊門口，這會兒讓跟著去千葉寺的丫環僕婦都擠到一輛馬車上跟著冷雪凝一起上路。
冷雪芙一直等到眾人都離開才吩咐家人拿了包裹回王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