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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黑藍蝶夢(六十八)(上)

抱著若寒來到自己的房間,放她落地後,虹貓反手關上門,俊顏陰沉地看著那個清麗的女子,星目中滿是難以道明的復雜與深刻。在他陰郁眼神的注視下,若寒心中一陣說不出的恐慌,不禁底氣怯了,表面強作鎮定,道︰「你把我帶到這兒來干什麼?我可告訴你,本宮主不是好欺負的!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見虹貓在門口攔著,若寒便知此路不通,于是慢慢挪步至窗口,欲翻窗而出。

似乎早已看透若寒心中所想,虹貓右手運功,揮掌擊向敞開的窗子,軒窗應聲而合。沒有了退路,一襲淺黃紗衣的明麗少女暗叫「糟糕」,又是無奈又是氣惱,走到桌旁坐下,小嘴一鼓,沒好氣道︰「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知道你武功比我好,今天本宮主認栽了!」言外之意,受盡委屈的人似乎是她。

見她氣鼓鼓地坐在那兒,微噘的小嘴充滿了誘惑,虹貓不禁心中一軟,走過去,正欲在她身邊落座,不料,少女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道︰「喂,別坐得離我這麼近,本宮主不喜歡,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很熟呢!」言罷,不忘冷「哼」一聲,丟了一記白眼給名滿江湖的長虹劍主,然後往旁邊的凳子移了一個位置,遠離白衣少年。

見她這副神情,虹貓真是無奈至極,同時心下泛起難言的沮喪與失落;他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快,坐在少女身邊,試探著叫了一句︰「若寒!」少女依然冷「哼」一聲,斜了他一眼,俏臉一揚,轉過身去,不予理會。她這副反應讓虹貓又愛又憐,亦有幾分莫名的氣惱;平定好心態,少年開口道︰「若寒,你今天早上為我做的飯菜很好吃,謝謝你!」

听他語氣中充滿感動,楓葉宮主明眸一轉,心道︰「機會來了!」想到這兒,她立刻起身,走到白衣少年一側,一臉笑容,燦爛無比,道︰「虹貓少俠這是說的哪里話?昨天失手打了你一拳,本就是我的錯,今天早上所做之事,不過是舉手之勞,聊表歉意,還望虹貓少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次吧!」說著,還不忘撒嬌似地拉著虹貓的胳臂晃了一下。

抬頭看著她,一臉嬌憨,三分燦漫,七分天真,可愛至極,名動江湖的白衣少俠怦然心動,柔聲道︰「不管你做錯什麼事,我都會原諒你;若寒,我希望……」話至此處,下面的「你這一生專為我做飯」尚未出口,便被身著淺黃衣衫的明媚少女快速截斷︰「我就知道,虹貓少俠聲名遠播,心胸寬廣,又怎麼會跟我這個小女子一般見識呢?若傳揚出去,豈不是會讓武林同道們笑話?虹貓少俠,謝謝你的寬容,我感激于心!」

幾句話把虹貓夸得心神飛揚,不禁羞澀一笑,俊臉泛紅,甚是可愛。雖在心中暗贊眼前這個年輕男子俊朗非凡,若寒仍保持著該有的清醒;見他有些飄飄然,一襲淺黃紗衣的女子快速道︰「對不起,虹貓少俠,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言畢,淺黃身形一晃,少女已沖到門口,打開房門沖了出去。

待虹貓回過神來,房中早已消失了那個少女的身影,只余淡淡雅香;這一切讓虹貓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這丫頭真夠古靈精怪的!先把自己狠狠夸獎一番,在自己暈頭轉向,沒有防備之際,迅速逃離自己掌控的區域,全身而退,絲毫不給自己表明心跡的機會!這一切讓白衣少年心中長嘆不已,苦澀憂郁再次彌漫心田,若寒,你這是在逃避我嗎?時間仿佛听到了少年無聲的嘆息,似乎滯緩了自己的腳步,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聲,只有虹貓無可奈何的感慨,難道自己真的撲捉不到觸手可及的幸福嗎?

從虹貓房間逃離的若寒一直跑到花園中,站在花海中,獨自沉思;想起自己適才所為,心中涌起一陣強烈的愧疚,暗道︰「對不起,虹貓少俠,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但是我還沒有做好接受你的準備;我實在太愛太愛小虎哥哥,不能在心里只有他一個人的情況下接受你,這樣對你就太不公平了,請你給我時間,讓我將這種感情轉化為兄妹之情,屆時我就可以接受你,不會再讓你苦受相思之痛,原諒我!」想到這兒,若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向遠方,仿佛那兒有自己無盡的未來。風拂來,撩起她的衣衫秀發,讓獨自站在花海中的她更增美麗;一襲淺黃衣衫,秀發在風中輕輕飄動,花兒隨風搖擺,動中有靜,畫面和諧,出塵若仙!

藍兔依然守在黑小虎的身邊,焦急而耐心地等他醒來,心中不停祈禱,只要他醒來,她願意用一切來交換!時間緩緩流逝,又走過一天,但床上的人依然毫無動靜,藍兔心中的期盼逐漸變成失望,漸漸走向絕望崩潰的邊緣;但就此放棄,她又實在不甘心,強行定好心神,一襲藍色衣衫的冰魄劍主呆坐在床邊,繼續自己遙遙無期的等待。時而,逗逗與若寒會來察看昏迷中的黑小虎的情況,無奈搖頭後,只有鼓勵藍兔心懷希望,堅信他一定會醒過來!在送走二人後,藍兔曾無數次暗中灑淚,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上蒼,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求你了,讓他快點兒醒過來吧!

或許藍兔的祈禱起了作用,第二天晚上,當逗逗再來觀察黑小虎的病況時,發現他的呼吸已趨于均勻,心跳也已恢復正常,這個診斷結果讓藍兔心中的失望痛苦一掃而空,重燃起希望的光芒;當然,這個消息讓若寒在高興萬分的同時,又黯然神傷,如果他醒來,自己亦不能奪回他,失憶的他心中應該還是最愛那個女子吧!不管怎樣,這都是一個好消息,他能活下來就是最好的結果!看來,上天當真有好生之德,在默默俯視蒼生的時候,會在人最絕望的時候,送來希望的光芒!

昏迷中的少年一個人在暗夜中行走,看不到光明,心中逐漸變得煩躁,暗道︰「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兒?她在哪兒?為什麼不在我身邊?」想到這兒,憶起那個少女在自己夢中的話,少年的心劇烈地痛起來,暗道︰「我又自作多情了,她已經有虹貓了,怎麼會留在我身邊?我怎麼又忘了自己的歷史?一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人,一個卑鄙的人,怎麼配得上行俠仗義,聲名顯赫的她呢?只是,她身中劇毒,不知是否已經解除?」最後一個想法,盡是對那個傷透自己心的少女的擔憂。想至此處,他十分焦急,自言道︰「這是什麼地方?我要快點兒走出去,為她尋得解藥,她不喜歡我也好,我不能讓她承受那麼多痛苦!寒夕穿心蓮發作起來那麼痛苦,她怎麼受得了?可是,出口在哪里?」想到這兒,他心中煩躁異常,在暗夜中四處亂闖,可四處盡是幽黑,看不到一絲光明,讓他感到一陣絕望。

見床上的人不安地亂動,似乎在尋找什麼,藍兔忙握緊他的右手,連聲道︰「黑小虎,黑小虎,你不要怕,我就在你身邊,一直都在,求你快醒過來吧!」宛若听到了藍衣少女的話,昏迷的少年安靜了不少,夢中的他听到一個女子急切的祈禱,仿佛找到了光明的出路,循著聲音奔去。終于,在暗夜的盡頭,是充滿陽光的明亮世界,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痛了眼楮,少年慌忙抬起手來遮住刺目的光線;過得片刻,漸漸適應這種狀態,一個身著天藍紗衣的傾城少女正在前方走著,左右顧盼,似乎在尋找什麼,俏臉上盡是焦急擔憂。這個熟悉的背影讓少年一怔,是她嗎?她在尋找什麼?為什麼虹貓不在她身邊?心中充滿疑惑,少年不由自主地走過去,直到少女身後,正要開口說話,卻又擔心會遭她羞辱,猶豫著站在那兒;這時,那個女子柔婉急切的聲音清楚地傳入他耳中,讓他剎那間因吃驚狂喜而呆住︰「黑小虎,你在哪兒?為什麼你不見了?你不是說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嗎?為什麼現在卻躲起來,不肯見我?我討厭你,你這個壞蛋!」說著,藍衣少女稍稍側首,澄澈如水的眸中已現出盈盈波光,幾欲將落。

看著她眼中盈盈欲落的淚水,黑小虎更感心痛,上前一步,猛然拉過她擁入懷中,急急道︰「我就在這兒,我不會離開你的,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就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守護在你身邊的,不要哭,你的每一滴淚落在我心上,讓我感覺好痛!我不會離開你的,不會離開!……」昏迷中的少年猛然一拉,藍兔防不勝防,頓時跌落在他懷中,只感到那個少年抱緊自己,在自己耳邊喃喃道︰「我不會離開你的,不會離開!……」

他的舉動讓藍兔先是一驚,而後大喜,黑小虎,你終于感覺到我在你身邊了!這如夢的一切讓臉色蒼白的藍兔心中狂喜難抑,俏臉上浮出燦爛的笑容,一臉輕松,還有幾分難掩的疲憊,他的懷抱依然是那麼溫暖!這兩日太過擔憂,焦慮,恐慌,甚至一度產生的絕望幾乎壓倒了一向堅強的森林和平使者;現在,自己丈夫的這副反應讓她徹底放松了,不由得在他懷中疲累一笑,閉上了雙眼,室內微弱的燭光搖曳,更增溫馨。

當休息充分的藍兔醒來時,已是次日凌晨,東方已微微泛起魚肚白,發現擁抱自己的少年依然未醒,但呼吸已變得綿長悠遠,顯然已月兌離危險期,要醒來只是一個時間問題,這一切讓藍兔欣喜若狂;輕輕掙出他的懷抱,在床邊坐好,看著沉睡中的少年,面容蒼白而平靜,宛若剛出生的嬰兒,純粹而干淨,讓人心中不自禁安寧下來。看著自己的夫君,藍兔心中既感歡喜,又感疼惜,黑小虎,你終于挺過來了!謝謝你,沒有丟下我一個人!

終于,昏迷三天的黑小虎醒了,仿佛無法瞬間適應充滿光明的世界,他下意識地想抬起手去遮住眼楮,使雙眼不致刺痛;可右手被一個人握著,握得那麼緊,仿若珍寶一般。坐在床邊的藍兔正心中失望累積,已至極限,此刻察覺床上人的手在動,不禁又驚又喜,適才的失望一掃而空,語氣中洋溢著難言的歡悅與不確定︰「黑小虎,你醒了嗎?你听得到我的聲音嗎?」

床上的少年劍眉緊蹙,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那雙依然泛著冰藍光芒,漂亮不可方物的眼楮,但眼前的事物卻看得不甚清晰;他不得不再次閉上眼楮,聚集了一力,隨後又度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憔悴,可眉梢眼角分明寫滿輕松釋然與狂喜的絕世容顏。少女清新月兌俗,靚麗絕倫,純淨明麗宛若三月的江南,但她俏臉蒼白,淚痕猶存,仿佛剛剛哭泣過,又好似站在小雨之中,煙霧蒙蒙,籠罩周身的仙子,讓人心生愛憐,眉宇間淡淡的哀傷更讓剛剛醒轉的黑小虎的心莫名一痛,仿若她的哀切疲憊全是自己的錯。雖心中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但他卻想不起眼前這個女子是誰;不禁稍稍轉開目光,俊容疑惑地在記憶中搜索,卻毫無結果。

見床上的人一臉疑惑惘然,藍兔微怔,隨即醒過神來,明白是何原因,心中陡然泛起一陣苦澀;深深吐納一次,少女強行壓下心中的痛楚無奈,喜道︰「黑小虎,你真的醒了嗎?你可以看到我,可以听到我的聲音嗎?」听著少女狂喜難抑的聲音,黑小虎心中疑惑更重,低聲喃喃道︰「黑小虎?是誰?我這是在什麼地方?我到底是怎麼了?」

看著俊臉上寫滿不解疑慮的虛弱少年,藍兔心如刀絞,忙強行壓下,柔聲道︰「沒事,你受了傷,現在身處軒楚閣中,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想不想吃什麼東西?」少女的關切讓床上的人心中一陣莫名的歡喜,想起身,卻發覺全身無力,不得不再次躺下,語調微弱道︰「麻煩你扶我起來!」

如此客氣的話讓藍兔一驚,但她還是俯,將床上的人扶了起來,並將軟枕豎起,讓他輕倚在上面,而後自己坐在他對面,看著臉色慘白,虛弱至極的少年,不知何時,眼中竟起了一層水霧,黑小虎,你終于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這三天我是怎麼過的?我擔心得要死,失望得要死,以為會永遠失去你,現在好了,你終于醒了!感謝上天,讓你活過來了!一時間,藍兔心中百感交集,說不出是何滋味,只是秀麗的眸中盛滿柔情,看著面前這個病弱的人。

在她溫柔眼神的注視下,黑小虎頗感不自在,更感好奇,不禁開口道︰「這位姑娘看著好生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這句話讓藍兔瞬間愣住,一陣尖銳的刺痛陡然傳遍全身,讓她痛不欲生,驚愕地看著面前這個人,怔怔問︰「你,你叫我什麼?姑……姑娘?」當最後一個字符飄出口中,一襲天藍紗衣的少女再也忍不住眼淚,如堤決口,大腦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個陌生的稱呼︰姑娘,姑娘!

看著面前這個身著藍色衣衫的傾城少女,秀眉深蹙,若有深憂,蒼白憔悴的俏臉上情意無限,但此刻卻滿是哀傷,晶瑩透亮的淚順著她如玉光滑的臉頰滑落,口中喃喃道︰「你叫我‘姑娘’?!姑娘,姑娘!」說著說著,她秀麗的唇邊緩緩溢出一抹苦笑,她苦楚的笑讓黑小虎的心劇烈一痛,忍不住用手捂住心口處,慘白的俊容更顯虛弱,劍眉緊蹙,努力在記憶中搜索關于面前女子的一切,依然毫無結果;忽而,少年的目光落在藍兔身上,打量著她,仿若發現了什麼難以置信之事,有震詫的神色在眼中閃逝,快如閃電,讓人無法撲捉。在他疑惑惘然的目光凝視下,藍兔暫停落淚,雪白的臉上泛起一抹害羞的潮紅,稍稍避開他的眼神,低語道︰「你怎麼了?干嘛這樣看著我?」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黑小虎絕美的眼眸微微眯起,隨即快速避開,一絲震驚在他眼中閃過,藍衣,藍衣,難道是夢中那個女子?怎麼可能?她怎麼會在這兒照顧我?一定不是的,她已經有虹貓了,怎會照顧我?我又在做夢了,真是的!為什麼我的她不來?想起心中的那個人,黑衣人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這就是你最心愛的人!現在你看透她的本質了吧,她根本就不喜歡你,與你之間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在利用你。仔細想想,當年是誰,利用了你的感情,你的信任,害死了你的父親,這種女人值得你愛嗎?你怎麼能愛殺父凶手呢?她已經有了虹貓,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一直以來都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你還愛她嗎?」想到這兒,虛弱的少年無力地苦笑一下,暗道︰「不錯,她不愛我,又怎會照顧我?可是,這位姑娘是誰呢?好像在哪兒見過,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想至此處,黑小虎心中涌起一陣奇異的煩躁感,忍不住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藍兔忙看向他,拉住他的手,慌忙道︰「你干什麼?你重傷未愈,剛剛醒轉,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急切慌亂的語調透出心中的擔憂,她清麗的眸中更是盛滿了柔情。迎著她溫柔的眼楮,黑小虎心中的煩躁一掃而空,泛起若有若無的歡喜,淡然道︰「我沒事,只是覺得自己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怎麼也想不起來,我這是怎麼了?大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我到底是怎麼了?我又是誰?」說到最後,疑惑不解的神色再度布滿少年的精致臉龐。

藍兔好想告訴他,他心中那個人就是自己,而自己就在他面前;但他惘然無助的神情讓她心痛萬分,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是道︰「你是龍隱山莊的少莊主,黑小虎,因為某些原因,暫時失去了一些記憶;沒關系,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現在你的身體十分虛弱,好好調養才是第一要務,不要想那麼多,好不好?」

少女柔婉的聲音讓黑小虎躁動的心安靜下來,微微笑了︰「多謝姑娘開導,在下感激不盡!」又是「姑娘」!這個稱呼讓藍兔心如刀絞,寸心如割;她強忍著心中的傷痛,勉力一笑︰「沒什麼,照顧你是我的責任,看你醒來,我真的好開心!真的!」最後兩個字說出口,珠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掉落,她慌忙避過臉去,不讓床上的人看到。

感覺面前這個女子眼淚好多,黑小虎心下憐惜;沉默了一會兒,少年語帶歉然與迷惘,開口道︰「姑娘,你怎麼了?可是在下說錯了什麼話,讓你難過;如果是,……」話未說完,便被藍兔打斷了︰「不,你沒有,你能醒來,我已十分開心,我是為你開心,沒事!」

藍衫少女的奇怪舉止讓黑小虎心生疑惑,但這套藍色紗衣依然刺痛了他的眼楮,不知夢中的人是不是她?不知為何,少年心中有些期待,亦不敢驗證那個忐忑的想法;一時間,房間里陷入死水一般的沉寂。過得片刻,虛弱的人淡淡道︰「對不起,姑娘,在下有些口渴,不知能否麻煩你為我倒一杯水?」

輕輕拭去臉上的淚水,藍兔應了一聲,站起,轉過身就要走向桌旁。在藍兔轉身的剎那,黑小虎幽黯的瞳眸陡然變大,眼神震驚而狂亂,目光在一瞬間急劇冷卻,然而在冷漠的背後,分明隱藏著難言的悲傷與苦痛,這個背影太熟悉了!在夢中是那麼清晰,而她所說言語也字字回蕩在耳畔︰「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黑小虎,你為什麼要對我說‘謝謝’呢?他不過是一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人,又那麼卑鄙,怎麼可能會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呢?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這些話讓他如受萬箭穿心之痛。是她,真的是她!為什麼會是她在這兒照顧自己?是不是又要用短暫的虛情假意來換取自己的死心塌地?在她心里,存在真感情,卻從來不屬于他;她為他所付出的,是一種輕鄙的憐憫!想起這一切,黑小虎感覺那個少女在玩弄自己的驕傲,然後狠狠地踩在腳下,讓他輸得永不翻身,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想至此處,少年猛然握緊右手,指甲刺入掌心,有鮮紅的液體順著骨節緩緩流下,但他卻渾似不覺,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個美麗的背影,唇邊泛起一抹笑容,苦苦的,澀澀的,讓他瞬間痛透心底!

察覺到床上少年快速的心理變化,藍兔心中大驚,回轉過身,又是疑惑又是謹慎,問︰「你怎麼了?」好似沒有听到那個女子的話,少年只是眼神復雜地看著她,沉默不語;良久,他開口,問了一個問題︰「凌天幫撤兵了嗎?」神色淡然,不見任何波瀾,宛若從前那個冷漠高傲的他又回來了!

雖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出這個問題,藍兔還是如實答復︰「凌天幫已經撤退三天了。」「是嗎?」黑小虎唇角微揚,勾出一抹冷笑,全身陡然散發出凜冽而冰冷的氣息,讓一襲藍色衣衫的絕美少女心中更驚,不知他怎麼了,只得站在那兒,不知所措。好久,床上的人冷冷道︰「在下承受不起姑娘的關心與照顧,你請回吧!」聲調冷若寒冰,凍得藍兔渾身發抖,他怎麼了?怎麼會用這麼冷漠的語調跟自己說話?不可能,不可能!即使他忘了自己,也不會用這種聲音和自己說話的!剎那間,身著天藍紗衣的絕世少女手足無措,怔怔地看著床上的人,說不出一句話來。

宛若隔了一萬年之久,仿佛聚集了所有的體力,藍兔艱難開口︰「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趕我走嗎?」「在下不敢。」如冰的聲調再次響起,沒有一絲溫度,「姑娘與在下素不相識,怎敢勞你如此費心照顧?你有應該照顧一生的人,不必在我這兒浪費時間,若在下有什麼失禮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你說什麼?我們素不相識?你知不知道,我是……我是你的妻子啊?!你就是我要照顧一生的人!怎麼能說是浪費時間呢?」無法忍受他對自己如此冷淡,藍兔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高了,但隨即,她垂下眼簾,放低聲調道︰「只是,你現在忘了我,記不起我們之間的一切,所以才會……」話至此處,藍衣少女頓住了話語,沒有繼續,但輕靈的眼中已是淚水盈盈,視線再次模糊。

「我的妻子?」听她說這句話,黑小虎心中更感好笑,你是在諷刺我嗎?「姑娘真會說笑!在下尚未娶親,何來妻子?再說,像我這樣一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又怎會有人嫁給我?請姑娘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知道,自己有過怎樣的歷史,無時或忘;……」說到這兒,少年眼中起了一層水霧,冰霜全失,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名狀的哀傷,續道︰「我最心愛的她根本就不愛我,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在我夢中,她說得很清楚,她根本就不愛我,可為什麼她總是這樣?在我受傷的時候,照顧我,將她多余的情感施舍于我;但是,我也有自己的驕傲與自尊,為什麼她總是喜歡這樣對我?現在,凌天幫已經撤退了,我幾乎沒什麼利用價值了,不是嗎?你也不用在這兒演戲了,總是陪我演戲,不累嗎?」說到這兒,少年冰冷的聲音中充滿了悲憤,陡然冷若冰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清楚地記得,夢中那個人所說的話,你就是那個經常利用我,然後在我沒有用處的時候,毫不留情地背棄我的那個人!姑娘,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壞人,但我也能感覺到痛苦,壞人也是有感情的,請你不要利用我了,好不好?」

這番話讓藍衣女子瞬間震驚了,好久,她才回過神來,怔怔開口︰「你說什麼?我利用你?!你夢中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要說那些話來破壞我們之間的關系?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這幾天,我要急瘋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這個壞蛋,為什麼一醒來,就說這些傷害我的話?……」話至此處,他蒼白骨節上的鮮紅液體吸引了藍兔所有的注意力,讓她快速坐下,拿過那只手,驚道︰「你怎麼了?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別動,我給你包扎一下!」說著,她迅速起身,去拿醫藥箱。

看著如此關心自己的藍衣少女,黑小虎心中真是說不出是怒是喜,忙開口道︰「不用了,沒什麼大礙。」不料,藍兔拿著醫藥箱,返回床邊坐下,俏臉一沉,道︰「都流血了,還說沒什麼大礙?你以為你是神仙嗎?你剛剛醒來,身體正虛,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說著,少女取出紗帶,拉過他的手,輕輕幫他包扎;邊包扎邊柔聲問︰「痛不痛啊?」言語之間,盡是難以掩飾的心疼,動作亦輕柔至極,唯恐弄疼了自己。

這個舉動顯然讓黑小虎驚呆了,霎時不知如何是好,任由那個少女為自己包扎。一會兒,包扎完畢,藍兔合好藥箱,溫柔道︰「好了,千萬不要亂動,如果需要什麼,盡管讓我去做,知道嗎?」少年心中一陣懊惱,為什麼自己總是對面前這個似曾相識的她束手無策?她的溫柔宛若一張網,明知道自己不能陷進去,但依舊身不由己。听了她的柔聲叮囑,黑小虎適才的怒氣冷漠全消,如孩子般乖乖地應了一聲︰「好。」

得到他肯定的承諾,身著天藍紗衣的玉蟾宮主滿意地點點頭,道︰「這就對了。」轉而,她眼中波光閃閃,發泄道︰「你這個壞蛋,為什麼不早些醒來?為什麼一醒來,就對我那麼凶?為什麼會把我忘得那麼干脆?為什麼要說那些傷我心的話?我討厭你,我討厭你!」說著,少女小手輕輕捶打著床上人的胸膛,發泄著這幾日來心里積壓的委屈,擔憂,焦慮及此刻的狂喜。

失憶的少年雖不知她說些什麼,但她在自己身上又打又捶,那種感覺好熟悉,讓他心中泛起一陣奇異的喜悅,他愛這種熟稔的感覺!見她在發泄過程中再次不知不覺落下淚來,黑小虎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忙擁她入懷,柔聲道︰「對不起,是我不好,但是我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不好!」藍兔掙出他的懷抱,負氣地回了一句,之後壓下心中小小的期待與歡喜,試探著問︰「黑小虎,你真的不記得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了嗎?」說這句話時,一襲藍衣的冰魄劍主俏臉上寫滿了不安與希冀。

努力回想了一會兒,少年劍眉緊皺,宛如天藍寶石般絕美的眼眸中盛滿了無助惘然,無力道︰「真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不過,我只記得一件事,在我昏迷時,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不停地說,‘我愛你,我愛你’,你認不認識那個人?」

听他說「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藍兔一臉的希望瞬間變成失望;後面的話則讓她又羞又喜,不禁俏臉泛紅,猶如新花初綻,嬌美無限,讓床上的少年看呆了,虛弱的眸中盛滿了驚嘆與痴迷,沉醉其中,無法自拔。這時,宛若天籟的聲音將少年從痴呆中拉回來︰「你沒事吧?」是藍兔。

黑小虎慌忙醒過神來,轉移目光,看向別處,掩飾道︰「沒、沒事,是在下失禮了!」暗中調整好心態,他重新轉過頭,看著面前這個女子,道︰「姑娘,你知道我為何會在此處嗎?我心里有一個人,你知道是誰嗎?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到底是怎麼了?還有,你為什麼會在這兒照顧我?你剛才說,你是我的妻子,為什麼我會忘記與你成親這件事呢?能否告訴我,姑娘如何稱呼?我記得,她身中劇毒,不知是否已經得解?為什麼她不來照顧我?」說到最後,好似自言自語,少年一臉孩子氣的沮喪與惘然,一副很受傷的表情,讓人心疼。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藍兔又是心酸又是無奈,又是歡喜又是忐忑︰心酸的是,他竟然會把他們之間的過往忘得如此徹底;無奈的是,自己不知該如何作答;歡喜的是,他終于醒過來了,並且對自己不似方才之冰冷;忐忑的是,如果自己回答了他的這些問題,他會不會對自己的態度再起變化?想起這些,暗自下定決心,藍衣的絕美少女開口道︰「黑小虎,我問你,你、你恨你夢中那個女子嗎?」說著,她下意識移開目光,不敢面對黑小虎幽黯的瞳眸,唯恐自己的失望會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的眼中,但她仍用眼角余光觀察著少年的神色變幻,期待他的反應。

似乎被藍兔的問題難住了,虛弱的年輕男子陷入了沉思,這一切更讓藍衣女子心中忐忑加倍;過了一會兒,黑小虎淡然回答︰「不恨,她是我最愛的人,我怎會恨她?」一句話道出他對藍兔的深濃情意,讓听著的女子陡然淚盈于眶,顫聲道︰「你為什麼不恨她?她總是給你帶來災難,讓你陷于危險之中,你為什麼不恨她?」

「愛一個人就是要讓她開心,即使她不愛我,但只要她開心,我願意默默守著,遠遠望著,看著她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深情說完,少年唇角一勾,略有不滿道︰「姑娘,你問我這個問題干什麼?她是有心上人的,如果讓她知道我對她的感情這麼深,她一定會左右為難的!……不會,她怎會為難?她心里只有虹貓一個人,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又怎會左右為難?我總是自作多情,讓她討厭!或許,我應該放手,給她自由,你說是不是?」說到最後,少年精致完美的臉上寫滿了淡淡的苦澀無奈,漂亮不可方物的眼中更是盛滿了難言的哀傷,仿佛千億的星辰沉入銀河。

這番話讓藍兔既感動又無奈,心里充斥著滿滿的辛酸與幸福,眼中淚水充盈,爭先恐後地滑落玉頰,道︰「傻瓜,真是一個大傻瓜!黑小虎,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要讓我這麼感動?你知不知道,每一次你都把我感動得稀里嘩啦,壞蛋,討厭你!」說著,藍兔再次撲到少年懷中,抱住他,任歡快的淚水流淌。

黑小虎還是忍不住抱住她,奇道︰「姑娘,你怎麼了?怎麼又哭了?」在他懷中抬起頭,少女又哭又笑︰「因為你這個傻瓜說的話好讓我感動,我好愛你,黑小虎,真的,我愛你!」這熟悉的三個字讓少年心頭一震,這個聲音,這三個字,好熟悉!還有,她身上的味道,也好熟悉!難道她說的是真的?!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看著在自己懷中欣喜無限,淚落不止的仙子,每一滴都承載著柔情蜜意,讓他心跳加劇,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口干舌燥,有一種想吻她的沖動。強行壓下那種沖動,少年暗暗咒罵一句「該死」,快速推開懷中的少女,轉過頭去;他的舉止讓藍兔既感不解,亦感難過,心道︰「難道他還沒有感覺到我的心意嗎?」想到這兒,她不禁沮喪地低下頭,暗自神傷。

覺得房間里的氣氛有些尷尬,兩人同時開口︰「我……」這個字剛出口,二人又是一怔,隨即均回過神來,黑小虎開口道︰「你想說什麼?」藍兔心中害羞,雪白的臉上泛起一抹潮紅,道︰「不,還是你先說吧。」虛弱一笑,床上的少年淡淡道︰「我餓了。」

藍兔忍不住綻開如花的笑靨,明眸流轉,風致嫣然,道︰「對不起,我忘了,你已昏迷了三天,粒米未進,一定餓壞了,我這就去做幾樣小菜來,你稍等片刻!」說著,她站起身,正欲離開,卻被一只手拉住了,只听床上那個人低聲道︰「敢問姑娘芳名?」雖是一句問話,但包含著種種難以說清的復雜情愫,仿佛面前這個女子的答案會給他無限的希冀,或無盡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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