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什麼東西在搔，癢癢的像有人用雞毛撢子在挑弄耳垂。睜開眼刺人的陽光打來，像後羿射向太陽的一支箭，吸口氣還能感覺到身上的一股酒味。
再看身邊，不知何時廬小喻從枕頭上一直挪挪挪，挪到了梓健的肚子上將他的肚子當成了枕頭。兩只腳蹬在牆壁上踏出一片鞋印。
小john猛地跳下床頭，原來剛才是它在耳邊作怪。
廬小喻冷不丁的翻個身，手打在梓健關節處一陣酸麻。不久後她自己應該也感覺到了疼，半眯著眼楮，但眼前是件咖啡色的羽絨外套，頭上又是有些發黃的天花板，一時不明白自己身處何方。
如此愣了兩三分鐘之久後廬小喻才緩緩爬起，半坐在床上環顧四周。眼神空洞而迷茫如同失憶三十年的女孩在今晨醒來一樣。
最終她將視線定格在窗下搖頭擺尾的小john身上，小john表示歡迎的吠兩聲，這一吠女人似乎更迷惘了，大約是在想「這是個什麼東西？」
但梓健錯了，廬小喻對著小john露出了笑容，盡管笑的睡眼惺忪，又不知所以然，可她確實在笑，面對這條丑狗。
「啊！」廬小喻終于叫起來，因為她掃到了在自己下坐著的半條男人的腿。
一時間她驚慌失措向後挪了幾步，一直挪到床邊，就像被扔進滿是蟑螂的黑屋。
梓健看著她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而當小喻看到是梓健時表情變的又驚又怕，感覺被**了的女孩面對惡人不敢聲張似的。
氣氛有些尷尬，可梓健也不想多說什麼，他沒對廬小喻做過任何過分的事，非要說有的話也就昨天在接她電視時不小心壓倒了柔軟的胸部，也僅此而已了。
梓健走進廚房，泡了兩杯苦丁茶來。
「喝了這個頭就不痛了。」梓健說，「昨天你醉了怎麼叫也叫不醒只好帶你回來。」
廬小喻默默接過，吹了吹，小心吸上一口。
「哦！昨天晚上你朋友打過電話來我幫你接了。」
「蝶兒？」
「嗯，我讓她來把你接回去可她好像不樂意就掛了。」
「這女人……」
梓健覺得房內有些悶便關了空調，打開窗。
「那後來昨天晚上怎麼樣了？季總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都不記得了？」
「唔…想得起來的只有又擰了一瓶酒，可敬誰的忘了。」
「昨天很好，吃飯的目的達到了。」
小喻露出太好了的神情，由她的樣子來看似乎並不在乎在男人家過一夜，不知是開放還是相信眼前這個大自己四五歲的男人不會做什麼。
「可現在都十點多了不去公司沒關系嗎師傅？」
「我和老大說過了，今天一天都不用去，他會幫我們簽到。」
「哦。」
兩人沉默一陣，干澀的沉默。梓健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便又走進廚房。經過昨天一晚上廬小喻的表現他確實對這小女人有所改觀，至少其在飯桌上的表現可以說是出色的，有效的調節了氣氛。這是至關重要的，而在屋內的廬小喻應該也感覺到了師傅態度的微妙轉變。
傳來john的叫聲，是老john的低鳴，梓健跑去看了看見小喻竟與這兩條丑狗相處的很好。他模模狗的下巴又抓起前爪晃晃，就像動物園的飼養員般展現出親密無間的樣子。
「師傅這兩條狗長得一樣哦。」
「是父子。」
「難怪呢……叫什麼名字？」
「john。」
「哪個是john？」
「都叫john，大的叫老john小的叫小john。」
小喻天真的笑起來，大概是覺得這樣的叫法很有趣。可梓健即心生疑惑，正常人看到這兩條狗都唯恐避之不及，這女人為什麼一見到就和他們親近起來呢？
小喻抓了些狗糧放在手心送到小john嘴邊，「吃這麼多呀，還要嗎？沒有了哦。」
「小喻。」
「嗯？」
「我要泡方便面，你吃不吃？」
「好啊，可…我還沒刷牙。」
「牙刷廚房里有新的，你用好了，毛巾也有。」
小喻點點頭，抱起半米長的小john一起進了廚房，梓健在窗邊抽了根煙見小喻拆開牙刷用手接水漱口也不覺自來水冰冷，也不開一旁的熱水器。這叫梓健想起她在公司老吃那又便宜又難吃的阿姨盒飯，隱隱覺得，小喻應該是個天生就樂天的甚至可以說是少根筋的女人。
不知為何梓健突然很羨慕她的這種性格，覺得這種性格真棒。
小喻將冷毛巾敷上臉大大吁了口氣。
「真舒服。」她對毛巾說。
梓健把泡好的面端到屋內打開電視看探索頻道的「動物世界」。
小喻說了聲謝謝後抓起筷子吃了，小john似乎很喜歡這小女人一下跳到她懷里。而john如果這樣跳到梓健懷里肯定會受到摔跤動作的待遇。
動物世界中蜻蜓纏在一起交配，而後雌蜻蜓掠過池水像母親為兒子打針似得，小心而又準確的將排卵口刺入水中。
「師傅你畢業以後有沒有回過學校？」小喻捧著泡沫碗問。
「沒有。」
「是嘛。」
「怎麼了，現在有什麼不一樣嗎？」
「你那時候什麼樣子？」
「嗯…那時候有藍河、藍橋、酒吧街、商業街還有夜市。」
「大多都在，除了夜市。我大二的時候夜市沒了。」
梓健心頭一緊，「為什麼？」
「說是太亂了，污染河水環境影響居民休息，沒了夜市把商業街擴容了，變成了好長一條步行街。」
梓健覺得自己不回去是正確的。只是想想曾經和雅妍一同為明天而奮斗的藍河夜市再也不會有了心里不是滋味。
「那你平時去酒吧街嗎？」
「偶爾，很少才和朋友去。一來沒錢二來也不喜歡喝酒，更不會跳舞。」
「要去的話去eighe-een嗎？」
「那太貴了，而且他只對外國語的女生免費，對我們還是要收錢的，我們都去隔壁的綠洲。」
「綠洲嘛。」
「師傅你們那時候都去哪兒？」
「就eighe-een啊，我們不去別的地方，太土了。」
一講到這梓健興奮起來，腦中浮現出eighe-een的紅色環形沙發，魅力四射的霓虹燈，女孩的香水氣息和肌膚觸感，以及那酒精的歡愉。
「真有錢哎，你們。」
「也不是我有錢，都是我個同學請的。」梓健說著喝口味精湯，「那你平時都干什麼？不上課的話。」
「沒錢，當然打工咯，去女乃茶店。」
「日出茶太？」
「嗯，師傅你知道？」
「我以前也在那打工。」
「真的啊，好巧。」
「巧什麼，我們又沒踫到。」
「可一想到都在同一個地方打工不覺得很神奇嗎？」
「………」
梓健想起牙尖嘴利的棋棋以及身穿橘僕裝的丫丫，這麼一想忽然覺得時間是以光速在飛逝。然而另一方面，他也感到自己和小喻其實也有不少共同點可以聊的過去。是否過去是自己太苛刻了呢？
吃過面小喻拉上外套拉鏈似乎要走了，可她卻跑到廚房對梓健說，「師傅，我能帶john下去散步嗎？它好像很想出去。」
「哦，可我怕你拉不住它，它一到外面就瘋。」
「沒有啊，它很听話很乖。」
「不信你就去試試。」
小喻抓起狗繩套在小john的脖子上，明白要出去溜達的小john興奮的搖頭晃腦。
「哎，怎麼只有一根狗繩？老john不用戴嗎？」
「你還要帶它出去？」
「當然咯，要去總是一家都去嘛，怎麼能扔下它。」
「算了，它走不動了。」
「不會啊，你看它一直跟著我。」
梓健掐了煙望了john幾眼，這條老狗真的想要出去嗎？不久後小喻開了門拉著小john，腳邊還跟著老john一塊下了樓。她邊走邊和狗對話，這種奇怪的喜歡自言自語的習慣預示著什麼呢？鄺梓健明白，預示著精神分裂與生命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