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光區」位于城東,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但有地鐵直達。梓健開著摩托車耳中听著空氣補給站樂隊的lostlove一路開向那兒。
開了半小時四周繁華的鬧市景象漸漸不見,轉而呈現出的是寧靜而安逸的住宅風景。那兒沒什麼高樓,一眼可以望見遙遠的天際線。
公園和綠地很多,整區的綠化覆蓋率大約為60%,行駛在這兒的路上會讓人產生正遠離都市喧囂的錯覺。
按著地址穿梭于兩車道的狹長馬路間,偶爾還需要停下來用手機連接城市地圖確認方位,在藍底白字的指示牌指引下,梓健總算來到小喻的家。
那是片呈「凹」字型的住宅樓,樓四層高樓前的空地上種著丹桂花,花圃內還栽有牽牛與牡丹,離樓入口十米的地方還有半片籃球場,球架陳舊,像是在這兒經歷了十年的風吹雨淋似的。球架後的屋檐下擺有兩三張園藝長椅,或許在太陽好的時候樓內的老人會坐在這些長椅上喝茶聊天。
梓健將車停在一旁,球架下初中生模樣的孩子對他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像在問「你是誰?怎麼從沒見過?來這干什麼?」但看了一會兒後男孩興味索然的繼續捧著顆破籃球投籃,球撞上框時發出鋼鐵顫動與木板踫擦的交錯聲,男孩像打球沒多久,投了十球,一球沒進。
「喂小喻,在家嗎我到了。」
「到了?好快,我還在車上,堵車了。」
「哦你快點啊,哎你家里是不是門口有半個籃球場的?對面還有個很大的公園?」
「嗯嗯,是的。」
「知道了。」
掛了電話梓健繼續看那孩子投籃,看他模樣不禁叫人聯想起過去,梓健曾對籃球是這麼的熟悉,高中時與松子的較量,大學中與三位狐朋狗友的搭檔,然而一晃五年過去,五年內他都沒再踫過籃球。對球的感觸應該也陌生了。
這麼想著他放下頭盔放下資料,也站上球場。男孩看著這位西裝皮鞋的男人露出疑惑及防衛的眼神。
「啪」球涮框而出朝梓健的方向飛去,他伸手接住回憶起過往的動作,擺出nba球員的架勢,球在燈光下劃出美妙的拋物線——啥也沒踫到,直接落進花圃砸彎兩簇牽牛花枝。
「……」男孩一言不發。
「再讓我來一個。」梓健有些不服氣,又投一個,拋物線確實漂亮,漂亮到叫人想到劃過夜空的流行,但和籃框卻還無緣分。
「再來一個。」
球像有意做對似的在罰球線這麼近的距離都不進。
「喂,你這球也太破了吧,現在誰還打橡膠球,怎麼也弄個皮的啊。」
男孩沉默,自顧自投籃。
「我是穿皮鞋襯衫,伸不開手,要不然投一個進一個。」
「哦。」
梓健忽然覺得好笑,自己和這初中小子解釋些什麼呢。
心里這麼想梓健還是不服氣的月兌了外套,卷起袖子又試射幾個。手感漸漸找回來了,球進一瞬間的摩擦聲叫人振奮。然而不管梓健進不進男孩總是以同一副樣子看著他。
「喂你這姿勢不對啊。」梓健說,「有沒有看nba,這姿勢這麼難看,像青蛙一樣腳啪這麼大干什麼?腳並攏用膝蓋的力量從下往上投,不是用手臂的力量,明白嗎?」
初中男孩將梓健視為空氣,而這孩子也確實喚起了他心中的那點童心。
「你不听我的永遠打不好球,打球姿勢最重要啊小子。」
「………」
「要不我買個皮籃球給你,手感可比這橡膠的好多了。」
「嗯!好啊。」他一下說話了。
「好個屁!」梓健接過球繼續投,弄不懂自己和這初中小子爭什麼。但是這個小子,這個名叫于冬升的小子,卻是個「惡命」的代名詞。
身後傳來汽車聲,一輛銀色斯柯達停在路對面的大型公園前,車上下來兩個女人,而開車的人看起來有點不男不女。
兩個女人穿過馬路,是廬小喻和她閨蜜,兩人合租一間屋的蝶兒。小喻看到師傅月兌了衣服撩著袖子在那兒投籃,疑惑不解。
「冬冬,別打了都八點多了,樓里的人都要睡覺了。」蝶兒跑上去說,「還有,這袋餛飩回去放冰箱,明天早上煮給你爺爺吃。」
「明天我要上學。」
「七點上學你不會六點起來煮啊。」
「唔,會。」
「爺爺今天好嗎?」
「比昨天好。」
「師傅。」小喻看著額頭冒汗的梓健,像是從未料到原來這男人還有這一面。
「資料在椅子上,對,就在頭盔下面,你今天…」又射一球,「今天晚上就看,明天下午收盤了我們不去開會先練一遍,我看你有什麼問題能馬上改正。」
「嗯好的。」
叫冬冬的孩子拿著袋餛飩跑上樓,跑到一半才想到球沒拿,又跑下來拿了球。
「小喻這就是你師傅?」
「是,師傅這是蝶兒,我室友。」
梓健禮貌的笑笑,發覺這女人長得還算標志,但人高馬大一米七的個子體重應該也有六十公斤。只是蝶兒不會想到,面前的這個男人會是她一生中最痛恨的人。
蝶兒打量著梓健,來一句,「也不像壞人嘛,小喻你亂想的毛病又犯了時不時,他哪里像混蛋二百五了?看起來挺順眼的嘛。」
「……我哪有說過。」
「哎,上次我打小喻電話就是你接的吧?」
「恩。」
「謝謝你照顧小喻哦,他還沒男朋友。」
「………」
「她沒什麼腦子很容易給人騙,不過你不像壞人。」
小喻將資料捧在手上,也不知該應什麼。
「總之…工作愉快啦。」蝶兒同娘娘腔男友上了樓,半片球場上只剩下梓健與小喻兩人。
「師傅這麼多都要背下來嗎?」
「背到用不著,可你要看熟,至少如果下面有客戶問哪一家基金公司的情況你要很快能找到,懂我的意思嗎?」
「懂。」
「嗯…」梓健點頭,轉而問︰「你們這里住的是不是都是老人?」
「老人多數,這里環境好啊,樹多公園多。」
「那你怎麼也住這?」
「便宜咯,我和蝶兒兩個人住一個月租金才兩千多。」蝶兒撒謊道。
「是嘛,嗯,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好好看吧。」梓健邊說邊套上外套抓起頭盔來到摩托車旁。
小喻走到他身邊指著一條沒有燈的小路,「從這里走的話穿出去就到市中心了。」
「這里?」
「恩。」
「知道了,你回去吧。」
發動車照小喻指的路行駛,耳中的音樂換成甲殼蟲的「let’sit」兩邊全是低矮的桃樹林,將謝未謝的桃花在月色下顯得有些詭異,但隨著beatlest的音樂,梓健心情愜意。
他覺得小喻生活的地方不錯,雖然房屋老舊交通也不方便且多為老人,可剛才在同名為冬冬的孩子打球時梓健卻感覺到了一股久違的輕松感。
好像所有過去的悲傷、工作上的煩惱、獨自生活的疲累,都隨著一次次滑框而出的投籃慢慢消失了。他覺得住在那兒應該也是種放松,至少可以听到熟悉的籃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