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一個孤獨的聲音回響在城牆下。仿佛要用盡最後的力量。一個士卒站了起來，舉起刀，大聲吼著。這個時候他們想必都明白了那個一直與他們並肩戰斗的上官並非什麼不可戰勝的惡魔。可是他還是站出來，以血肉之軀試圖去阻擋看起來不可戰勝的西夏人。不是誰的命令，而是請求！耳朵中似乎听到了西天門關後面萬萬戶家庭在鐵蹄下的申吟，埋怨他們為什麼不能他們勇敢地站起來！
一個，兩個，淅淅瀝瀝地，精疲力盡的士卒們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用顫抖的雙手拿起刀，對著面前如同海嘯般的人團，渺小但並不可悲。他們有的人身上還帶著上次沖鋒時候留下的刀疤，有的人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粘稠的血液，還有的人疲憊得只剩下眼楮還在放著光。沒有人能夠再要求他們些什麼，因為他們已經付出了他們的他們唯一的生命最後一滴血液。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想象，為了身後堅若磐石的城池。
「西夏人得這一波攻擊明顯強了許多。」城牆之上，瞎了一只眼楮的副官望著城下，皺緊了眉頭。他的身邊正是一夜未睡的王老大人。他的神情有些疲倦。那位副官看到長官這種表情，輕聲勸慰道︰「西夏人再瘋狂也有些限度。今日或者明日幾乎就是他們最後的時間了。昨天軍中供奉的刺殺並沒有取得效果。這些西夏蠻子果然是學尖了。不過我們最少知道了，那看似洶洶的西夏大營里面，竟然真的一點兒糧食都沒有了。如果不是那幾位先生眾口一詞，我還真不相信這世上竟有這麼瘋狂的事情。軍糧不夠那可是要嘩變的啊。」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副官的表情十分的輕松。其實從早上那些被派出去的落音山高手陸續回來，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就在軍中傳開了。西夏沒糧！他們之前都知道這個消息，可是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程度，遠征的大軍竟然都沒有了果月復的口糧，那麼在西夏的那些人不敢想象！
不過西夏的痛苦就是他們的快樂。想必城下面的這些人都會餓死吧。很多人想必會很興奮于看到那樣的場景。
只有王大人還是滿臉的憂郁。
「其實大人你大可以回營去歇息。這里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有人勸道。
砰的一聲。大人的茶杯調到了地上。
「混賬啊！」他的嘴唇有些發抖，嗓音嘶啞。「你們，你們竟然連最簡單的事情都看不明白。西天門關，西天門關恐怕真的守衛不住了。」說著又狠狠地隨手拿起碟子椅子就向下屬們的站立的位置砸去。
沒有一個人敢動！在西天門關近二十年，這城牆之上可以說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晚輩，看見將軍發怒，這些人單膝跪地。
「請大人贖罪！」齊聲說道。雖然不知道大人究竟是因為什麼生氣。可是，大人說了他們就得听著。被罵要立正，挨打要站穩。這就是王家在西天門關經營數十年的成果。也是王家在大明這麼多年地位超然的直接原因。只要這位王磊的便宜叔叔還在西天門關一天。被軟禁起來的王家家主就得恭恭敬敬地供奉著。被魚龍衛制作成藥人的王伊尋，只能藏身在黑暗里。這就是所謂權力帶來的底氣。
看著安安靜靜跪倒在地的屬下不知道為什麼，這位王大人的心底生出一絲欣慰。不管怎樣這就足以令他自豪了吧。即使是哪位權勢燻天並深得現在陛下信任的所謂‘督師’，恐怕也永遠見不到這樣的景象。想到這里他的心頭一軟。這些人，都是與他同生共死過來的兄弟啊！
「都起來吧。」他的說話語氣柔軟了起來，這些下屬站起身來，而將軍看向剛剛那個說話的偏將。「獨眼兒，你跟著我也有十幾年了吧。」
「全靠大人栽培。」獨眼的偏將回答的斬釘截鐵沒有一絲遲疑。顯然是將這份知遇之恩真正地放在心底了。‘士為知己者死’想必就是為了大人而死，也不會覺得過分。也正是因為這份忠心，所以他要知道大人不得安睡的原因，然後，解決掉它。
看著偏將的眼神王大人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略一沉吟緩緩說道︰「你以為西夏國糧食依然用翁，第一天用計沒有成功，這兩天的攻城又連連被挫，你覺得他們軍糧用盡也就不得不撤兵，我說的沒錯吧。」
「大人英明，正是如此。兵法有雲‘大軍未動，糧草先行’，西夏沒糧，恐怕就是他們再有什麼計策也是鏡中花，水中月一樣。」副官的聲音很誠懇。
「在大多數情況之下你說的沒錯。可是」他略略嘆了口氣。「可是你不知道我們面對的究竟是誰啊。三十年前的那件事兒你們都沒有經歷過，可是我可是真正經歷過的人。所以有些事情看得比你們都要透徹一些。至少對于那些我們熟悉的老朋友——西夏人。恐怕並不是那麼簡單啊。」他的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似乎在唏噓著什麼。
「難不成西夏人還能有什麼陰謀不成？」
「這並非陰謀，而是陽謀。恐怕並不是西夏認得軍糧耗盡，而是他們，根本就沒帶軍糧！」此話一出，地下的人一陣驚呼。這些人活著是從各地的墩軍當中選調出來，或者是邊軍逐漸升遷起來。可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他們都沒有經歷過三十年以前的那一場大戰。也許在城牆之上的人當中，也只有五十多歲的王將軍曾經以一個小兵的身份經歷過那回的修羅地獄。
「沒帶軍糧沒帶軍糧可是西夏人怎麼可能就這麼如指臂使。怎麼可能不嘩變。」其中有一個人驚訝之後突然臉色大變。「如果是我們的話，士卒們早就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難道他們的將領竟然這麼厲害。」
難道那些西夏的蠻子竟然有怎麼厲害的戰將了，听到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後眼巴巴地看著王將軍，生怕從他的嘴里說出‘正是如此’這樣的字眼。
「不是這樣。」還好，王大人只是微微一笑，說了王磊早就說過的一句話。「宗教瘋子做出什麼事情都不令人驚訝。」
「可是這卻並不是我最擔心的。」說道這里他的神情無比的凝重。「要記住，我們沒有援軍，甚至很多人都在盼望著我們輸掉。所以，尤其到這種時刻，我們輸不起！」
當一聲，那些人沉默地跪下。他們用這種方式來吼出他們的意志。王大人卻沒有看他們，而是轉過身，幽幽地望著上京城的方向。那里有他被軟禁的兄長，有禍福難料的王家一百七十余口，也許還有不知所蹤的尋兒好像他們都在看著他。
抖抖肩膀，感受到上面沉甸甸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