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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柳千結

「喲,在聊什麼呢,你們兩好像挺聊的來的。」柳千結提著一個菜籃子,走進院內,一眼便看到辰宵在與方文軒相聊甚歡,只是少婦則有些憂心忡忡︰「方姐姐為何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可是辰宵又口無遮攔,說了些什麼不中听的話。姐姐不必放在心上,他這人就是這樣,心直口快,說話總是不懂得顧慮別人的感受。」

方夫人有些心神不寧的說道︰「千結誤會了,姐姐只是一時擔憂正在戍守城牆的相公,兵危戰凶,怕有什麼不測,故而心神不寧,與……,與辰公子無關。」

「此處離北城門也有半個時辰的腳程,如今天色已晚,路上怕也不安全。姐姐在此擔憂,亦是無濟于事。還請姐姐放寬心,暫且在此休息一晚,相信方大哥定是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什麼差池的。」柳千結細心的安慰道︰「千結剛從菜市場回來,倒是跟走卒販夫打听過了,說是黑月縣內出了點小亂子,一些不法之徒想要渾水模魚,趁機作亂,但是都被趙知縣拿下了,現在黑月縣內已是一片肅清禁掖,風波自會逐漸平息。而且在此處也見不到連天的烽火,想必是韃子的攻勢受挫,暫且休兵。相信用不了幾天,他們可能就會撤軍,到時候姐姐再回家與方大哥團結,也省得方大哥還要分心牽掛你們母子兩,您說是不是這麼個理。」

「還是千結妹妹思慮周全。」方夫人勉強的展顏一笑︰「如此,姐姐便要叨擾你幾天了,只是明天姐姐想差個人回家送個口信,告訴相公,姐姐在這里一切安好,讓他無需掛心。」

「這是自然的,正好明天辰宵也無事可做,便由他去跑跑腿。」柳千結拉著方文軒的小手,和藹的說道︰「小文軒,不介意跟姐姐一起吃幾天齋吧!」

「啊……,吃齋啊,沒有肉嗎,文軒想吃雞腿!」方文軒模了模有些癟的小肚子,苦著一張臉,雙眼渴望的看著柳千結︰「吃齋容易肚子餓,還不如吃肉好,又香又能捱。」

「文軒,怎麼這麼沒禮貌!」方夫人有些生氣的說道︰「賓隨主便的道理,娘教過你多少次了,怎麼淨不長記性。」

「呵呵,姐姐不必苛責他,童言無忌,小孩子又哪會懂得那些個繁文縟節。」柳千結看著方文軒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對著辰宵說道︰「主隨客意,辰宵,你便帶著小文軒到外面的飯館吃點肉食,打打牙祭,你可不能貪嘴,晚上我還給你留了晚膳呢。」

「知道啦,走吧,小饞貓,叔叔帶你去開開葷。」辰宵拉著方文軒,兩人一唱一和的往外走著︰「想不想听听一些江湖軼事,大到仙神魔怪的傳說,小至江湖門派的興衰,叔叔知道的,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

「姐姐,咱們到屋內說話!」柳千結微微的笑了笑︰「關于女紅方面的很多東西,千結還想跟姐姐仔細的請教請教呢。」

「呵呵,千結真是溫柔嫻淑,言行舉止,涵養極佳,想來也是出自名門閨秀吧。」方夫人默默的跟在柳千結身旁,觀察著她的音頻笑貌,越看越覺得此女子非是尋常人家︰「妹妹是祖籍何處?」

听到方夫人談及自己的出身,柳千結不禁神色一黯,語調有些悲涼︰「都是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呵呵,倒是姐姐唐突了。」

听聞柳千結的口氣,再聯想到他們現處的環境,方夫人已經有了自己的推斷︰窮小子與千金大小姐,雙雙私奔到無人認識的地方過著窮苦的日子,這是現今廣為流傳的故事,想不到自己竟能親身遇見一對,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情之一字,如光影同存,愛恨難分啊!

「姐姐過來幫我看看這幅刺繡!」柳千結將菜籃子放進廚房里,從臥室之中拿出一副完成了一半的刺繡︰「不怕姐姐取笑,這幅刺繡可是花了千結一月的時間方才刺出,手工倒是粗糙了些,姐姐看看,哪里需要再好好的休整休整。」

「數聲鶗,又報芳菲歇。惜春更選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莫把ど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方夫人看著一平方大小的刺繡上,刺描出來的娟麗字體,觀字如人,芙蓉出水,如風擺柳,清新自然︰「北宋張先的《千秋歲》,詞雖華麗,卻顯得淒苦。嗨,天因無情天不老,人緣有情情難絕,雙絲結網網心緒,千千心結無計解。」

刺繡之中,雖只是勾繪出大概的輪廓,依稀可見,幾只杜鵑站在柳樹上,聲聲啼叫,似乎想要挽留住春的腳步,而春光卻無意流連,遺留滿地的殘紅,伴隨著即將枯萎的花兒,等待著那姍姍來遲的細雨,以及那能掃清滿腔郁結的大風。遠處朦朦朧朧的梅樹,積攢著一春的活力,醞釀出了青澀的梅子,濃縮著送別春天時,人們內心的那份酸澀。屋外河堤旁,茸茸的柳絮,隨風輕擺著,帶著無限新生的希望,像是天上降下的瑞雪。屋內木椅上的女子,愁腸千結,幽幽怨怨的坐在瑤琴旁,脈脈無言的望著窗外,像是在等著某個人的歸來。桌旁的孤燈,照不清女子的容貌。啞黃的燭光,漸燃漸暗,伴隨著孤獨難熬的長夜,一起等到了黎明的晨光。可惜的是,那人依舊還未歸來!

「千結妹妹可是有何難言之隱?」方夫人從刺繡之中能夠體會出柳千結那種春將老去,形終影孤的悲嘆,有些不解的問道︰「妹妹華年錦瑟,緣何有此種深切的哀涼?可是辰公子對你不好?亦或是身後家人始終糾纏著你們不放?」

「呵呵,觸景生情,姐姐的感情也太豐富了。」柳千結嫣然一笑︰「千結如今的生活,雖是平淡靜緩,亦算是逍遙快活,心底早已知足,又怎麼會別有他求。千結不過是愛慕這首千秋歲的華美詞風,唯美意境,故而想把它描繪于布上,也讓別人一起分享一下張安陸的多情細膩。倒是姐姐,一下便聯想到這麼多,姐姐該不會也是個滿月復經綸的大才女吧!」

「不是便好!」方夫人將柳千結的刺繡平放于木桌上,輕輕的撫模著圖案的輪廓︰「千結妹妹的手,真是七巧玲瓏,竟然刺出這麼巧奪天工,精美絕倫的刺繡,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容情于景,形神具備,看到這幅刺繡,姐姐便像是看到一顆哀婉,酸楚的心,所以難免會以為千結受了什麼委屈。」

「姐姐的盛譽,千結可當擔不起。」柳千結拿出各色針線,放置于一旁︰「不過是閑來無事,便隨手刺繡一番,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可以販賣些錢財,用來做點善事,亦是結個善緣。」

「哦,妹妹不僅人長得漂亮,還有一副菩薩心腸,辰公子能夠與你結成良偶,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方夫人戀戀不舍的將手指從刺繡上拿開,嘖嘖贊嘆道︰「斜平針繡、魚骨繡、搶針繡、各種繡法的妙用發揮的淋灕盡致,搭配渾然一體,清楚明朗,妹妹的手藝,以算是宗師級別,世上怕也沒有幾個人有資格指導你,姐姐便不獻丑了。」

「妹妹便坐在這里完成你的稀世珍品,也好讓姐姐一飽眼福。」方夫人將柳千結按到椅子上,自顧自的走向廚房︰「今天的晚膳便由姐姐來下廚,不是姐姐自夸,姐姐的手藝,即便整個黑月縣,也少有能夠跟我一爭高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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