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眉看去,雙瞳又是一縮,而後便是重重的梳了一口氣。
捂著額頭,重重的靠在床柱上,閉上眼深呼吸幾口,無力的說道,「一一,你怎麼會在這兒?!」
一一這次沒有回應她,只是一個勁兒的拱著她的身子,不斷將她往別處攆開。
宮一瓦皺起眉頭,忍著因為某人的凌虐有些不適的身子和心里滿滿當當的壓迫,往一邊爬去。
一一卻像是與她杠上了,她走到哪兒它拱到哪兒,總之就是不讓她安生溴。
宮一瓦也怒了,「一一,你到底要干什麼?!」
一一總算停下拱她的動作,抬起笨重的腦袋,一黑一綠的兩只大眼可憐兮兮的盯著她,有五指低頭咬住了被子,硬是一下子將鋪在榻上的絨毯咬開了。
宮一瓦額際青筋兒暴動,火氣已經冒到了嗓子眼兒,瞥了一眼還在奮力搏斗的一一,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忍住,吼道,「一一,你再這樣,我就丟你出去(如果你丟得動的話)!」「嗷嗚!」一一討好的將毛茸茸的腦袋往她身上蹭了蹭,兩只爪子不斷敲著床中間的檀香木上,不斷發出咚咚咚的聲音禱。
宮一瓦無奈嘆一口去,支起身子,安撫的模了模它的腦袋,「一一,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凶你,只是我……」話語鄹停,眼角斜光劃過一一兩只爪子敲著的地方,眸光緊縮,那里,竟然瓖嵌了一方暗格……雙唇動了動,緩緩伸手靠近。
…………
看著突然出現在高階上的人,涼澈清新月兌俗的臉頰呈現不可思議,「皇甫嘯,脖子那麼大一條口子,你還死不了,當真是你命大!」
涼澈在一定程度上還是有當初蘇樂倫玩世不恭的影子,或許可以說,涼澈就是蘇樂倫,可又比蘇樂倫多了絲絲秀雅。
他的話似有失望之色,伸手挑了挑脖子,皇甫嘯虎目蔑蔑看他,「澈王子用心良苦,本王沒死,似乎極為對不住你!」
涼澈斂藏怒意,目光漸冷,輕輕轉向龍座上的人,「皇上果然運籌帷幄。」難怪適才那般處變不驚,原來該死的人沒死!
皇甫曜璟懶懶抬了抬眼皮,似乎極為不將他放在眼里,「有勞鎮遠將軍替朕好好兒與澈王子算算,朕的兵力幾有多少?!」
皇甫嘯臉上沒有表情,亦不廢話,直接報數,「八十萬!」
八十萬?!
「不可能!」涼澈斬釘截鐵道,「就算加上駐守塞外的兵力,你至多只有八十萬。」頓了頓,似乎覺得有些道理,「而皇上你,絕不會將駐守塞外的所有兵力一並撤回。」
以他近段時間跟在他身邊對他的了解,他絕不可能放任塞外無人管制莽撞將所有兵力撤回,而且塞外可不止他一個小國。除了烏月國,還有一些細小部落,所以,他斷定,他絕對不可能有八十萬兵力!
「爺沒心思跟你等耗費時間,要打便打!」
聲音漏著陰鷙,涼颼颼的飆至各人的後背。
石壩上站立的眾人將視線唰唰射向聲音的發源地,入目紅裳,顯目的站在朝殿之上的金檐中間,即使距離遠看不清他的表情,卻都能從他身上尋覓出點點撲揚的不耐,危險,狂躁。
瞳仁兒縮緊,涼澈不動聲色抓握緊手中的長劍,輕笑,「果然是大喜之日,連玉石仙人都來賀祝了……似乎,該來的都來了!」
隨著他的話落地,皇甫幼璟與擎天分別從東西兩個入口走了進來,身後是一排排精銳的士兵。
皇甫幼璟月兌衣襟抱換上鐵甲戎裝的模樣,好似真的長大,可以獨守一方。
而從另一邊走進的擎天卻眉目深鎖,整個人被濃郁得化不開的悶煩之色糾纏,讓原本就嚴肅的他越發沉煬了些。
風紫魅魅冷的容顏盡是不耐,對著遲遲不見大動作的某人吼道,「皇甫曜璟,你若再不開打,爺就不奉陪了!」
多久沒看見他的彎彎了?!
他以為他已經習慣了每一世的尋找,每一世的等待,卻不想,找到了,見上了,便再也不想等待,貪心的希望,每一個瞬間,她都在視線內。
迫不及待……想好好兒看看她!
皇甫曜璟飛了一個「愛走不走」的眼神兒,而後悠悠站了起來,笑得莫名,「澈王子說錯了,該來的,還有尚在路上的…哦,似乎是來了!」
涼澈被他「故弄玄虛」的模樣弄火了,上次見他這般對皇甫嘯還覺有趣,不想到自己身上,真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散他臉上的篤定和似有似無的藐視,「皇上,你我何不開門見山,涼澈千里迢迢而來不是不是看你演戲,而是來奪你的天下!」
皇甫曜璟挑高唇角,恩,他似乎听到了某人咬牙切齒的聲音,這感覺,不賴!
「哈哈!」
一陣張狂的笑聲傳來,接著一抹矯健的身姿飛現在眾人眼前,停在了皇甫曜璟的身側,朝他抱拳頷首道,「薄岠謄參見皇上。」
皇甫曜璟淡淡點頭,目光輕輕落在滿臉震驚的涼澈身上,「澈王子,朕如今手中的兵力可不止八十萬。」挺了挺,「而是一百萬!」
涼澈終于收回臉上所有的表情,以戒備的姿勢看著台上的幾人,話卻是對著剛出現的薄岠謄說的,「太子殿下是何意思?」
薄岠謄,烏月國太子。
不久前剛與蒼涼國達成協議,算是一場政治聯姻。
而此刻,他卻站在敵對的一方,神色自若絲毫未覺不妥的看著他。
拳頭收緊,指尖重重刮割劍柄上的雪白靈紋,這把劍,某人曾握過。
薄岠謄雖沒有他的絕色之姿,卻也是一位錚錚男兒,挺拔俊朗。
听到他的問話,他動了動濃眉,努嘴道,「澈王子莫不是看不見?事實就如你所見,比起蒼涼國的郡主,另外一個人,我更感興趣!」話說完,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靜立在一邊的北冥越御。(表要誤會哦,是另一個(*00*))。
北冥越御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喉間輕哼。
薄岠謄聳肩環胸不再說話。皇甫曜璟甩了甩寬大的袖口,背手向後,肅了容,「涼澈,這仗還打嗎?」。
涼澈陰下臉,打?哼,如何打?!
本來與烏月國聯姻只是權宜之計,他又怎會讓泫兒嫁與不喜之人。
卻沒想到,他薄岠謄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假意與他達成協議,以泫兒的婚事換取他國的十五萬兵力支撐,而現如今在阜城盤踞的士兵有一大部分是他國的人。
「澈王子不說話的意思,莫不是不打了?!」皇甫曜璟說著又坐了下去,臀下還未觸上椅坐,他卻轉瞬不見。
眾人來不及驚愕,便听見他隱怒了嗓音從另一方向傳來。
皇甫曜璟看著不曉得從哪里冒出來的陌生女子,雙眸如利劍掃過她執起的短匕抵在眸某只小丫頭雪白的頸項,聲線低沉,「放了她!」
放?!
「哈哈……」女子大笑,「皇甫曜璟,你死了,我就放了她!」
宮一瓦驚駭的斜斜看了眼幾近癲狂的女人,「你到底是誰?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時,她正拿著從暗格里取出來的一顆翠綠寶石驚疑不定,不為別的,只因為那顆綠寶石與一一瞳仁里的眼珠那麼像!
她隱約知道,手中的綠寶石定然是他們口中的綠龍珠。
她不知道綠龍珠對那人意味著什麼,可卻讓她猛地想起當初還在現代的時候在德國博物館看到的那一張白虎字畫。
她就是因為好奇白虎的雙眼泛著綠幽幽的光忍不住模了一把便被一股強光照住,醒來之後就到了這里。
心慌了一刻,這一切到底在暗示她什麼?!
那個夢,這顆珠子,還有眼前的一一?!
正當她隱隱不安,快速套好衣物,打算離開這總是讓她驚夢不斷的床榻時,不速之客適時闖了進來。
她之前見過她,菱雀,宋綰兒的貼身侍婢。她對宮中之事一向不是很上心,一直以來也不曾特別注意過她。
開始她還以為她是帶她主子尋那人來了,雖不像提及那人,但還是賴著性子告訴她人不在秀棲宮。
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如果她不是睡了幾天的話,今日應是那人納後的日子,管不得心尖上的煩悶,眼皮跳了跳,不自覺將手中的綠龍珠拽緊,掩在袖口。而面前的她不是應該在鳳鸞宮伺候她那位尊貴的皇後娘娘嗎?
在她開口詢問之前,一一突然像是受到打擊,驀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她當時就嚇住了,飛快向後退去,可她功夫似乎極好,瞬間便用短匕抵在她的喉嚨,她竟連還手的余地也沒有留給她。
之後無論怎麼問她,她都閉口不答,雙眸卻極為陰鷙,駕著她的脖子往朝殿的方向而來。
遠遠的,她便看見成排成排的士兵挨挨站著,眼角一環,該來的都來了。
心里暗嘲,今天這日子倒是特別!
菱雀好似極為喜歡綠色,今日的她翠綠衣裙裹身,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軀,鮮綠發簪將長發高高挽起,露出她白淨芹長的脖子,可她臉上大半的皮膚卻被厚厚的劉海遮擋住,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容顏是美是丑,「我是誰?我是恨不得殺了你們所有人,替他報仇的人!」
「月娘!」
宮一瓦還在腦中旋轉著,一道雄魂的聲音將她引了過去。
身子陡然一繃,雙眼半眯,咬住牙關。
是他,皇甫嘯!
他不是死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里?!
……他為什麼不死?!
菱雀手一抖,雙眼含淚看去,唇瓣囁哆,「主子,您……沒死?!」
皇甫嘯面色復雜,點頭,「放了她吧,逝者已矣!」
月娘?!
宮一瓦呼吸微滯,那麼她是,「風月娘?你是風月娘?!」
風月娘不理她,情緒有些崩潰,不可置信的看著昔日她忠心跟隨的人,嗓音低啞壓制著怒意,「主子,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嗎?」
短匕因她突然激動的情緒顫抖著,宮一瓦脖子上出現一條淺淺的傷口,有點點血沫沾濕劍鋒。
皇甫曜璟鳳眸漸漸轉綠,凌厲的盯著那一方鋒利的匕首,恨不能立刻上前將他的小丫頭解救出來。
皇甫嘯虎目深璇,仍舊淡淡道,「放了她!」
風月娘眼淚刷得一下掉了下來,握住短匕把子的手細骨盤凸,怒吼道,「不,我絕對不會放了她。不僅如此,我還要她陪葬,還要殺了他的人陪葬,你們所有人陪葬!」
「啊!」宮一瓦低呼出聲,她的手在她脖頸處危險的晃動著,將她的脖子劃出一道道淺淺的傷口,那些傷口好似只月兌了皮,可是恰恰是哪點密密麻麻的疼,讓她整個神經禁不住高高懸起。
「風月娘,你最好現在就放了他,否則,我定然不會放過你!」風紫魅第一次與皇甫曜璟平行站著,兩人都有同樣的怒意,盯看著她。
「你不放過我?哈哈……」風月娘笑得眼淚掉得更狠,「不,不僅你不放過我,我自己也不放過自己。等你們都死了,我就去找他,我不會讓他一個人!」
像個瘋子一般哭笑著說完,雙瞳迭起憂傷和幽幽的憤怒定定看著皇甫嘯,「主子,月娘和欽從小跟雖與你,對你唯命是從,尤其是欽……」喉頭哽咽,「就算你拿他的親弟弟作為謊騙世人的棋,他沒有埋怨過,甚至親弟被人殘忍殺害,他亦遵從待你。你忘了嗎?皇甫驍是他的親弟弟,可你承諾的報仇呢?如今欽為了替你奪那可笑的天下被他殺了,」手指向不遠處的北冥越御,「而你卻讓我放了她們……哈哈……」
她像是瘋了般狂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再次看向皇甫嘯的時候,眼神兒中再無半分尊敬,收回嘴角淒苦的笑,冷冷道,「憑什麼只有他死了而你們全都活著?!就算他在你們眼里低下到塵土里,可在我風月娘的眼里,他是獨一無二,值得我為他做任何事情!就算他不愛我,只是一味的愚忠與你,皇甫嘯!」
皇甫嘯垂下雙眼,心頭五味俱雜,他確實沒有做到答應他的事……動了動嘴,對于從下便跟著他的她,再說不出半句稍重的話語。「風月娘,是我殺了蕭欽,你要報仇就沖著我來!」不知何時,北冥越御也走了出來,站在一側沉沉看著她。
風月娘掩蓋臉上所有多余的情緒,低低笑了出來,「你放心,即便你不說,我也不放過你!」
話落,猛地提起宮一瓦飛向涼澈的方向。
皇甫曜璟不妨她有這番動作,鳳眸陡變,忙不遲疑追了上去,與他二人對面而站。
接著風紫魅便跟了上來。
風月娘看著陸續跟上來的二人涼涼的笑,「看來你們兩人都很關心她……不如這樣,你們二人比試一番,誰贏了,我就將她給誰,如何?」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輕呼一聲,「對了,我說的贏,是生者,死了的那個才是輸家!」
宮一瓦渾身一顫,雙瞳睜大,心跳更是因為她毫無邏輯可言的比試規則嚇得停了好幾拍,「風月娘,你瘋了嗎?」
「瘋?」風月娘空著的另一只手一下掐住她的脖子,拿著短匕在她面頰輕劃,臉頰湊近她的鼻息,好似呢喃般說道,「我是瘋了,只有瘋子才會听信你的話,故意疏遠欽,保持什麼狗屁特別,以為那樣他就會喜歡我,愛我。也因為這樣,我們連最後的相處時間都沒有,他就死了!」越湊越近,一雙艷紅的唇仿佛下一刻便會咬上她的臉肉,「是我親眼看著他在我面前一點一點沒了呼吸,涼了體溫,再也回不來了。你說,你該不該死?你們…該不該死?!」
宮一瓦屏住呼吸,腦袋不住往後仰,沉默的看著她,腦子里第一個涌現出的念頭是,她瘋了!
風月娘笑得更為開懷,扭頭瞥向對面的兩個男人,「打還是不打?!」
宮一瓦緊張的看著他二人,「她已經瘋了,你們不要跟她一起發瘋!」
「是不是只要我二人有一人死去,你就會放了她?「」話雖是對著風月娘說的,可一雙目卻眨也不眨的盯著某只小丫頭。
宮一瓦皺緊眉頭,「皇甫曜璟,我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就算我死也不用你救!」
他雖然沒有直接答應風月娘無理的要求,她卻知道他一定會答應她!
可是現在的場景,不是兒女私情的時候,涼澈的大軍已經欺到了朝殿的門口,他怎麼能不顧南陵安危答應她呢?她不允許!
「蠢貨!」風紫魅低罵,「現在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嗎?」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宮一瓦在心里恨恨的罵。
可腦子里卻適時閃出一些有關于他的畫面,心里對他有愧疚,罵起來自然沒了底氣。
風紫魅瞪她一眼,轉而對著風月娘道,「不用那麼麻煩,不就是非要死一個人嗎?容易!」
五指向地,倏地運氣一股力,猛地朝自己胸口拍去。
宮一瓦呼吸停了,驚慌得破口大吼出來,「小瘋子,你住手!」
掌風在靠近胸口的時候被另一外一股較他更強的力氣擲了回來,風紫魅斂眉看去,「皇甫曜璟,你……」
「小瓦兒是我的女人,要救也是我來救,你憑什麼逞能?!」皇甫曜璟說得理直氣壯,似乎極為不爽有人比他還著急的就他家丫頭出來。
好險好險,宮一瓦梳著氣,惱怒瞪向風紫魅,「小瘋子,你給我消停點!」真是累心,她還沒想過要死呢,他倒是迫不及待來嚇她了!
小瘋子?!
風紫魅總算听出她稱謂的改變,星目點亮,吐出的話有顯而易見的愉悅,「彎彎,你想起來了嗎?」
宮一瓦皺眉,「該想的都想起來了,,不該想的也沒忘記!」努嘴,「別叫我彎彎,我是宮一瓦!」
彎彎已經死了,她現在只是宮一瓦!
前世的彎彎那麼那麼愛著鍍戚,而這世的宮一瓦再也不要那麼那麼愛現在的皇甫曜璟,他是魂淡,大魂淡!
什麼彎彎直直的?!
皇甫曜璟表示很不爽,「現在不是二人閑聊的時候!」
宮一瓦翻白眼,不想跟他說話。
她現在是苦中作樂好不?!
風紫魅整個人披了一層金色的光,臉色也變得亮了幾分,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想起了對他的承諾,是不是,他可以……擁有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