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索羅欽斯克到佩列沃洛茨基之間的鐵道,連日來遭到敵人飛機和空降襲擊部隊的破壞,不但影響到了本方面軍的補給,更拖延了援軍抵達的時間——從烏拉爾方面軍調派來的第二批增援部隊,現在還在索羅欽斯克吧?」
勃魯西洛夫一番話提醒了納卡西澤,他下意識地捻了捻嘴邊的小胡子,隨即連連點頭。
「是啊,康特拉琴柯那個老狐狸,派援軍的時候原本就給我打了折扣,現在鐵路又出了問題……滯留在索羅欽斯克的第二批援軍,不過區區一個騎兵師外加一個坦克營,強行軍趕到奧倫河前線也需要至少兩天。第三批援軍就一個步兵師,今天才開始裝車,照目前的狀況,沒有五六天是到不了前線的。」
「這麼說來,在接下來的兩天里,你手頭全部可用的預備隊,就只剩下留守斯韋特雷的第3騎兵軍第11騎兵師,以及奧倫堡要塞區第62步兵師的另外兩個團——我問你,如何明天敵人再來一次集中突擊,規模、力度與今天相當,你覺得我們還能頂得住嗎?」
勃魯西洛夫那覆蓋著厚厚繃帶的臉上無法顯現任何表情,然而他的問題卻實實在在敲打在納卡西澤心底。
「放心吧,在形勢明朗之前,我不會輕言反攻的。」
「德奧聯軍已經從西面發起了新一輪攻勢,短期內我們不會得到更多的增援,無論形勢如何發展,我建議你不要做無謂的冒險,保存實力為上,這不但是為了保衛這個帝國,更是為了……」
勃魯西洛夫眯眼說到這里,突然賣起了關子。
「你覺得呢?除了帝國,還能為什麼?」
納卡西澤月兌口而出︰「難道是為了我自己?」
勃魯西洛夫輕嘆一口氣,微微搖頭道︰「這個帝國正在瓦解,但是俄羅斯民族不能也不會滅亡——為了民族的未來,請你保存好你手中的力量。」
納卡西澤愣了一下,隨即憨笑著伸出手︰「拯救民族的未來這種事,我一個人可干不來,阿列克謝-阿列克謝維奇,你可得幫人幫到底。」
……
奧倫堡以南八十公里,鐵路小鎮索利-伊列茨克,華軍中亞方面軍前方司令部,梁天河倒著跨坐在一張橡木椅上,雙手伏在椅背頂端,嘴里叼著的金哈德門過濾嘴已經燒了一半,青煙裊裊,煙灰不時掉落在元帥制服的呢料衣袖上。
「……6月24號全天,突擊集群在渡河搶佔登陸場,以及隨後全線攻奪登陸場周邊要地的戰斗中,共損毀丟棄戰車一百二十六部、裝甲車三十三部、自行火炮五部。」
「25號,在裝甲第5軍對登陸場東北側1號高地樹林,以及對登陸場東側薩克馬拉村的佯攻配合下,裝甲第6軍重點攻奪登陸場西側3號樹林未果,全天共損毀丟棄戰車六十七部、裝甲車二十一部、自行火炮三部。」
「昨天也就是26號,在裝甲第5軍對1號高地樹林的佯攻配合下,突擊集群投入作為機動預備隊的裝甲騎兵支隊,協同裝甲第6軍重點攻奪登陸場西北側2號高地樹林,因損失過大、補給不暢而止步于敵第三預備陣地,全天共損毀丟棄戰車一百三十八部、裝甲車五十七部、自行火炮十一部。」
「……整個突擊集群出擊時配備的四百九十部戰車,加上6月25號增派的**第2戰車營二十五部,合計五百一十五部,至此只剩下大約八十部可用,另有約一百部待修;出擊時的三百六十部半履帶和輪式裝甲車,還有大約一百八十部可用,另有約七十部待修;出擊時的五十四部自行火炮,只剩不到二十部可用,另有十余部待修。」
合上文件夾,忠實的參謀長嚴滄龍試著安慰桌後一臉頹喪的老長官︰「司令長官,我們其實已經完成了任務︰德國及其僕從國對俄國的夏季總攻勢,25號就開始了。經此一戰,我軍與北方軍當面的兩個俄國方面軍,短期內不可能再往對德戰線調回一兵一卒。比起竭盡全力追求超額戰果,我軍在保存一定突擊能力的情況下主動後撤,更能在心理上壓迫和牽制當面之敵。」
梁天河鼻子里一哼,噗一下吐出嘴里的半根煙,煙頭彈在地板上,火星四濺。
「你懂個屁。」
「是,職下不懂,還請司令長官多加保重身體……」
嚴滄龍也只能關心到這種地步了。
梁天河垂開雙手,下巴頂著椅背頂端,表情似笑非笑︰「你當然不懂。這是那個女人故意設的局,她知道我跟王直不對付,也知道我一門心思要搶在王直之前打進歐羅巴,飲馬伏爾加河,作為俄羅斯的征服者青史留名……」
「起先,她一面派人暗示王直點到為止,一面又拿什麼德國背叛啊、‘最後一擊’啊來j 將我。」
「等我走出了界,把牽制戰打成了失敗的突破戰,卡在奧倫河進退不得的時候,又遲遲不讓大本營下令阻止我,而是把王直的提案直接拋過來火上澆油,令我一怒之下,固執到底,搞成了眼下這個局面。」
嚴滄龍早已習慣了梁天河的肆無忌憚,此時也不敢拂逆龍須,只一味好言相慰︰「司令長官,無論如何,我相信,您的一切決斷,都是出自對皇上與帝國的赤膽忠心。」
梁天河嗤鼻道︰「怪就怪我這個人太沒心眼,劉百良出事之後,我早該想到,總有一天會輪到我。那時卻自以為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我一門心思把仗打好,遠離政治,就不怕被他們抓到什麼把柄?還真是吐秧吐辛撲啊……」
「職下愚鈍,不知何為‘吐秧吐辛撲’?」
「這是英語,後面還有句,‘孫太死哪億」翻譯過來就是‘很傻很天真」這可是我朝三代孝宗皇帝大殺四方膾炙人口之傳世名言……」
「司令長官您又喝酒了吧?本朝哪來的三代孝宗皇帝……」
嚴滄龍徹底糊涂了。
「你就當我喝酒了吧,反正我在這個位子上也呆不久了,你跟著我這麼多年,怕是也免不了干系,不管你今後的路怎麼走,只要自覺問心無愧就好。老嚴啊,好自為之吧。」
梁天河說完,抖抖手起身,拉開桌下的抽屜,抽出一瓶珍藏許久、據說是上一次亞俄戰爭中從赤塔要塞廢墟中隨手撿到的伏特加酒,大笑三聲,提瓶出門,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留下嚴滄龍一個人在燈光昏暗的屋子里喃喃琢磨︰「到底是長官瘋了,還是我很傻很天真?等等,‘那個女人’什麼的,難道說的是當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