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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十八章 屋中屋的愛情 (2)

第58節第十八章屋中屋的愛情(2)

信義溝村子中間,有一棟高大的建築。也不能說是高大的建築,而是曾經高大的建築。現在,曾經高大的建築被棚廈包圍著,只露出殘存的斗拱飛檐。沒有人能準確地說明這棟建築的歷史,但是傳說還在傳著。

傳說之一︰這是一個龍王廟,一百多年前,松花江大水飛漲,滿了阿什河,進了信義溝,把剛剛在這里搭起馬架子的早期市民,淹得顆粒無收。一位在松峰山修道的高人,指點這里是龍眼,需要建一座龍王廟四時拜祭。龍王廟建成後,香火一度很盛。但是廟建得偏了三丈,堵住了龍眼。沒有龍眼水的滋潤,信義溝越來越瘦,變成了這個城市的尿道。老人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信義溝真改造了,露出龍眼,對這個城市來說還不知是福是禍呢?

傳說之二︰高大建築是第一任道台的官邸。中東鐵路修建,哈爾濱成了萬國市場。俄羅斯、比利時、猶太人等等,都到這里淘金。清政府需要設立一個機構,與洋人們打交道。因此,在一百年前,這里設置了哈爾濱關道。之後行政區西移,這個最早的衙門就被廢止了。

這個傳說多了些理性,卻缺少了趣味。城市鋼筋水泥的死板,已經讓浪漫的趣味傳說,慢慢地走向消亡,而漫長的無邊無際的生活需要趣味。這趣味是鹽、是醋,沒有了他們生活就寡淡了。

根柱跟著柳霞來到信義溝,先見了柳霞的父母。柳霞的父母都是大廠子的退休工人,這幾年廠子不景氣,連著人也窩火,整天帶著柳霞的孩子,眉頭攢成個疙瘩。柳霞的父母不知道她在外面打什麼工,或者不想知道她在外面打什麼工。柳霞一個月給孩子四百生活費,平時抓不著人影了。結婚了,又離婚了。這是女人的一道坎,坎里歸父母,坎外歸自己。柳霞現在自己負責自己。柳霞的孩子見了柳霞並不親熱,瞪著眼楮很陌生,看著根柱手上的水果,手指頭摳在嘴里,順著指頭淌下一串口水。根柱突然間當爹了,沒有心理準備,看孩子要吃的樣子,把水果沖孩子晃晃,放在地桌上。

柳霞媽磨叨一陣柳霞不管孩子,又磨叨孩子不听話,四歲了,整天還尿濕褲子。磨叨完,鑽進廚房鼓搗飯菜。她沒太看根柱,也沒問根柱是誰。柳霞不知道領回多少對象,最後都半途夭折,讓她很泄氣,索性不問,不問少生氣。心里的氣還在生著,三十來歲了沒個正形,領回一個孩子,能過日子麼?心里有氣,切菜就用勁,菜刀跺在菜板上,仿佛金鼓齊鳴,要剁透了才解氣。

根柱從柳霞身上軟塌塌地下來,成熟了,男人了。男人的成熟就在那一瞬之間。歷史就在無數個軟塌塌的一瞬之間接續下去,從遠古走向未來。

柳霞領著根柱,在信義溝村找房子,安頓他們的愛情。或者說是安頓他們的性生活,這來得更自然貼切。根柱和柳霞來到龍王廟,這棟房子的四周,貼了很多招住戶的廣告。有手寫的,也有打字機打成的。現代生活畢竟在不經意之間,悄悄地擠進百年老屋。廣告詞很簡單,甚至容易引起誤解。比如,電線桿上貼著︰出租女床。什麼意思,很容易曖昧了。但是勞頓已經讓人無心顧及,也無心曖昧。一切都**果的,不需要文字的掩飾。

柳霞也是第一次走進神秘的百年老屋,進屋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老屋沒有地下室,但是感覺就像走進了地下室。進屋,是六級台階,下了台階才能腳踏實地。百年的風沙彌漫,讓這里的地面增高了一米五以上,台階底下才是百年前的真實地表。外面的地表在長,屋里的台階在延長。站在屋里的地面,才看出老屋的高大。老屋像一個身材高大的駝背老人,背雖然彎著,但是可以想象他骨骼的壯碩。屋里還有屋,中間是曲折的過道。過道很窄,一個人走的時候也不寬敞,兩個人對面踫頭,必須要有一個擁抱。老屋高大,站在進門的地方,可以看見屋中屋的房頂,苫著油氈紙,油氈紙上扔著木條、鐵皮等雜物。還可以看見屋中屋數個顏色不同的屋頂。

老屋隱藏著一個部落。老屋中七十八歲的老女乃女乃,是二十歲嫁到這里的。起初,房子空著,闖關東逃荒的居民,把老屋分割了一下,存身。老屋高大,房頂四處通風,所以分割成屋中屋。兒生子子生孫,子子孫孫連綿不絕,老屋仿佛在執行古代皇帝的「推恩令」,分割成越來越小的個體。磚和坯佔據有效使用空間,後來的分割都是用向日葵桿兒,夾上黃泥,外面再用黃泥找平。這種分割帶有象征性,是空間的佔領,但是區隔不了聲音。老屋夜晚一片繁忙,申吟、囈語,囈語接著囈語,誰放一個響屁,整個老屋都瑟瑟一陣。

林強來過老屋,回到報社夸張地講起屋中屋,他感覺這是奇聞。怎麼可能呢?一個大屋頂下有數個小屋頂,生活著十幾個人家,互相听著咬牙放屁,互相都是透明的。林強是接到市民熱線來的老屋。熱線說,有一個精神病人,整天往家撿破爛,廢紙殼已經堆到別人家的屋檐,如果遇到火情,恐怕要火燒聯營。精神病人住在老屋的後牆外,紙殼接著老屋的屋檐。林強想象著連著屋檐的高大的紙殼堆,感覺自己義不容辭。林強到了這里先泄了氣,熱線反映的情況基本屬實,但是與他的想象縮小了好幾倍。林強伸手撫摩著老屋的屋檐,上面隱約還有七仙女遇董永的圖案。

根柱來老屋,與林強的心情大不相同。林強是蜻蜓點水,根柱是埋鍋安家。根柱曾說服柳霞,回龍泉過日子不是挺好嗎?有房子有地的。柳霞「嘁」了一聲,表達了對龍泉的不屑。我是大城市戶口,我有病我去農村?根柱沒再提自己的意見。根柱看著眼前的城市祖屋,看著花枝招展的柳霞,有些泄氣。

柳霞和根柱租下的是十幾平方米的小屋,位置在屋中屋的西北角。西牆和北牆就著老牆,南面留著二尺見方的窗子,窗子旁邊是門,東牆糊著報紙,牆外是狹窄的過道。這十幾平方米又分為兩部分。進門,左手是一個灶台,堆著煤氣罐等雜務,牆上釘出一個碗架子,在半空中懸著。灶台挨著的又是隔牆,分隔臥室和廚房,隔牆里面是臥室,擺著一張床。

柳霞和根柱有家了。根柱搬過自己的行李卷,把蕭掛在門旁的一顆釘子上。柳霞在母親家取過來過日子的鍋碗瓢盆,小屋豐滿了。洗浴中心的姐妹吵著要吃喜糖,柳霞很有大姐風範,買了二斤水果糖,扔在姐妹們住宿的床上。

根柱年輕,床上的事很貪。誰都有過年輕,年輕時拿這個當飯。根柱又不敢放肆,覷著柳霞的臉色,很怯。被柳霞拒絕的時候,很蔫,肚子里卻咬牙切齒的,掃興。柳霞有興致,根柱一下子又歡天喜地的。夜晚,柳霞放肆的**,讓老屋鴉雀無聲。根柱為柳霞的放肆而臉紅,出門見人頭低著,像在認錯。根柱曾把毛巾塞進柳霞的嘴里,讓她咬著。柳霞憋了半天,把毛巾扔出去說︰「你想憋死我呀!」這話,讓根柱想起陳廣生燜死了二蠻,想到報紙上陳廣生的照片,下面萎蔫了。柳霞橫著一腳,把根柱蹬到一邊。柳霞已經招搖慣了,受不了這種壓抑。有了柳霞根柱的示範,老屋的頻率普遍提高,老女乃女乃三十歲的不孕孫媳婦,突然懷孕了。

晚飯後,根柱常一個人坐在廢棄的鐵軌上,吹蕭。蕭聲讓人氣悶,憋屈。吹著,根柱常有一種滿足,滿足卻惆悵。吹著,眼淚卻下來了,試探著流過臉頰,凝在下頦處,滴落在鐵軌上。

一會兒,鐵軌上有了一灘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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