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一】**小橋風滿袖2
【一】**小橋風滿袖2
長安城外，隱隱的春雷過後，天空中慢慢垂下一條條細柔的雨絲，不一會兒，霸河兩岸長長的柳堤便被迷蒙的雨霧籠罩。
今年天旱，已是三月份才下了第一場春雨，雨不大，綿綿柔柔的，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霧，霸橋附近出來游玩的人們並沒有急于往回趕，也沒有躲在亭子里或是屋檐下避雨，反而都站在城外雨中慢步，象是霸橋兩岸的柳樹一樣盡情迎接著這場霧雨，舒展著自己的枝葉，只一會兒功夫，剛才還干枯發黃的枝條都萌生一層綠意，長長的緩緩的在空中輕擺。
沿著霸河向南漸行漸遠，兩岸綠柳成行，游人越來越少，春色卻是一點一點在增加，仿佛此處的綠比方才霸橋附近的綠意濃了些許。
行到此處已是長安城外的遠郊，河面慢慢變窄，一座孤零零的青石橋橫在河面上，初春仍然寒氣襲人，除了石橋附近偶爾有幾戶家外，遠遠近近沒什麼人煙，只是在橋正中站著一個紫衣女子，憑欄而立，河水順流而下時帶起的微風吹著她寬大的衣袖翩翩飛舞，身後散著的長發也跟著在空中四處飛揚，遠遠看著好似飄飄然欲羽化而成仙。
這里遠離長安城，柳樹更是密密成行，森森成林，離石橋遠遠的一棵大樹下，孟婆遙遙地指著站在橋中央的紫衣女子說道︰
「看到沒，那就是如煙。」
簫君玉離石橋太遠，即便如此他的眼楮還是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那個水天之間的紫色身影心動不已。
剛剛解溶的霸水緩緩流過，周圍的柳樹似有若無的生出一層微綠，無垠的曠野被輕一層霧籠罩著，青石橋如一條青灰色的長鏈溝通兩岸，眼前入目所見到的一切全都融成了一副山水畫卷，連橋上那扯動人心弦的人兒也入了這畫，只有偶爾飛舞的長發才能讓人感覺到眼前並不真是一副畫，而她也不是那畫中人。
「婆婆，太美了，這天上欲雨未雨的，遠遠看去真象一副水墨畫卷，可惜沒有筆墨，不然我到是能畫下來。」
「噓」孟婆示意簫君玉不要說話，她警惕地看著周圍，感覺到附近有不少人在暗處注視著琴如煙，而且還不止一撥人，「別吵，這附近的人可真不少。」
離他們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一棵大樹，孟婆勉強能听到樹後有兩個人在小聲交談。
「七小姐，今天我們來行雨是一個時辰的大雨，你這麼浠浠瀝瀝得小毛毛雨，什麼時候才能下完十海升的雨量？」一個聲音埋怨道。
「你看站在橋上的那個姐姐，一個人站在那，穿那麼單薄，我要是下大了，她淋雨肯定會生病。」另一個很好听的女孩兒嬌滴滴地回答道。
「那是他們人的事，跟我們有什麼關系？你這樣下，下到天黑也下不完。」听這話他是滿月復的牢騷，又不敢發作。
「討厭，要你管，我樂意，我還想多玩會兒呢。」說話很好听的女孩兒不滿地輕罵。
孟婆听到她們說話抬頭想了想，「七小姐，七小姐，行雨，十海升……」，孟婆猛然明白這應該是北海冰宮紫龍族在此行雨，七小姐應該是排行老七，看樣子是個新入門的弟子，不然北海冰宮龍族族規如此之嚴她怎敢貪戀紅塵俗世，不守‘行雨例’里規定的行雨時辰、行雨量及時行雨？
孟婆悄悄換個位置，看到樹後一個紅衣瘦削的背影，卻看不見長得什麼模樣，她身邊一個青衣短褲的小童陪在一旁，仰著臉，鼻孔嘲天，嘴里嘟囔道︰
「七小姐，我們回去晚了會被罰的。」
「不怕。」紅衣小女孩從樹後探出頭到處亂瞅，大概她也被這初春的美景吸引住了，不停地「嘖嘖」稱贊道，「真好看，我們那里根本沒有這麼漂亮好看的地方，也沒有這麼漂亮的姐姐。」
「一片灰濛濛的，什麼也看不到。」青衣小童翻了個白眼，依舊報怨道，「你當然不怕，你回去晚了大不了被罵幾句，可我就慘了，會被關起來。」
「好了好了，你煩不煩呀，真嗦。」
紅衣女孩兒狠狠瞪了青衣小童一眼，抬起雙手伸出中指和大拇指輕輕捏住在空中虛晃幾下，頓時遠處天空上響了幾聲悶雷，雨水好像被催促似的大了一陣，可是不一會兒又小下來，仍是淅淅瀝瀝地滴著，不過比剛才的霧雨大了不少。
穿過綿柔雨絲織就的如煙春紗極目遠眺，簫君玉的眼楮沒有離開過琴如煙片刻，經過多少次的輪回轉世，前世生離死別的愛戀早已經模糊，但是在簫君玉心里仍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看著站在橋上一動不動的琴如煙突然心痛起來，他忍不住問道︰
「婆婆，如煙怎麼了？跑到這里來淋雨？」
「不知道。」孟婆不耐煩地回答，也不知道她突然煩什麼。
「我去讓她先避避雨。」
簫君玉說完抬腳就要走，孟婆嚇得一把拉住他，氣急敗壞地說道︰
「你瘋了，你見不得人的，只能在這樹林里遠遠得看她。」
簫君玉突然想起自己根本沒有人形，就算是走到橋上琴如煙也看不見听不到，他失望得靠在大樹後仰天嘆口氣，他們陰陽相隔，生死不見，就算是再愛也是畫餅充饑、望梅止渴而已。可是，眼看著心愛的人在淋雨簫君玉還是心痛不已，無奈地問道︰
「婆婆，如煙要嫁的那個男人很不好嗎？
「我都說了不知道。」孟婆厭煩地對他擺手，狠狠瞪他一眼。
「切，你會不知道？不想說吧。」
孟婆白了他一眼只好說道︰
「如煙前世是桃花仙，只因戀著你才會有這許多的劫難，誰也幫不了她。」
孟婆提起琴如煙的前世，簫君玉收回目光，問道︰
「那我呢，前世是什麼？」
「一棵破草。」
「什麼草？」
「臭小子，問題真多，煩死了。」
「說啊，是什麼？」簫君玉頭一回听說自己也有前世，忍不住好奇地追問。
「狗尾巴草！」孟婆沒好氣地回答。
「啊？狗尾巴草？」簫君玉乍一听愣了一下，琴如煙可是桃花仙，她會喜歡上一顆狗尾巴草嗎？簫君玉詫異地看到孟婆一臉的嫌棄和憤懣，突然明白過來她是信口而言，不禁狂笑起來，「狗尾巴草！哈哈哈好！好！狗尾巴草！哈哈哈」
簫君玉一陣狂笑，周圍塵世間的凡人自然是听不到笑聲，可是不遠處正在行雨的龍七听得是一清二楚。
龍七驟然听到一陣狂笑聲離她如此之近，惟恐泄露了龍族行蹤，心里一急本來記得滾瓜爛熟的口訣一下子嚇忘了，頓時雨勢無法控制，天上的雲厚重起來，天色也暗了下來，雷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大，震得人耳隆隆的響，雨滴大得打在人身上直痛。
整個霸橋兩岸的雨勢突然大起來，剛才還偶爾有幾個貪圖春色跑到這玩的游人都快步跑起來，或是撐著傘往長安城里跑去，或是臨時在路邊找一家農戶暫時躲避，一眨眼功夫全不見了。
簫君玉一陣笑聲尚未收住，雨驟然下大了，他張大的嘴還沒來得及合起來，眼看著雨越來越大，喃喃道︰
「呃，這，這，雨怎麼突然下大了？」
雨像天庭飄下來的千萬條銀絲，整個天地都籠罩在雨水之中，還拌著一道道閃電，一陣陣雷聲。
龍七看這雨勢已經不受控制急得滿頭是汗，她越急就越想不起來口訣，最後只好把學到的口訣不管三七二十一亂念一通，她嘴里嘟囔著口訣，雙手不停變換手勢，剎那間，遠處一個霹靂，震耳欲聾，頓時狂風大作，烏雲布滿了天空，大雨瘋狂地從天而降，就像塌了天似的鋪天蓋地從空中傾倒下來。
雨這麼大，孟婆遠遠看到龍七手忙腳亂的背影，皺眉道︰
「龍族怎麼派這麼個小丫頭來行雨，口訣念得是顛三倒四，雨行得更是亂七八糟，早春的雨哪有這麼下的，還電閃雷鳴？這明明是仲夏午後的雷暴雨。」
龍七想把雨勢控制住，憋得滿臉通紅一頭是汗，雙手不停的揮舞，可現在真是越急越亂，越亂越急，她連連對身邊的青衣小童喊道︰
「壞了壞了，我把口訣記混了，控制不住雨勢，小蝦米，快幫忙，別讓雨下這麼大。」
「下雨是你們龍族的特質，我哪會？」看著越下越大的雨小蝦米高興起來，他早等得不耐煩，照這種下法一會兒就可以下完回家。
「那怎麼辦？春雨這麼涼，我又下這麼大，那個姐姐會淋病的。」
「病就病唄，跟我們有什麼關系？」小蝦米沖龍七翻了翻白眼，心里偷偷樂著呢。
小七跺腳罵道︰
「你真是個沒頭沒腦的蝦米，沒一點人情味。」
「我本來就不是人，怎麼會有人味？你們龍族也沒有人味，是你往人間跑太多才會有人味，那可不好。」
「要你管！要你管！！死蝦米，臭蝦米，回去就讓六哥哥把你關起來，把你的長須撥了，看你還跟我哆嗦不？」
「六哥才不會撥我須呢，要不是他有事來不了，又不放心你一個人出來，非要我跟著，我這會兒還在睡大覺呢。」
「就知道睡覺，睡死你。」
龍七急得亂跺腳，她越跺腳雨越大，才一會兒功夫就雨下得簡直就象是有人從天空中拿個大盆往地下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