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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健發出幾聲哽咽,但已不似先前那麼激動了。

「我那時候覺得繼續活下去沒意思,那種痛每分每秒都在加劇,就算睡著了也會以夢的形式出現。我也覺的這世界這社會,真他媽的假的透頂。就像你講的一樣,一切都是假的。」

「可為什麼我沒有死,還活到現在呢?老實說我不知道。可肯定不是因為我繼續活下去是要拯救世間迷途的人們,沒那麼偉大。我是覺得活下去沒意思,世界假心里空,喝酒沒醉什麼都不管用,可我就是踏不出死這一步,大概是我懦弱。」

「………」

「可我不知道你會怎麼樣,你像我,但不是我。我和你有類似的經歷,可里面又有很不同的地方。我只能勸你說不要去傷害無辜的人,真要傷害,就傷害自己吧。」

梓健猛然想到今天一整天,似乎都在傷害他人的事實,毆打警察、拒絕張振偉、襲擾要飯的女孩、對尤娜提出性要求。這每一件事的背後,都隱藏著他一顆已快不受控制的險惡的心。

這里的哪件事是梓健從前會去做的?

他仰起頭,卻已然哭成了花臉。三十多歲的男人竟能像十三歲的孩子般掉這麼多淚……

「牧師你一定有辦法的!不會就是這樣的啊!」

林貞勝搖搖頭,輕嘆口氣,「我沒有。」

「那你是怎麼過來的?你發生了那些事後都干了什麼?對!照片!我想起來了!」

梓健跳下床盯著牆上那一張張海邊岩穴的照片,這些照片梓健十年前就見過,雅妍那時還曾說「梓健那地方好美,我們一起去吧。」

「嗯一定會一起去的。」

可一轉眼連小喻也離開了身邊,而這些照片卻仍然釘在這面破牆壁上。

「牧師我要去那兒,你那時候就是去那里了對嗎?為什麼你不叫我也去?去了那里就行了對嗎?」

「我不知道梓健。」林貞勝實話實說,「去那里,不一定就會好。」

「可不去就一定不會好,是嗎?」

「也可能更糟,我說了你像我,可不是我。我走的路你照樣走一遍,結果可能會差很多。」

「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牧師,我不可能再這樣呆下去,我就像……就像快控制不了自己了。」

林貞勝沉吟幾秒,雖然他並不建議梓健去那兒,可他想按梓健的決定來幫助他,或許梓健會在那兒受不了而自殺,或許更糟,但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那地方叫港鎮,是個海島上的小鎮,看起來漂亮可有讓人受不了的東西。」

「我知道那是什麼。」

「你知道?」

「知道。」

「唔,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知道,如果你要去我會幫你。另外鎮上有我以前的朋友,我關照他們的話就會多照顧你一點的……無論那管不管用。」

梓健沒有說話,盯著牆上的照片在那兒靜靜矗立。

忽然的他有種預感,在那兒,在港鎮會和小喻再次相遇。

梓健在牧師家住了幾天,看他拖著無力的身體養花除草,看他坐在無聲的教堂內默默祈禱。此外梓健也在為自己的遠行做準備,購置相應的睡袋衣物,記下牧師所指的行經路線。

另外還打了電話給父母,二老對于兒子的失蹤甚是擔心,連從小就冷血的母親也一下變得關懷起來。但兒時母親逼父親自殺的畫面仍悄悄停在那兒,梓健打這電話只希望他們別過于擔心,他的借口是去外地工作段時間。

還有john,思來想去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寄放,只能讓牧師代為照看,況且度假區山大林大,john也有充分自由的空間,肚子餓了也會自己回到教堂討食吃。

三天後梓健即背上行囊出發,在這兒多呆一秒仿佛都要多受一份煎熬,在這兒所呼吸的每口空氣中都有小喻的影子。

而她的影子又總在懸崖邊徘徊不前,手上的口琴反射著晨曦的光芒。

走吧。

在火車站牧師略顯憂傷的開口︰

「梓健到浮城之後有人接你,在那里住一晚上然後買去港鎮的船票,到港鎮之後……」

「我知道了,你都寫下來了。」

他無奈笑笑,「好了我不多說了,進去吧。」

「恩。」

梓健快步走過檢票口,連句再見也沒說。那一刻他感到的是輕松,就像可以將所有煩惱都扔在這座城市一樣,所有長達三十年的煩惱。

父母的紛爭、兄弟的插足、初戀的離別、小鹿的決絕,雅妍的未來,叮叮的單戀,小喻的死亡……

所有這一切,就像被團成緊緊一團的惡球,擲入了這座城市中。這顆惡球仍在城中彈跳,但梓健卻不在了,任它鬧得天翻地覆,都不再過問了。

登上開往浮城的火車,車程為七小時,位于中國南垂邊境,浮城究竟是個什麼模樣梓健自然不知,他也無須知曉,那兒只是中轉站,一如人生一個又一個通往死亡的中轉站。

車廂外的風景一成不變,無非是田園、矮房、山色的輪流轉換,梓健將大號旅行包放到腳下,看著干淨的桌面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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