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圖拉克看不到,帕薩卻能感應到前方一艘三桅船和一艘兩桅快船靠了過來。帕薩可不知道那是伊娜爾的安德睿拉號(Andrina)和阿綈納號(Atina)兩條美人魚。他只是判定這兩艘的體積、重量和速度對他的黑羽號造成了威脅。圖拉克嚴禁當下就用亡靈的炮攻擊,而杰羅的設計又完全將填塞火藥的功能排除在帕薩的控制範圍之外,那麼余下的選擇就不多了。
撞擊!用黑羽堅韌的舷側金屬甲板撞擊其中較大的一艘海盜船。
正在甲板上收拾殘局的高維諾等人驟然感覺到腳下的船正在加速。為了生存,帕薩把船底艙回收能量的裝置都完全關閉。這同時迫使他停止了船艙內大半和甲板上全部的照明設施。突然的黑暗令船員和士兵們驚慌莫名。而對不遠處正結隊的兩艘以美人魚為名的海盜船來說,幾乎是瞬間失去了黑船動向。作戰開始已經幾個時辰了,但畢竟依舊是深夜。夜戰,無論對海盜還是圖拉克臨時召集的成員,都有其非常不利的方面。特別是在黑羽號失去魔法遠視能力的情況下。
不管海盜如何,黑羽號甲板上的城守部隊卻能夠依據眼前不斷靠近的光源意識到自己的船正朝著海盜船沖去。一些意志薄弱的經不住大聲喊叫,高昂的呼救聲在海面上空響。對面的海盜听來更是驚詫,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然而沒過多久,黑羽號碩大的身軀如同一片陰影,以壓倒一切的氣勢向安德睿拉號駛來。
這是要干什麼!沖撞戰術嗎?以往不是只有狠下血本的海盜才會這麼做的嘛。而且那也是在以小換大的前提之下。可伊娜爾麾下的二號船再大,也比不過這艘號稱皇家建造的巨船啊。就算是發起自殺攻擊的一方自身也必定受損不小,安德睿拉號卻逃不月兌被撞沉的命運。
「快調頭!調頭!」恐懼的叫喊聲在安德睿拉號整個甲板上響起。
在船頭的海盜們看來,黑羽號就像是一座海中的礁石,撞上就是粉身碎骨。船尾舵艙的也知道事態緊迫,七八個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舵向右壓去。船身發出吱吱呀呀的巨響,顯然不習慣這樣的虐待。固定船板的鍥子也有好幾個受不住扭曲的力道彈了出來。然而已經沒人顧忌這些了!如果躲不開,再堅固的結構也只會化做海面上漂浮的碎木。
相向而行的船頭幾乎擦著邊左右錯開。高出一倍的金屬船舷閃動著不祥的青綠色澤,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安德睿拉號上不少人心里涌起一個念頭——這樣的場景,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時間其實不長,也就那麼二、三十秒。但在此期間,除了壓抑感,還伴隨著怪異的 嚓聲,以及仿佛來自海面以下的悲鳴。一陣又一陣,此起彼伏。
伊姬斯人原本就對魔法抱有一定的偏見。否則薩瑪什-尼森哈頓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就攻下培卡塞阿姆乃至整個伊姬斯。這艘被傳言為帝國借助魔法制造的超大船只,在伊姬斯海盜們看來無疑也是某種非自然的、褻瀆神聖的東西。今天的交戰,只會更重他們在這方面的感受。
當船身上只有少數擦痕的黑羽號從安德睿拉號三桅船的尾部掠過,當阿綈納號嚇得向另一側轉向而去,這些海盜才發現剛才的折斷聲是自方為了加速而伸出船舷的兩排木槳被黑羽號巨大的船身壓斷所造成的。這還不是僅有的損失。硬木制的槳柄在沒入海水的另一頭扭曲的作用下,變成一桿桿長槍,橫掃戳刺整個槳艙。劃槳手的身軀硬生生遭攔腰砍斷。施加力道的不是鋒利的刀斧,而是手臂粗細、圓柱形的木棍。這樣的刑法,只有在遠古野蠻的法律中,對罪不可恕的惡徒才會實施。可是今天,一下子就有個五十多個案例。人類脊椎骨那點阻礙根本算不得什麼,槳柄的余力拆散了船舷,擊折了船艙的立柱。安德睿拉號的左舷從頭到尾開了一個大口子,乍看起來就像是一張扭曲的笑臉。不過這是天色放亮時,才能看到的慘況。
伊娜爾那里繼續發出攔截的指令,但已經沒有人敢阻擋在黑羽號的行進路線上。之前那些非人的慘叫,足以讓有意嘗試的放棄僥幸的心理。二當家的職務不錯,伊娜爾的閨房也不錯,然而這一切是要有命來享用的。可是這艘怪異的船簡直就像是收割靈魂的鐮刀,一路上都用無數的性命填塞它的航道。
圖拉克兩眼望著天花板。一具火熱的軀體緊貼著他的下半身,讓他有些難以自禁。利亞很明智地選擇相信帕薩,在撞擊前拉住了一根固定遠視鏡的鐵柱。伊利芙兒卻撲過來想要保護圖拉克。她的腳下不穩,一下子跌到了圖拉克的懷里。隨著劇烈的動蕩和外面傳來的怪異叫嚷,她用手緊緊抱住身邊最穩固的東西——圖拉克的腰,絲毫都不敢放手。
圖拉克的膝蓋能夠感覺到兩團肉鼓鼓的部位,而且伊利芙兒的臉整個埋在他的兩腿之間。這姿勢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現在該怎麼辦?把她攙起來,還是
黑羽號恢復了平穩航行的姿態。利亞咳嗽了一聲。「我想,沒事了。」
伊利芙兒乍然抬起頭,臉紅得像是熟透了的櫻桃。圖拉克有些詫異——他應該掩飾地很好啊!至少關鍵的部位沒有扯起大旗來。
「我就是一時失手,你可別胡亂瞎想。」她說話的語氣,似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圖拉克正色道︰「這時節,我能瞎想些什麼?」然而隨即他嘆了口氣,低聲道︰「至少不是現在。」
伊利芙兒仿佛這時候才感覺到胸口的壓迫感,像觸了電般向上跳起。圖拉克覺得有些遺憾,卻也有些釋然。伊利芙兒要在維持這個動作,恐怕他會堅持不住。
兩人不禁有些尷尬,側過頭不再看著對方。
利亞又好氣又好笑——也就圖拉克這樣的會在這時候玩曖昧。「帕薩船長,目前的戰況?」她有意將這里兩位引回正題上。
「敵方,一艘船只嚴重受損,另一艘遁逃,前方已無阻攔。己方,航速45古里每小時,能量等級中下,左側船舷裝甲板擦傷。」帕薩直白地回答。「哦!炮門閉鎖情況良好,隨時可以啟動炮擊。」
「這麼說,我們已經越過這伙海盜了?」圖拉克沉吟道。
利亞心里暗自嘀咕,圖拉克這麼固執地不允許用黑羽的炮,難道就因為听說對方海盜首領是女的?她不經意地瞅了一眼伊利芙兒,卻發現這位剛才還滿臉羞澀的竟然是類似的神情。
圖拉克沒察覺艙內的變化,接下來的表現反而是把他自己越描越黑。「帕薩,再堅持一會兒。以最高航速闖進下一波海盜的船隊里來次狠的,然後我們就撤。」
下一波?就是被摩緹葵拉用臨時湊起來的小隊騎兵嚇跑的薩巴達,船上用張開口滿嘴利齒的鰻魚做標示的那伙海盜。既然對陣一個老爺們,圖拉克自然是不必心軟了。
薩巴達因為伊娜爾發來的消息,半信半疑地隨了上來。他也揣測過是不是伊娜爾賊喊捉賊,不過經過那艘折斷了主桅還著了火的阿瑞斯塔號後,猜疑之心減輕了不少。如果這娘們拿了帝國的錢,恐怕就不會平白無故損失一艘船了,雖然還不至于到無法修復的地步。
夏日的夜幕中終于有了些許暗綠色的亮光。一艘船,僅僅是一艘克特里港開出的船,就折騰了總數達三十艘的一支船隊啊!薩巴達的確想仔細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角色。然而,當黑羽巨大的身影在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他還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遠遠在港口中望見的時候還沒覺得怎樣,近在眼前了,才發現原來是這麼巨大的一個家伙。這是人能夠操縱得了的船嗎?
「開仗了,開仗了!再磨蹭,我把你們都丟海里喂魚。」醒過神來,薩巴達朝著手下劈頭蓋臉地訓斥。
「可這要怎麼打啊?」旁邊一個海盜哀嚎道。
薩巴達甩手一個巴掌。「怎麼打?當然是一擁而上。你還以為你是帝國來的騎士啊。你們往日追獵的商船夠大罷,還不是被我們一艘一艘地攻下來。」
薩巴達甩手一個巴掌。「怎麼打?當然是一擁而上。你還以為你是帝國來的騎士啊。你們往日追獵的商船夠大罷,還不是被我們一艘一艘地攻下來。」
張著鰻魚旗幟的旗艦一馬當先地擋在黑羽號的前方。薩巴達不愧是法卡勒斯海上以勇猛著稱的海盜。
黑羽號上,圖拉克的心思卻與薩巴達相反。
「帕薩,接下來我把指揮權轉交給你。」或許是剛才的情景太冒險了,圖拉克對自己的指揮能力產生些許懷疑。除了詭詐機謀,他所制訂的計劃其實也沒什麼精妙的地方。最後一段了,他無意再露拙現劣。
「明白了。」帕薩沉穩地回答。「左右舷炮門全開,所有火炮轉由我一人操控。」提起杰羅和圖拉克所起的這個名字,帕薩德語氣中似乎帶了些調侃的味道。
炮艙中,杰羅早已安排將火藥填充入炮管。深入甲板的杠桿將碩大的炮筒轉了身,圓形的炮彈滾入炮口,發出金屬撞擊的鏗鏘聲。看著仿佛無數雙無形的手控制著這些冰冷的武器,即便是擺弄著大炮好幾天的船員心中不由冒起一團莫名的驚恐。一門接一門地,金黃色高聳的炮管恢復水平的位置,並提升到與炮門等高的高度。 噠一聲,炮口伸出炮門外。
甲板上突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哨聲。
多爾夫和高維諾的臉色都是劇變。「快,都退到船艙里去。」一干為首的大聲叫嚷著,催促各自的手下執行下一階段的部署。
當所有人都回到艙內,外瓖金屬的艙門被重重地關上,且叉上了門閂。
「準備就緒。」帕薩冷漠地說。「打開底部涵道口,恢復能量循環。降低航速,準備炮擊。」
輕微的 噠聲中,室內的燈光亮起,遠視鏡也恢復了功用。可以看到七個大的亮點和三個較小的亮點由船頭方向逐漸靠近。而在船尾,伊娜爾也終于協調好了手下剩余的船只,掉轉頭向黑羽號追擊而來。
薩巴達麾下的海盜們都是訓練有素。既然是以多打少,哪艘船負責堵截,哪艘船負責夾擊,哪艘繞到敵船後方,自然是井井有條。就連可以載運五十多名海盜登船的槳劃艇也都放下了海。
黑羽號緩慢地進入這些兩桅、三桅的海船和三艘劃艇構成的包圍圈中,仿佛一頭被眾多鯊魚襲擊的巨鯨。可就在阻擋它去路的那艘船進入八古里的有效射程時,黑羽號突然轉舵,航向偏側了七十多度。那艘本也可以算得上一級大船的三桅船,立刻暴露在10門黑洞洞的炮口下。
「左舷,齊射。」帕薩有心地提醒了一下。然而圖拉克還是被巨大的爆炸聲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也許有部分原因是由于傳遍整個船身的震動,就仿佛是坐在一個即將炸裂的火山口似的。這是帕薩第一次使用杰羅配置的發射藥進行齊射。顯然,火藥的威力大于亡靈的能量晶石,但所造成的震蕩也大得多。難怪杰羅要考慮加固原有的炮身了。
興沖沖跑到炮艙門口的埃林直接坐到了地上。這未免太過震撼了!整個艙室內充滿火藥揚起的煙霧,伸手不見五指。「杰羅!你沒事罷?」他張開嘴大喊,卻發現自己的听力也因巨響降低了不少。
嗆人的黑煙中,捂著耳朵的杰羅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他靠其中一門炮太近,差點就被震暈了。雖然臉上燻得漆黑,眼角還不斷流出眼淚,但表現出的還是興奮居多的神情。「真刺激!」他沖著埃林大喊。不過隨即他的臉色變黯淡下來。「我听不見了。」
埃林湊到他耳邊叫道︰「我听不清你在說什麼。」
「哦!這些听到了。」杰羅放下心來。他也照著樣子對埃林大喊︰「我說,太刺激了!」
看著各自狼狽的表情,兩人相視大笑。
其他的船員也一個個暈乎乎地跑向艙門。再呆上一會兒,恐怕就再沒力氣逃出來了。
「哎!還需要改良。」杰羅自言自語的說。
外面,薩巴達驚恐地看到前方一艘自己的船瞬間變了模樣。
整個上層建築仿佛剛被颶風橫掃般,只殘留下些許牆桅。上面的人自然更沒有多少活口,火光映射下,白骨森森的斷肢殘臂像小孩子玩膩了的玩具,被丟得到處都是。船身靠近水線的地方開了一個碩大的口子,海水洶涌地涌入船艙,僅幾秒間船便傾覆了十幾度。依稀還有受傷後的慘叫和哭泣聲傳來,卻和野獸臨死的哀嚎相差無幾了。
薩巴達抓緊船舷的護板,整個人都傻在那里。身邊的海盜各個臉色慘白。「什麼這是什麼鬼東西?」
從來沒見過如此霸道的武器。
薩巴達死沉著臉。「發信號,所有人都撤回來。」他沙啞著嗓子下達命令。
「頭領,我們可不能就這麼罷了。那可是一百多號弟兄的命啊!」有不肯罷休的海盜叫道。
薩巴達冷冷道︰「你覺得這艘船能再讓我們出多少血?」
就像呼應他的話語,黑羽號右舷又是一輪齊射。雖然稍遠的幾艘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雷鳴般的爆炸聲足以警告他們減慢速度。只有一艘載了五十多人的槳劃艇來不及掉頭,恰好落在黑羽的炮擊範圍之內。震耳欲聾的炮聲消散後,海面上頓時沒了那艘船的蹤跡。只剩下幾片殘缺的木板在依舊動蕩不定的海面上漂浮。這些嚇傻了的海盜並不知道,黑羽號再無力發射一發炮彈。嗆人的煙霧,以及能把五官都震裂的爆炸,早已將炮艙里的人都趕了出去。而沒有人,單靠帕薩是沒辦法進行火藥的填充的。裝填困難,這也是火藥比不上亡靈晶石的原因之一。
「想讓大眼泡吞了我們的勢力去嗎?」薩巴達兩眼發紅地質問他的手下。
「信號,快發信號。停止攻擊。」早有人跑著向船尾的舵艙送去消息。
然而薩巴達的船隊還在重新整隊期間,黑羽號已然加速。它穿過戰戰兢兢的海盜船隊,徑直向西揚長而去。本因為至少還要犧牲一艘船的薩巴達一伙不禁松了口氣。可看看海面上的殘烈情景,簡直哭死的感受都有了。
再沒人敢追蹤這艘像殺神一般的船。伊娜爾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那艘殘缺不全的船灌滿了海水,無可挽回地沉入海中。海面上僅泛起一個小小的漩渦,然後便恢復了平靜。在海上漂浮求生的人,無論多麼殘暴嗜殺,遇到此類場景都是莫名的傷感。或許有一天,他們都逃不過這樣的名義。
薩巴達收攏了船只,卻始終與伊娜爾那伙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他是被打怕了?伊娜爾有些疑惑,也有些幸災樂禍。薩巴達從來不是一個招人喜歡的人。相反,他的仇敵遠比朋友多。大眼泡只派了艘小劃艇過來,問了問他們的情況。最後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傳回來。
直到第二天天色放亮,這群海盜才聚集到一起,通報各自的損失。
直到第二天天色放亮,這群海盜才聚集到一起,通報各自的損失。
說來奇怪,以前雖然相互不服氣,但涉及到利益的商議還是能暫時保持友好的。可這一次,花了整整一個上午才把見面的方式給定下來。誰都不願意到對方的船上去,只好選了海岸邊的一處四面環水的沙丘。又顧忌有人私下合伙,即便貼身的護衛都不允許帶。就是五個海盜頭領級的人物,單獨在這里會面。
待所有人踏上岸,充作擺渡的槳劃艇都轉身離開,停到一百多米開外,也是相互戒備的樣子。拉班和納烏拉雖然是兄弟,離得最遠的卻就是他們兩個。
‘大眼泡’沉著臉第一個開口說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他的語氣中隱隱充斥著暴虐之氣。也不能怪他,任誰打了這麼窩囊的一仗,心情都不會怎麼好。
薩巴達冷笑道︰「解釋?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吃里爬外,與克特里城的勾結在了一起。否則怎麼可能模透我們的布署,僅靠一艘船就把這十幾天的圍困弄得像玩笑似的。」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緊盯著面前的‘大眼泡’。
‘大眼泡’也不是吃素的。縱橫海上那麼多年,又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的調門不禁抬了起來。「別給我來這套含沙射影的。這里不止你一個受了損失,我也被徹底打殘了一艘船呢。」
「誰知道是不是串通好的了。」薩巴達的確被傷得夠痛。就算是第一天上岸襲擊,他的手下都沒有過上百的傷亡。可單這一個晚上,就有近兩百多人死在這片海域。直到現在,海面上還滿是漂浮的尸體呢。「十萬金龍啊!再裝備兩艘船都夠了。何況你這艘還能修好的呢。」
‘大眼泡’眼見其他幾個看著他的眼神不善,立刻想到要轉移視線了。「我的‘蠻牛’號就算能修好,可整個結構都燒爛了。以後至多能做做運輸船,跟在尾巴後面載運些人手罷。可我派去聯絡你們的幾個回來後告訴我,伊娜爾的阿瑞斯塔號就斷了一根桅桿、燒了一些帆布,估計著一、兩個月就能恢復元氣。我怎麼覺得對方的船長有點憐香惜玉的感覺。伊娜爾,你不會是和那艘皇家船上的早就認識罷?」
「呸,你媽才認識上面的人,你姥姥的還和皇帝有交情呢!」伊娜爾開口就是髒話,完全是一幅以攻代守的模樣。「官兵第一個就找上了我。我要真和他們串通好的,還有必要演這出戲嗎?稍稍移開點讓他們走人就是。」
薩巴達陰陰地戳了一句。「你也認識演戲這兩個字啊!說不定這就是苦肉計呢。反正撈了一大把筆錢,裝委屈、丟出幾件舊衣服,也能博我們一點眼淚了。」
伊娜爾本想和薩巴達辯論的,但知道他的損失大,一時間倒是猶豫著會不會成為他的出氣筒了。壓低了語氣,她嘀咕道︰「我也死了十幾號人呢。」
‘大眼泡’冷哼一聲。「我那里有八十七具尸體。你們要不要派人去查驗一下。」
「查驗?我的人都在海上漂著呢。你說怎麼查驗?」薩巴達火氣更大了。轉念間,他突然沉吟道︰「我們三家都吃了虧,沒吃虧的。‘大眼泡’,你離那兩個狼崽子比較近。察覺他們有什麼異常舉動嗎?」
說到狼崽子,兩兄弟中做弟弟的納烏拉咧了咧嘴,露出褐色的牙床。「我盯著我哥呢。‘大眼泡’那里一出事,他就把他的五艘船都開到東邊去了。也不知道心里存了什麼齷齪的念頭。」
「胡說。我才是怕你和外人勾結起來想要吃了我的勢力,所以才不得不防上一手。」分家中得了大頭的拉班厲聲道。「吃里爬外不是你的專長嗎?我可不想像‘海鰻魚’一樣,還沒看清情況就被轟成渣滓了。」
雖然是氣話,薩巴達看著拉班的眼神卻露出一絲凶光。
自從老子死了,兩兄弟分家後,這樣的敵對就從沒停過。私底下的拉攏、仇殺,也是絡繹不絕。可是畢竟夜襲里就是這兩個一點磕踫都沒遇到,莫非真是為了十萬金幣的買路錢而和好了?
‘大眼泡’也不敢輕易相信拉班和納烏拉表面上的敵對。「既然如此,為了洗月兌嫌疑,由我們三家派人到你們船上搜查一下,你們應該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罷?」
納烏拉卻急了。「憑什麼!」他是這一伙中實力最弱的一個,時刻擔心其他幾個會想辦法吞並他。偏偏哥哥拉班對他知根知底。若是拉班和‘大眼泡’等勾結,只消兩個時辰,他那三艘船就被吃的連渣都不剩了。所以納烏拉是萬萬不會同意哪一個上他的船的。
哦!竟然慌了。十萬金幣一定是在他的船上。
拉班冷冷道︰「弟弟,我的好弟弟啊!你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噢。你一個人可是消化不了那麼一筆巨款的。何不像老爹在的時候一樣,讓我給你分擔點?」
「放屁。」納烏拉指著拉班的鼻子大罵。「別想把污水澆我頭上。‘大眼泡’,你女兒的下落,我這哥哥可是一清二楚的。」
‘大眼泡’阿齊比岡的女兒失蹤多時,他自己明白已是凶多吉少。不過這兩兄弟相互抹黑,卻無意中兜出這麼一起公案來。
‘大眼泡’眼神怪異地看著五大三粗的拉班。「呵呵,原來還有這麼一出。拉班,你喜歡我閨女對我明說啊!我又不至于會虧待你的。用了些隱損的手段,你就不怕我以牙還牙?」
「是‘獨眼龍’手下的艾龐德干的。」拉班倒是爽氣,立刻供出曾經稱兄道弟的罪魁禍首。不過那女人的行蹤的確是拉班透露的,就不方便對‘大眼泡’說了。
「你還不是眉飛色舞地對個婊子說,艾龐德那好樣的干了一次又一次,直干到七七四十九次才要了那女人的命。恐怕你也身在現場罷?說不定忍不住自己也上了幾回。」納烏拉冷嘲熱諷地說。
「我宰了你!」拉班終于暴怒了。
然而一聲暴喝,令所有人經不住停在當場,不過右手都放到了刀把上。
「夠了!」‘獨眼龍’血紅著眼喝道。「拉班,你有沒有踫過我閨女?」怒氣直指為兄不尊的拉班。
拉班的身子一抖。「沒有。」他咬緊了牙說出這兩個字。
‘獨眼龍’沉默了一會兒。「我信你一次。下次遇到艾龐德,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拉班怯弱地低下了頭。單靠他一個人,是沒辦法和‘大眼泡’的勢力對抗的。
吵也吵了,鬧也鬧了,到頭來還是不知道哪一個是內賊。
伊娜爾突兀地說︰「你們覺得,那艘船會去哪里?」
「會去哪里?還不是羅西拉島。」薩巴達沒好氣地說。
「為什麼呢?克特里城不就剩下王子殿下一個嗎?哈尼茲和埃盧魯斯兩個掛了的話,他不就是整個伊姬斯權力最大的官。沒必要拼死拼活地派自己最強大的船去救那兩個罷。」擺月兌內部對損失大小的糾纏,伊娜爾的心思轉移到打了如此陰險狡詐的一仗的圖拉克身上。王子的光環,對哪個女人都是有點吸引力的。伊娜爾也不例外。只不過她想的是如果劫持了圖拉克,是不是可以換到比那十萬金龍多個五倍不,十倍的贖金。
薩巴達皺了皺眉。「說起來,‘大眼泡’,你從哪里得來克特里防御空虛的消息的?起初我還有些懷疑的,偏偏還真是首席事務官和軍隊統領都不在,就連剛派來的什麼王子司法官還是好幾天後才趕回來的。不過,港口里有帝國新建的炮船,威力卻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他咧了咧嘴,仿佛黑羽號的炮彈是打在他的身上似的。「圍攻羅西拉的是‘獨眼龍’的勢力。他一直和你不對頭,我還以為」
薩巴達的潛台詞里是說,你‘大眼泡’總不會突然和多年的對手聯起手來罷。‘大眼泡’臉色尷尬,一時間找不到什麼托辭。這下子,另外幾個不是立刻就明白了。
「媽的,還真是那只單眼鷹鷲。」薩巴達低聲咒罵道。
伊娜爾的眼珠一轉。「這幫家伙官面上也有些門道,應該不至于不知道一位王子乘坐的皇家的船停泊在克特里。莫非就是把我們送給帝國練練手的罷?」
「呃?這麼說來,甚至有可能就是那個圖拉克王子付了錢給‘獨眼龍’,打算把身邊幾個制肘的家伙都做了。」薩巴達狠狠拍了下大腿。他斜覷了一眼,道︰「‘大眼泡’,你這不是害我們嗎?」
「布雷修,毛沒長全的小子還跟我玩這套。」‘大眼泡’心里暗自咒罵。不過明面上他卻不敢這麼說。眼見得其他幾個看他的眼神不對,他只有死硬到底了。「別管是誰的消息,克特里是塊肥肉,總不錯的罷。」
「肥肉?這回不虧本就算不錯的了。」剛才還和親弟弟大眼瞪小眼的拉班嘆息道。他抱怨的對象其實不是‘大眼泡’,而是艾龐德。要是艾龐德悄悄送個信過來透個底,他也不至于腦袋發熱地來跑這一趟啊。
薩巴達連連搖頭。「不管你們怎麼想,我是不會趟這渾水了。」這輪的損失,就算是拿了預料中的贖金,恐怕也彌補不回來了。再折騰下去,連討價還價的本錢都沒了。
「這可是‘海鰻’帶頭了哦!‘大眼泡’,他走的話我也要走了。」伊娜爾順竿而下,也提出要散伙。她的眼神突然轉憂為喜。「回去的路上說不定還能逮到一、兩艘商船什麼的,貼補一下也好的呢。」
‘大眼泡’又看了看那兄弟兩個,顯然也沒有堅持下去的意思。單靠自己直屬的這些力量,很難和克特里港內的海軍對抗了。克特里城只派了一艘船去羅西拉,卻留下一支不小的分艦隊,難道已經考慮到現在的情況?
「隨你們的便!」終于想通了。‘大眼泡’沉著臉道。克特里畢竟也被封了那麼多天了,他倒是知道附近還有幾個小型的港口。就像伊娜爾所言,現在抓緊機會去襲掠一把,說不定還有些意外的收獲呢。
這些人揮手召來各自的槳劃艇。出于安全考慮,每個還是找了沙丘上的一個角落,各自隔了一定距離。拉班和納烏拉更是佔了兩頭,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薩巴達已經一只腳站上船舷了,突然轉過頭來。「對了!到底是誰拿了十萬金龍?這事還沒談清楚呢。」
「不是我哦。」伊娜爾嬌媚的笑容讓人不敢輕信。
「我沒拿!」冷眼冷調的‘大眼泡’怎麼看怎麼覺得有點欲蓋彌彰的意味
納烏拉陰損地瞅著拉班,而拉班則毫不畏縮地瞪了回去。
「你說這話是什麼打算?」‘大眼泡’斥責道。賊喊捉賊,應該就是形容現在這場景的罷。
薩巴達冷哼了一聲,再沒多說什麼。
爾瑟歷3283年8月30日,圍困克特里港多日的海盜悄無聲息地散去,就像他們突然出現一般。留守克特里的鮑里斯(Boris)海軍督軍不禁對圖拉克王子的未卜先知感到驚訝。原先暗自藐視的態度,也有了根本性的轉變。圖拉克的原話是︰「呃!你不隨我去羅西拉也行。不過,克特里港外的海盜總會走的。一兩天,或者三四天,或者更長一些。如果他們走了,你就帶隊慢慢跟上。」
在鮑里斯看來,圖拉克王子出擊後的當日海盜便聞風而逃了。這簡直就是無可否認的戰績。
而在圖拉克看來,受了這麼一次打擊,海盜內部總會有些不合。他們自行解伙當然最好。若不是這樣,士氣大減的情況下,只要鮑里斯堅守下去,海盜們也堅持不了多久的。畢竟補給也不是無限的。最不濟也就是克特里的海商先撐不住了,拿錢賄賂海盜離開。所以他那句話,怎麼也錯不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結果,讓鮑里斯不得不有所舉動了。雖然大統領私下傳來的命令是死守克特里,但眼下克特里已無危險,若繼續拖延,事後難免會被人質疑存有私心。因此第二天,鮑里斯留下五艘軍船,率領余下的船趕赴羅西拉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