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听到祭司的話王磊一怔,才想起來他們正處在西天門關之外,不遠處就是大明的藩籬,更是無數生民的寄托。可是作為大明的子民,他只能躲在深深的營帳之中,什麼也不做。有的時候甚至連這麼一點權力都不給他。

「君不準備一起看看麼。」沒等他說話,那個祭司已經開口邀請了。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得承認,無論在什麼地方,叛徒都是最受鄙視的那群人,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

「大人這是在羞辱我麼。」王磊攥緊了拳頭。本來,三年!想到被別人脅迫答應如此苛責的條件本來就是一種侮辱了,更遑論他最好的朋友還在西天門關的城門里頭生死不知。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幫不了他,可是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整座城池的毀滅吧。

「這還算不上侮辱,只是一種,額,邀請。畢竟,遠來是客。」祭司平靜地說道,可是王磊知道,這,就是侮辱。或者說試探,試探他對于對面的故國究竟還有沒有割舍不去的感情。

事到如今也只有忍耐了吧。自己是為了救人而來,說出去也沒有什麼丟人的。他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藉此平靜了一下思緒。正像是那個十七說的一樣,自己,別無選擇。

「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他說著就站了起來,跟著那個祭司做出了大帳。而外面號角聲已經吹響。

嗚嗚的聲響徹天宇,而那一大團一大團滾滾的人流也像是潮汐一樣沖著西天門關的城門口直沖而去。中軍的營帳處,藏青色的大旗舞動了起來,而在他們的後方,數十面牛皮巨鼓也都轟然作響。

首先發起攻擊正是他們所在的大軍的左翼,似乎不需要任何的動員,這些半人半獸的家伙的喘氣聲開始加粗,眼神里面開始散發出嗜血的光芒。那個祭司看見了這個情況,也覺得軍心可用,隨便地揮了揮手,一直站立在祭司身後的有些俊秀的男子也一揮手。然後,他們這軍的旗幟也揮舞了起來。而空氣似乎也在著一瞬間被沖天的殺氣壓抑得窒息。

「靰鞡!」

「靰鞡!」

「」

沖天的可以震破雲霄的聲音在王磊的耳邊炸響。像是迫不及待一樣,那一群群的士卒咬著牙沖向堅硬的城牆,他們有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刀,有的緊握了面前的巨斧。西天門關倒垂的陰影輕輕地撫模在他們的身上,這大陸第一雄關,在這群似乎飯食還沒有吃飽的野蠻人面前顯得搖搖欲墜。讓人不禁懷疑起來城里面的那群貴族老爺們,他們能守住麼?

現在能。那群西夏人走進了,二百步,一百五十不,一百步!等到一百步之後,無數的箭矢從西天門關那高聳的城樓之上砸下來。鮮血就在雨點灑落的地方崩裂開來。西北邊軍特制的重箭每個幾乎都有人的小胳膊長,射下來的時候可以生生地把人穿透立在地上。而箭上還有倒鉤,那些受傷的倒霉蛋要後悔自己生出來。

許多的西夏人就在這座無形的城牆面前倒下去了。可是他們的同伴甚至沒有再看他們一眼。而是繼續堅定地,決絕地沖向那座城。

從來沒有人在死亡面前顯得這麼不在乎,他們有的拿著刀槍,有的拿著箭矢就是沒有一架雲梯,沒有一架箭樓。難道他們竟然想用血肉之軀拆掉這被譽為天下第一雄關的地方麼。還是在他們那野蠻愚昧的頭腦里面,只有向前沖這一個選項。

「究竟發生了什麼!」王磊轉過頭,問年輕的祭司。那些西夏人,他們這不是在攻城,他們分明是在求死呵。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那麼那些尋死的人一定是遭遇了什麼聳人听聞的事情了,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這幾日日頭不錯。」誰知道這個家伙依舊是雲淡風輕,依舊是不帶一絲煙火氣的笑笑。

王磊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這兩個月來都不錯,只可惜氣溫降得有些快了。」王磊仔細一想果然如此,怪不得自己的逃亡旅途是這麼的輕松愜意,原來是沒有遇到雨雪的天氣。于是說道︰「日頭不錯這是天公作美,和我們要談論的事情由什麼相關。」

「是有相關的,而且不僅是相關,是非常相關。」他這個時候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波動,不是怨恨不是嫉妒而是一絲迷惘。「天氣好就是日頭好,日頭好就是沒有下雨。你知道沒有下雨意味著什麼麼?」

「糧食」王磊終于好像想起了什麼,怪不得西夏人顯得那麼瘦弱,怪不得一個個看著沒有大明軍人那麼英武卻又帶著決絕的堅定,原來如此啊。

「是的,沒有糧食!西夏不比大明疆域遼闊,風調雨順。你應該知道在夏季的時候剛剛鬧過蝗災。而剛剛入冬又是如此的寒冷還沒有雨水。這是要我們死啊。你說,我們不來攻打你們搶些糧食難道還自己一個個餓死不成。」夏日的蝗災王磊听說過,甚至就因為這個長門鎮的聖喜堂有幾天天天喝稀粥度日。在大明尚且如此,而在西夏就更是了。他頓時說不出話來,老天爺如何他說了不算,就算說了算的話他也無法面對那些快要被餓死的人們。

被餓死的人們不甘心就這麼死去,而是拼了命地要拉上幾個墊背的家伙,于是他們對著堅硬的西天門關撞去,試圖嘗試一下自己的腦袋和城牆到底是哪一個更硬一些。

又一陣弓箭射來了,最後躲過去的寥寥無幾,西北的邊軍找就了解了西夏人的伎倆,也知道清貧的他們通常情況下不會有盾牌鎧甲著這種東西。于是上面的箭矢下的更歡。

「難道就做這些完全沒有效果的事情麼?」剛剛出動的人幾乎死光了,只有很少的人得以沖到城牆之下,卻不知為何剛剛的那些還被西夏鐵騎追著跑的家伙突然勇敢地站在城牆之下用自己的身體撐起一座防線。雖然明知道張白圭在里邊,但是他還是覺得一陣心安。有組織的士卒總比無組織的亂兵要安全得多。

「並不是什麼事情都不做,而是我們正在做事情。」看著第二隊士卒將要排上去了,終于有些悲哀寫上了他的眼球。「他們是在用自己的生命鋪路,同時也在消耗著你們的箭矢。」

「用這種方法?!」听到這句話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未免也太過殘酷。」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我想你最好習慣起來。而且,我們的人很多,而你們的箭矢,總是有限的。」

「並不是我殘酷,也並不是你殘酷,而是這個天下對我們太殘酷了而已。」說了一句含義深刻的廢話之後這位祭司看起來不再想跟王磊說些什麼,而是兀自沉入到一種特別的情緒里邊。王磊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樣的情緒,但是不耽誤他的敬佩。他剛剛仔細觀察過剛剛沖上去的勇士,都是些超過四十歲的家伙。不管別的如何他們至少還有為了生存而拼命的勇氣。

這種勇氣無法用對錯和價值觀甚至道德來衡量。

攻城還在繼續,鮮血還在流淌,仇恨還在發酵。

這已經是第幾波了,王磊不知道,他覺得自己看人的尸體看到都有些麻木了,雖然距離較遠他覺得自己也能感覺到那種死亡的氣息。不迷人卻分外真實。至少在王磊看來已經有像是年輕的祭司這樣的家伙無論如何這個民族的死亡都是應該令熱悲哀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沖到城根兒底下的西夏人越來越多,而那些曾經的潰兵們漸漸地快要頂不住壓力城門里退去。西夏人也許正在等待著這樣的機會

「死了這麼多人,為什麼還沒有攻破。」他不禁激動地喊道。這句話被那位年輕的祭司听到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別往了你其實是那邊的人。再說這些人,不再這里被殺死的話恐怕也活不了多上時間了。」平靜地說著殘忍的話,才最讓人悲哀。

這時候城牆之下已經血流成河,殺人盈野,尸骨如山。而太陽終于從雲層當中探出個小頭,斜斜地照在人們的身上,大家這才發現,原來已經黃昏了。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

斷腸人無處不在。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