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因頓繪制魔法陣的速度是驚人的,當他將整個法陣畫完時,還並沒有到月亮升起的時候。
這比平日里這些精靈族的魔紋陣法高手還要快得多,更別提這個法陣的復雜程度也是前所未見的。
「等等,達因頓先生,」蓋拉說到,「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間,請不要啟動魔法陣,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吧。」
「好的,」達因頓揚了揚手里的筆,「還有最後一筆留著,等到好了再添上去。」
「大家可以先休息一會,將最好的狀態保持下去。」蓋拉對星羅棋布的坐在祭壇周圍精靈們說到。
「還有半個小時,」達因頓走到穆亞身邊,「我們聊聊吧?」
穆亞不知道達因頓想說什麼,但還是答應了,相處了也算有幾天了,對于達因頓穆亞也自認為有些了解了——平時總是有一種學者的氣質,喜歡刨根問底,有時候看上去可能有些不通世事,但其實以他的年齡這是不可能的(誰會亡靈的年齡?),他的睿智也會在有時候與他的交談中體現出來。所以,穆亞想這時候達因頓多半是想和他談談人生什麼的……
果然。
「穆亞,」達因頓沉默了一會,「怎麼說呢,你是一個很奇特的人。好像天生就很會演戲。」達因頓審視了穆亞一會,嘆了口氣,「這也許和你所成長的環境有關系,你總習慣性的想保護好自己,對吧?」
穆亞抿了抿嘴,點點頭。
「這也不算什麼壞事,」達因頓繼續說到,「不過我擔心你這樣下去會將演戲當成了真正的生活,」達因頓搖了搖頭,「這樣的事情我見過很多了,這樣說吧,你知道《克拉瑪的夏天》這出歌劇嗎?應該知道的吧?」
「嗯。」穆亞點點頭。
《克拉瑪的夏天》是一部史詩歌劇,講的是人類的大英雄「陰影君王」普林斯,他是人類歷史上最著名的刺客。在第二次種族爭霸戰中,為人類陣營立下了汗馬功勞,他擅長易容,偽裝,毒藥,以及一切刺殺的技巧。
「那你就應該知道在第四章時,他刺殺了‘密林先知’雅克薩的時候雅克薩對他說的那句話吧?」達因頓問到,這句話是整部歌劇中最經典的部分,只要看過的人基本上都能記住,穆亞有些明白達因頓的意思了
「善于易容卻不虛偽,善于用毒卻不歹毒,擁有著漫天的殺氣,卻沒有殺意,依舊保留著對生命的敬畏,年輕人啊,你真是好樣的。」穆亞輕聲問道,「你是想告訴我這句話嗎?」
「不錯,隱藏真實的自己也是一種生存的技能,但是若分不清真正的自我的時候,就變成了一種災難。」達因頓說到,「你注定將會不平凡,不論是你的運氣還是你的血統。」達因頓點點頭,「你所生活的世界也不會再是這個小城市,所需要面對的人也不會再是這些形形**的佣兵。你在這里所磨練出的生活經驗于處世態度,我希望你能將他們便做你的優勢,而不是成為你人性的缺點。」
穆亞不知道該說什麼,原來他的所有小心思和想法都早被達因頓看了出來。
「特別是在這個即將迎來一個黑暗時期的時代,你注定不會再庸碌一生,」達因頓說到,「有多少實力,就要承擔多少責任,這句古話並非空談。很有可能,你將會是這個世界與黑暗聖人的戰爭中第一線的戰士,你要做好覺悟,擺正自己的位置,你不再是那個無所事事的佣兵了!」
穆亞覺得有些頭暈,雖然他整日里嚷嚷著什麼要變超人什麼的,但從心底里,他並沒有做好一個將要變成強者的心態。或許,他原本的終極目標,就是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在在被輕視。
「明白了嗎?」達因頓見穆亞臉上總是玩世不恭,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表情不見了,問到。
「沒有,」穆亞搖了搖頭,「其實我不想當什麼大英雄,」穆亞苦笑著說「我也沒什麼偉大的目標,只想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達因頓搖了搖頭,「沒可能了,或許是我自大吧,但是,從你遇到我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已經改變了。」
「年輕人啊,」達因頓突然笑了,「你怎麼比我更像個老頭子一樣?現在的你應該躊躇滿志準備大干一場才對啊。」
「大干一場?」穆亞低聲說到。
「這麼說吧,穆亞,因為你的存在,已經改變了歷史,」打印頓咂了咂嘴,「雖說主要是由于我的穿越所造成的,但若沒有你的提醒,我也不會想到黑暗聖人,不是嗎?你會被載入史冊的!」
「額,載入史冊?」穆亞暈乎乎的,前一刻還想著舒舒服服混吃等死,下一刻又在考慮被載入史冊的事情,這種感覺真是荒誕。
「我想說的就這樣,目光放長遠,」達因頓眯著眼楮望了望天空,「我不知道你過去經歷過什麼,但不要將自己在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你有成為巔峰強者的潛力,卻沒有成為強者的心態,還記得嗎?你說你成為魔法師就是為了賺錢。」
穆亞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的心中也正經歷著一番翻天覆地的變化。
過去的十多年,穆亞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演戲,裝作自己天真而傻氣,狂妄而自大,這幾乎真就變成他的性格了!也不能怪穆亞,在這個玉龍混雜三教九流共存的佣兵之城,一個孤兒會受到怎樣的對待是不難想象的——穆亞他就是這樣過來的,當過乞丐,撿過垃圾,年齡大一點後也做過小偷,他的生活中充滿了灰色的記憶,這讓他自己的本性幾乎被遺忘了,他需要的就只有這種能讓他安全過活的保護色。
而此刻,埋藏在心底的、真正的他,似乎看見了出頭的希望。心底里正有個越來越大的聲音在對他說︰「離開這里!離開這里!就沒人會認識你了!你就和所有人一樣了!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這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念頭,穆亞還沒發現它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似乎光明的道路就在眼前了。
達因頓似乎一眼看穿了他此刻在想些什麼,「去亞倫學院吧,那里有許多像你這樣的人,他們也來自這個世界的最底層,但在那里,你們和國王的兒女都是一樣的,你可以做得比他們更好。」
這句話說到了穆亞的心坎上,其實他就是過度的自卑,讓他把自己隱藏了起來,裝的流里流氣,對一切都毫不在乎。但往往也正是這樣的人,再有可能改變自己的時候,會比普通人更加猶豫,更加的掙扎不定。
「你現在的目標不應該再是賺錢、養活自己了。」達因頓微笑著說。
穆亞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點了點頭。
「好樣的,」達因頓欣喜的看見穆亞的表情作出了改變,他知道穆亞他成功了,成功的找回了真正的自我。
「謝謝了。」穆亞輕輕的說。
「不客氣!」達因頓語氣輕快的說,「沒有什麼事情比看見一個有潛力的年輕人走上正軌更能讓人開心的事了!」達因頓頓了一下,「還有,你也不需要丟掉原來的那個你,那也是一種生存的技能。」
「我會的!」穆亞笑了,和以往一樣有點壞壞的笑,但卻有點變化了,變得更自然了。
「達因頓先生!」蓋拉在遠處喊到,「可以了!」
「好的!」達因頓回答到,接著他拍了拍穆亞的肩膀,「年輕人啊,你真是好樣的!」達因頓學著歌劇里的聲音,笑著輕唱了這一句。
※※※※※※
達因頓登上了祭壇中央,見蓋拉對他點了點頭,就用筆將魔法陣的最後一筆畫了上去。
這時候,月光變的有些竟有些耀眼了,與太陽的熱烈不同,而是冰冷的耀眼!
一條條絲絛般的月光凝成一縷縷的光帶,從月亮井中升了起來,月亮井中那收集了不知道積攢了多少年的液態的月光,都慢慢的融入了達因頓所處的七根石柱中。那些斑斑駁駁的石柱竟發出了珍珠或者玉石那樣瑩潤的光澤!
地面開始微微的顫動了,但卻沒有什麼巨大的聲音,只有被驚到的鳥兒們沖上天空時翅膀發出的撲騰的聲音。
幾乎凝聚成實體的月光快要將達因頓整個人籠罩在了其中。
這幾乎讓人有些擔心這些亮的灼目的月光會劇烈的爆炸。
這時,類似于電火花出現是的那種 啪聲響了起來,月光中的達因頓變得漸漸模糊了。
穆亞清楚的看見,在達因頓徹底消失的前一瞬間,對他眨了眨眼楮。
猛地一下,月光似乎真的爆炸開了,所有人都閉上了眼楮。穆亞可以肯定,剛才那一刻,這片森林肯定已經變得如同白晝了。
當他們再次睜看眼,等到眼楮已不再忍不住流淚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已經恢復到了平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