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自己的叔叔介紹給梓健,五十多歲的叔叔長得優柔寡斷,一副讀書人的模樣。但聊上幾句後便露出容易相處的笑容。
能認識總公司的分析師對梓健來說是個好機會,公司始終有內部招聘機制,只要你符合條件即可向人事部投簡歷。
但從主管轉為專和數字、k線圖打交道的分析師,在梓健看來多少枯燥。
他所指的好機會是將來可以通過叮叮的叔叔這條線,獲得只有總公司分析師級別才能拿到的公司內部研究報告。
有了這一權限,相當于可以得知那些超大客戶的操盤手法,以及選股技巧,還有各家上市公司的內部評估報告,這對于股票投資來說,不可或缺。
「梓健,你結婚了?」兩人坐在總公司樓下的coast內。
「嗯,你呢?應該也結了吧?」
「我才訂婚,準備明年春節的時候辦酒。」
「那到時候可要發請帖給我。」
「可以啊。」
「哎叮叮,在你叔叔手下當助理累不累?」
「很輕松呀,根本就是個拿錢不干活的工作,有沒有我都無所謂。可在家也無聊就來做著唄。」
「是嘛,那也好。」
「梓健你老婆長什麼樣?有照片嗎?」
「嗯。」
梓健模出錢夾,里面夾了張夫妻兩人在大洋公園的婚紗照,背景是漂亮的海底兩萬里長廊。
「這樣哦……」叮叮笑笑,「我還以為你喜歡瘦瘦長長型的,像雅妍那樣。可你老婆是嬌小型的哦。」
「算是。那你呢?照片也給我看看。」雖然並不怎麼想知道,但出于禮貌還是問一句。
「我就算了,他不上照的。」
「那你們怎麼認識的?也是我們公司的?」
「不是,是工程師,家里介紹的。我本來也沒想過結婚,可都三十歲了,所有人都在催我、逼我,正好那時候他也向我求婚,我也就答應了。」
「男人是一下愛上一個女人,而女人是慢慢愛上一個男人的嘛。三十歲了,不結婚干嘛呢。」
叮叮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喝口墨西哥咖啡。
「梓健我覺得你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這不廢話嗎,大學畢業都幾年啦。」
講這話時腦中閃過大學末年,與叮叮在床上的歡愉。
「不是,我想說你身上有一種家長的感覺。」
「家長的感覺?」
「就像爸爸一樣。不像以前那麼愛笑了,就算笑起來也怪怪的。」
「從此,微笑遠離我。」他開起玩笑,「因為結婚了,大概。而且最近老婆也懷孕了。」
「幾個月了?」
「兩三個月,剛懷上。」
「難怪……你做鄺爸爸了。」
「是啊,你說都這樣了,怎麼還能像個小孩呢?」
叮叮微笑,手機響起她接起來講了幾句,應該是未婚夫打來的,但給人的感覺,她在講電話時缺少份兩人之間的柔情,口吻是僵硬的。
「我要加會兒班,你先吃吧。」
「嗯,我回來自己熱……不用不用,不會很晚的,我攔車回來你別來接我了。」
簡單講上幾句後,她掛斷電話,沖梓健尷尬的一聳肩。
「你老公很關心你哦,你看我在這這麼久,我老婆也沒打電話來。」
「唔……平時他也很忙的,要兩個工地跑,這幾天正好休年假。」
不知為何,梓健感到叮叮的話語中有某種失落的情緒。
「他對你肯定很好。」
「恩,是不錯,可……總覺得不是我想要的。」
「什麼意思?」
「因為一到三十歲身邊的所有人都逼你結婚,煩的頭都炸了,好像女人過了三十還不結婚就要拉去槍斃一樣。」
「那你是不想結婚咯?」
「也不是…就是覺得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子不都會想以後老公什麼樣嘛,可我沒想過是他。」
梓健抓抓臉,一只蚊子在左眼袋叮了個小包。
「可女人老是挑啊挑的也不好吧,只要他愛你對你好不就行了。」
「你說的話和我爸說的一模一樣,梓健你認識我爸吧?」
「我只認識你叔。」他笑起來化解略顯沉重的氣氛。
「不過算了,有時候想想自己也沒資格挑三揀四了,真要我一個人孤獨到老也受不了呀。」
「這就對了,看開點,不就那麼回事嘛。」
「可現在想起來,我最開心的時候還是大學的時候。哦!不是和梓健你在一起的時候,而是大家,好朋友聚在一起瘋的時候,是最開心的。」
梓健不知該不該提在eight-een教叮叮跳舞,而後與她一吻定情的事,便復合了兩句。
對于他與叮叮的短暫過去,他不想提,也不想讓她提,便轉身問起鐺鐺來。
「鐺鐺沒和你們財大的書呆子在一起,她去澳大利亞留學,在那里孩子都三歲了。」
果然還是鐺鐺過的瀟灑,雙胞胎同樣模樣,同樣家庭,可遭遇卻不同,真是性格決定命運,命運決定悲劇。
付了錢兩人在門口道別,梓健拿了車準備回家,剛上馬路便看到出租車攔招點上排了幾十人的長隊伍,而出租車卻寥寥無幾。
叮叮排在最後面。
他猶豫幾秒,最後還是看在其分析師叔叔的份上按下喇叭,喊了幾聲。
叮叮坐上雪弗蘭,抱怨一句「沒想到今天等車的人這麼多。」
「不一直這樣嘛,我來的幾次人都很多。」
「……你怎麼喜歡紅色的車?」
「那該喜歡什麼?」
「黑色或白色。」
「滿大街都是黑色白色,紅色多亮,還不容易發生車禍。」
「也是噢,其實挺帥氣的。」
「喂姐姐,你不說去哪里嗎?難道要跟我回家?」
「哦,對!」叮叮不好意思的模樣和大學時一樣,她在導航儀上輸入地址,電腦自動規劃最佳路線。
「為什麼不要你老公來接你?」
「他又沒車,來也是打車。」
「沒車?工程師工資很高啊,我有兩個客戶就是工程師,年薪都百萬的。」
「不是錢的問題,是他不敢開,也不會開,他只會騎自行車,說那既健康又環保。」
光听這點,梓健便知道她老公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那也沒錯啊,騎車也沒什麼不好,現在車越來越多,我常常堵得都沒脾氣了。」
「他就是個沒脾氣的人。」叮叮說自己未婚夫,「從不會和人吵架,什麼都好,有不開心的事也喜歡悶在心里。」
「那和你很像啊,你也是悶的,又順從男朋友的,你們絕配。」
「可其實我喜歡听別人的,要我拿主意……不喜歡。」
梓健打了方向燈,駛上擁堵的城市高架,他覺得叮叮如果真有主意,就該單身下去,不要委屈自己硬要愛上一個人。
她不正是因為沒主意,才听周圍親友的呱噪,訂婚了的嗎?
可這是她的人生,梓健不想也不願去管。
他們被堵在高架上,長長的車龍閃著紅黃兩色光燈,許久才挪上一挪。
梓健試著多與叮叮聊些她叔叔的事,而不想停留于個人的私生活上。
聊了十分鐘,車行進一百米,倒是位子上的手機響了,一個外省電話,接起一听竟是嚴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