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梯上,永夜正伏在欄桿處百無聊賴地盯著蟓塔遠處的風光時。突然間看到遠處一個形狀怪異的輪廓在漸漸朝自己的方向逼近。
當在他想專注于夜之輪廓,好讓這個技能令自己的視力再清晰一些,這個東西已驀然間橫在了他的眼前。
就在旋梯欄桿外十碼遠的上空中飄浮著。
一只看起來像是魚又像是鳥的怪獸在輕輕地拍打著翅膀,它有十幾對柔弱無力的翅膀,虛無得像是透明的蟬翼。
永夜確實它沒有攻擊的意圖後,才探出半身想湊近看得再清楚一些。
卻驀然間看到坐在這個東西上面的人竟然是蛇目大人。
這個干瘦的老頭盤腿坐在這個飛行怪獸的上面,那麼多個翅膀的不斷撲閃讓他的身體變得虛幻,面部也是一片模糊。
這就是蛇目大人的坐騎!
永夜驚訝而貪婪地盯著這頭怪獸,記得蛇目說過它是召喚而來。它顯然比巨蟾家光頭的鯉龍獸還高級,因為它會飛翔。它應該還會疾奔,因為永夜看到了那緊貼在肚皮下的六只長腿。
「永夜,我不能直接派人或是進入蟓塔找你,我繞著這里飛了幾圈,才找到了你。」蛇目大人急沖沖的話從上空飄來,那些翅膀扇得他的聲音听起來顫抖不已。「一周的時間已過,說說你了解到的情況。」
原來這就是蛇目與自己聯系的方式,騎著一只怪獸而來,真是夠出人意料的。永夜清了清了自己的思路,回答到︰「她說她一定要爭取死亡農場的毒藥配方權利,決不會讓步。因為她想得到秋林的封地。」
「果然已成敵人了。」蛇目大人沉吟了一下,說︰「那這一周,她對你干過什麼沒有?」
關于這一點,永夜早已編好了他的謊言,他說︰「她教我夜之輪廓,還給我展示了黑蟓的毒性。我估計她是想利用我來測毒,因為我有在死亡農場殺過走尸的經驗。」
蛇目大人卻搖搖頭,說︰「恐怕不止如此。」
永夜不語,蛇目又接著說︰「看來她不想與我合作了。那我也決不手軟了。永夜,任務到第二步了,這是一根遇毒即化的水晶棒,里面含著提煉過的甜淚。你找到機會,把它捅入她的心髒。
這個女人只會擺弄蟓毒,毫無防備的能力。既然你已套到了她的想法,說明她已對你感興趣了。」
「你是讓我殺死她?」永夜驚恐地瞪大了眼楮。
「不,不。」蛇目搖了搖頭,說︰「謀殺貴族是違反漆神殿法約的,我不會讓你干這種蠢事。何況,蟓毒夫人與漆神殿的關系可不一般。她平時與世無爭,招惹的是非很少,若不是這個死亡農場戰爭太關鍵,我才不會對付她……
水晶棒管里的毒藥是我自己的誘系配方,多年前我就研究好了,專門來用于防她的。因為她以前總是要借用我的學徒,我不得不防著她。這藥到了現在總算派上用場了。
這是瓶誘藥,只會讓她產生幻覺,然後迷失神志。幾周後效果就會消失,不會傷及生命的。等幾周過後,死亡農場的事情應該已經定下來了……」
永夜盯著蛇目大人手中那只在空氣變幻出游蛇輪廓的水晶管,並沒有伸出手去接住,猶豫地說︰「可是,你是讓我把它刺入她的心髒啊!這跟刺殺的行為似乎沒什麼區別。她會事先覺察到的。」
蛇目突然間輕笑了幾下,口氣暖昧地說︰「永夜,我知道你不是個笨蛋。你接近她胸口的機會是很多的,據我所知,我的那些年青俊秀的學徒,沒有一個沒被蟓毒夫人親熱過……這個神經女人似乎就有這個嗜好。而你,你可是她上門來花了大條件要借用的……」
「好吧!」永夜趕緊打斷了蛇目的話,想起蟓毒夫人那些過于親熱的動作,不由得渾身不自在,他伸出手,接過了蛇目手中的水晶管。
它很輕,細得像針,冰冷無比。
他把它塞入了上衣口袋的夾縫後,又發現它並不輕,沉沉地墜著他的衣服。
蛇目大人又說︰「趁她神志不清時,你爭取馴化蟓毒。就算你得不到她的配方,至少學會馴化蟓毒。只要你會抵抗得了,黑蟓對你就沒有威脅了。」
「那是不是需要她用蟓毒來攻擊我?」永夜呆呆地問。蟓毒夫人說過,黑蟓並不會輕易地吐毒,他已捏碎了那麼多黑蟓的殼,也沒有一只黑蟓企圖攻擊她。現在他和蟓毒夫人已是盟友的關系,她又怎麼可能對他下毒呢?
蛇目大人解釋到︰「你用水晶管扎進她的心髒時,她會反抗的。但不會太久,你要抓緊時間。以你的天賦,我相信你可以馴服蟓毒的。」
說完之後,蛇目用尖銳的目光掃視了一下永夜,然後拍拍那怪獸的腦袋,它的所有翅膀都停了下來,憑空朝著前方一躍,像是化成了一團煙霧,消失無蹤。
永夜瞪著眼楮,仔仔細細地盯前蛇目大人消失的地方,確實找不到任何輪廓後,他才轉頭,回到了冥想廳,坐在地上,腦子里亂成一團。
蛇目是他的師傅,他要加害蟓毒夫人,而他已與蟓毒夫人成為了盟友。似乎他的每一種行為都意味著背叛。
他的腦海驀然浮起黑珍珠的模樣,心想她一定可以把這件事情做得兩面都圓。于是他生平第一次對智謀學產生了興趣,後悔進入了鼠堡那些日子以來竟然還未從黑珍珠身上學到一招半式。
但是他立刻又想起了蛇目派他來蟓塔的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未學智謀學。剛才蛇目大人打量他時那尖銳的目光,似乎把他整個人都穿透了,他心里一驚——蛇目會不會已經知道了他已與蟓毒夫人成為了盟友的事情?
正在他思緒一片雜亂的時候,蟓毒夫人回來了。
她無聲無息地滑入了冥想廳,站在一個花瓶的旁邊打量著永夜。永夜盯著她的胸口,立刻感覺到了口袋里那枚水晶管的冰冷和沉重。
但蟓毒夫人對他的怪異沒有任何的察覺,她急沖沖地說︰「我與執杖祭司談過了。他已經承認了你,他說其實當時在沙漠里只發現了你母親的尸骨時,他就懷疑過你還活著,但是沒想到你被送入了顏民區。
我把蛇目發現你的事情都告訴了他。他同意你成為鼠堡的學徒。並要求看你要靠自己的能力證明你的血統。當你完成鼠堡的學習後,成為神僕,再成為祭司後,他才會允許你登上瞳水潭邊的漆神祭壇,新手授漆神的印記于你。」
事情就這樣簡單?他已經找到父親了。
永夜心潮翻涌︰「父親已經知道我還活著了?!」
好半天,他又問︰「一切就如你的意料是嗎?」
她回答說︰「是的。他認出了那塊瞳水恆冰,並收下了它,這說明了一切。他沒有提起你的母親……我實在找不到借口讓他說出這個秘密來,與執杖祭司見面的時間少得可憐,哪怕我與他談論的是他失散兒子的事情。看來,你母親的事情,是個耐人尋味的秘密了。」
永夜突然覺得失落無比——他不想見我!除非我用能力證明自己配得上。如果他無法完成鼠堡的訓練,永遠也當不上漆神殿的祭司,他是不是再不與我相認了?
他想起了顏民區,那些失到了失散骨肉的父母,無論孩子如何,是愚蠢還是傷殘,只要找到了就會不顧一切過去抱頭痛哭。
那場面能令路人落淚。
原來他有一個對他沒有任何親情感應的父親。永夜心里猛地一陣刺痛。剎那間,一指師傅拒絕教自己使用鐮刀的隱痛似乎變得無足輕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