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13
夜半秋霜雪欲催，草木凋零人更愁。北地高寒自古是，六月飛雪尋常事。
從玉虛山往北去，愈北愈寒。雖然之前不二真人帶執念去過西海流沙之地，那里離北海周圍已經不太遠，但比起真正的極北之地，還只是萬中之一。
修道的仙人都不穿裘皮狐毛，一年四季都是青布藍衫的，讓北地居民看著十分新奇和羨慕，他們不停地對師徒二人指指點點，弄得執念很不自在。
「師傅，他們老是對著咱們亂看。」執念不滿的對師傅說。
「關閉听骨，少說話，在這種寒冷地方，保住真氣才是最重要的。」不二真人做了一個「噓」的閉嘴手勢。
「噢。」
北邙城和其他城市其實並無大異，也有茶館酒坊，甚至客棧雜貨鋪，街上客流穿梭，也挺熱鬧。只是屋檐下尖利的冰溜子告訴來客，此處已是高寒地帶。
「我們要在天黑前投一家客棧，現在就在這里暫時喝杯茶吧。」不二真人對徒弟說。
「恩，是。」執念也學會用仙氣吹掉凳子上的塵土了。
茶館的對面是一家肉脯，令人稱奇的是，屠戶卻是個女人。
只見她揮刀砍向一根血淋淋的大骨頭，一邊砍一邊還吆喝︰「今早新殺的，要的快來搶！」
一個青年男子帶著一個小小子去到肉攤前，說︰「要一根，剁小塊兒。」
女屠戶二話不說，「 」就剁向那根大骨頭，其中的一塊掉到案板旁的地面上，一只閉目養神的大黃狗面前。
大黃狗頭也沒抬一下，呼了一口氣，繼續閉眼睡覺。
「咦？師傅，狗不是都喜歡吃肉骨頭麼，難道那只大狗吃得很飽？」執念看了感到很奇怪。
「嗯，喝茶。」不二真人並不解釋，只做尋常態端坐在桌旁。
北地天黑的很早，茶只吃了半盞，天卻已經全黑，斜前方的一個客棧掌了燈。
「我們快去吧，也許一會就沒人了。」說著，不二真人就帶著執念走向那個客棧。
客棧里人確實不少，師徒勉強定了一間中房，挨著街面，可以將街景盡收眼底。
不二真人說︰「休息吧，明天還要向北走走，看看北海那邊的情況，記在玉虛宮巡游日志里供人查閱。」
「知道了，師傅，我睡在外邊吧，喝水喝的好多，恐怕起夜驚擾師父。」執念拍了拍圓鼓鼓的小肚子。
「呵呵，好吧。」不二真人變側身睡在里榻。
夜微涼，窗口時不時投來一絲冷氣，執念被凍醒了好幾次，可回頭看看師傅，紋絲沒動。
好吧，執念不得不承認自己定力尚淺，還需再苦修。突然，一聲響亮的哭聲同時驚起了師徒二人。
「去看看。」不二真人示意。
執念臨窗朝街上看去，只見一個年輕女子跟在一架馬車後追了好久，連哭帶喊，而前面的馬車一路疾馳至白天那個肉鋪前，戛然而止。
馬車里迅速跳出一個人，胳臂抱著一個包裹，走進肉鋪。那個追趕的女子一會兒也趕到了，但她並沒有跟進那扇門，反而跪在地上磕頭，然後就走了。
「奇怪。師傅，真的好奇怪。」執念馬上將所見情景告訴不二真人。
「嗯，明晚再看，休息吧。」執念更奇怪了，師傅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第二天晚上同一時刻，同樣的情境又發生了，不同的是那個追車的女人。
不二真人還是淡定的說︰「我們明早看看路人怎麼說。」
清晨，空氣如洗，大街行人還是我行我素的嬉笑著，買賣東西，吃著早茶，根本沒有任何異樣。
「看那肉鋪老板娘。」不二真人低語道。
女屠戶依舊用力剁著骨頭，可她相貌明顯比昨日老十歲，尤其是頭發，竟然已經花白，若不是鼻翼邊上綠豆般大小的黑痣和凶惡的豹子眼，完全不知是誰家老嫗在那操刀。
「這城中真是怪事多，師傅，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難道說，這城中也有像平都山那樣的妖孽出沒麼，並且也能挾持平民，練什麼妖蠱？」
「是啊，為師也是這麼想。啊，執念你真是長大了，已經能看透世事了。知道我為何要將你帶到這艱苦地帶游歷麼？就是因為通過上次比賽，為師覺得你雖然靠智慧和法力險居第二，但你的閱歷還是太淺，象玉虛宮那樣的聖潔之地，尚有奸佞之輩存在，那廣闊的人世間，乃至整個三界那，比其甚者如恆河沙數。若是，你不盡快加深領悟，恐怕遲早也要被人算計死。」
「哎，」不二真人頓了頓又說︰「凡人肉身，終歸逃不出一死。即便是修仙之人，壽命也有一個定數，或千年或萬年，象我元始大王那般萬世流芳，三界之中又有幾人？終有一日，為師也會離你而去，留你在孤獨人世間而不再保護你，實在是……所以，為師決定傾盡平生，加緊助你修煉。」
听到師傅這樣用心良苦的話語，執念感到如鯁在喉，趕緊將頭仰向蒼穹……
今天夜里有所不同，不二真人也沒有入睡，他和執念一起倚窗觀看，又有一個女人，一架馬車。這次，不二真人示意跟過去一看究竟。
師徒用龜息法和凌空術懸在肉鋪門口的半空中，這樣，下不接地氣，若真是幽冥鬼物作祟，就不會被他們在地底下用妖術制住。
「我說過多少次了，你處理你那些丈夫的尸體要注意點，上次，你賣出去的肉皮上頭發沒剃干淨；今早，你賣出的豬頭肉上居然有半個人耳朵。真不知道，你是老眼昏花了還是怎地，冥王交給你的任務你都完不成了，看來你真是沒有什麼用處了。」
「這！師傅……」執念不禁叫出聲。
「什麼人！」屋里燈熄了，有腳步追出來。不二真人火速拽起執念，如騰雲般升到客棧二層，閃身入窗。
「你看你，又毛躁了，差點被發現。」不二真人點著執念的腦門說。
「對不起，師傅，我，我只是發現了一個真相……」執念臉紅地低下頭。
不二真人捋著胡子笑道︰「還真相，說說看。」
執念這才敢抬頭面向師傅，娓娓道來︰「是這樣，師傅。徒弟認為至少有一個事實可以認定，那就是女屠戶每天早上殺的不是豬馬牛羊等牲畜，而是她的丈夫。還有，她不止一個丈夫，基本上，每天都有一個不同的，不過這也說不通哈，為啥要那麼多丈夫，還都殺了，還有，那個馬車每天去干嘛，嘿嘿，師傅，我再想想。一會告您。」
「這就是你的真相？」不二真人被氣樂了，道︰「所以說這次帶你出游顯然是正確的，你啊，聰明是聰明，就是不能將各種現象和本質更嚴密的連接在一起，所以啊，一旦在世間有比你師兄星辰子更強大的敵人，師傅又恰巧不在身旁，你可就慘了！」
「嘿嘿，師傅教導的是，徒弟受用了。」執念表情尷尬的苦笑。
不二真人還是疼愛這個小徒弟，繼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其實這也很正常，你是為師最後才收的弟子，還沒有熬到年份。想當初，為師做學徒時，光築基就學了近百年。來，為師來將真相說與你听……」
「非正路者分幾種︰魔、精、妖、鬼、怪，對吧。這魔法力最高，幾乎可以和天界分庭抗禮；精則一般是植物土石等吸收日月精華，得以壽命更長，他們很少在人間做禍，一般只為了自己而活；妖者可以是飛禽走獸，可以是土木植物，亦可以走火入魔的修道者，他們練氣成形，能呼風喚雨；鬼那，可以是中陰身那種游離在幽冥的靈魂，也可以是在冥界稱王稱霸，修煉法術的魔鬼，但他們基本不會暴露在白日里；怪則最為低級，他們不過是一些長相奇異，面貌極丑的鳥獸蟲魚，土石草木，甚至是人和法術極低的小妖，他們多是附在彼此身上混日子。你看今日之女屠戶，她可以以人的姿態立于青天之下，但她還受制于別人，執念，你說說她是什麼？」
「這個，我想想……是，是怪，是怪，對麼，師傅！」
「對，就是怪，那她是什麼怪，你看得出來麼？」不二真人繼續追問。
「是什麼那，這個……」執念想了好一會兒，都想不出來。
「呵呵，這個你猜不出來很正常，這種怪十分罕見，但是由于她專吃自己丈夫的奇特習性，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得以利用。」
「啊，這麼奇特，您快告訴我吧，師傅，真的好想知道。」
「哈哈，那就是螳螂怪！」
「啊！螳螂怪！」執念瞪大眼楮。
「是啊，因為只有螳螂才會吃自己的丈夫，就是雄螳螂。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那夜夜飛馳的馬車，就是住在這北邙城的普通百姓的親人，也就是說，這城中的成年男子，每日都在輸送給那個女屠戶。但是，那個女屠戶為何會如此招搖的在鬧市當街販賣人肉，城中百姓為何又是如此的敢怒不敢言，這幕後，一定有更大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