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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小隱(中)

()太陽微微斜射照,透過一層無法觸模的物質變成了亮橙色,投影到了路上,樓牆建築,這座城市沐浴在霞光絢麗的色澤里,有一股活潑的生氣。

我先去附近的商店買了一盒巧克力,叫店員包扎成禮物後,細心用筆寫上,祝段晨隱,生日快樂!願你學習進步!幸福快樂!然後再上面畫一個大大的笑臉,再寫最喜歡你的姐姐尉子羽。

賓果!就是這樣了,非常完美的祝語。呵呵,小隱要是見到這麼一大盒巧克力肯定會興奮得跳起來。

開心走出商店後攔截一輛車,出租車司機見我一個小女孩要去那種偏僻又危險的小巷口,是猶豫又猶豫,可最終在我一再而三拍著胸膛保證我家在那里,他才肯載我去。

微微打開車窗,一陣風兒伴著有些炎熱的氣息吹拂我的臉頰,思緒翻飛,回想以前和現在,不知道哪個還是一場真正的夢,渺然無序,吵雜萬分。

小隱是個很乖的孩子,雖然只小我一歲,但他卻有著一顆樂觀的心,人生百態中的悲、傷、離、合都被他經歷了,或許就是因為經歷過這些痛苦,他才會活得更好。

他很喜歡笑,明眸善睞,總是那般的善良,每次遇見街頭討飯的人,明明自己都沒錢,可還是從自己的褲兜里拿出買早餐的錢給別人,寧願餓肚子也要幫助其他人。

我剛搬去他家時才6歲,繼父手牽著他來到我面前,他就小聲喚我︰「姐姐。」臉上全是真誠的笑容。從此就很喜歡黏在我後,姐姐長,姐姐短。

與他混熟後,我對他很好奇,也問過一些幼稚的問題,例如為什麼把我當成姐姐?我不是你姐姐啊。他只是對著我笑,兩頰生出霞光,眼里被抹上一層溫潤。

「小隱的姐姐就是姐姐,小隱最喜歡姐姐了。」他說這話時,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我听到後會有什麼不好的表情。

當他見我也笑開時,他也會笑。

當他見我被媽媽打時,他就會將那滴滴心痛的眼淚全部流到我的傷口上,仿佛我的痛也烙印到了他的身上。

媽媽和繼父的生活並不幸福,就像一塊拼圖,很多拼片都丟失了,有了缺口,三天小吵,五天大吵。沒完沒了。家里的擺設都被砸,本來已是家徒四壁,到了後面就只剩了床是完整的。

繼父在吵完架後就會跌跌撞撞跑到外面,夜不歸宿。媽媽酗酒流眼淚,就會拿我當出氣筒,不然就是睜目到天明,像個沒有聲息的木偶。

那時空氣中都是充滿絕望的悲傷,沒有希望,只有窒息。

每次媽媽打我,他就會不顧一切撲到我身上,一邊哭,一邊喊︰「阿姨,別打姐姐好不好?打小隱吧……小隱是男生!不會痛的。」

媽媽充耳未聞,有時是雜志,有時是手,有時是隨手的拖鞋,反正任何可以拿來做武器的,她都會失去理智的往我身上招呼。

老實說,很長一段時間我恨死媽媽了,總是在想,為什麼我有這樣的媽媽?媽媽不是溫柔又會用雙手輕輕撫模我的臉頰,然後對我很好的嗎?為什麼我的媽媽是這樣子的。

我甚至會想,那不是我的媽媽,那是一個惡魔。我的媽媽還沒出現,喜歡我的媽媽還沒出現呢,有時在寫作業,隨手涂鴉就畫了一個女人,然後眼淚就不受控制往下滴,想,如果畫中對我溫柔笑著的是我媽媽那該多好?

小隱每次都幫我擦拭掉眼淚,認真對我說︰「以後阿姨打姐姐時候,姐姐不要推開,讓小隱替姐姐擋,放心,小隱不會痛的,小隱是男生。」

那時候我們相扶以沫,相互相持,就像是兩只缺溫暖的小動物,只有緊緊靠在一起取暖才不被凍死。

我想我是懂得小隱的,小隱也是懂得我的。

我們彼此之間猶如是同一種靈魂,寂寞的,悲傷的。

可是我和小隱的一起生活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年,甚至不到一年,他們就一直鬧,最終,本以為這里是我的家,結果還是一樣要顛沛奔波,流離輾轉。

相別時,我們誰都沒有哭。只知道心很痛,很痛。但是卻不敢流露出一絲傷心,怕會控制不住悲傷的流動。

我對小隱說,以後會偷偷回來幫你過生日,他听了之後,灰敗的瞳仁才有了生氣。

他七歲時,我送了一根有鮮艷色彩的棒棒糖,那是從早餐錢里一點一點省下的。

他八歲時,我送了一朵盛開的野花,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孤伶伶生長在學校操場的枯墳附近搖拽飄渺,游絲蕭索卻無比堅強。赤紅,卷爪。紅艷妖冶又有著那致命的吸引,令人魂牽夢縈。

…………

車子停在了有些幽暗的小巷中,也剎住了我的思緒,交錢給司機後,就踏上了回憶的路上,一路上,見到了以前住在這里的人,他們還是跟以前一樣,過著奔波勞累的生活。

走在不大的過道上,七彎八拐,摩托車的喇叭聲自身後響起,自行車的鈴聲和坐在上面的人一聲聲麻煩讓讓,辦快餐店的阿姨依然在忙碌著,洗碗的潑水聲……所有的聲音都匯聚成了熟悉的旋律,喚醒了我心中一直深藏的某個角落。

雖然頭很暈,走起步伐有些虛乏,可是這一切被快要見到小隱的興奮給掩蓋住了,要見到小隱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走了大約十五分鐘,終于在一棟灰敗破舊的兩層樓面前停住了腳步。開心的咧起嘴巴,揚起臉蛋往樓上揮叫。

叫了很久,可是卻沒有人回應。

怎麼回事?我走到樓門前,見鎖頭緊鎖。

上面沒人?雖然有些泄氣,但是依然乖乖坐到一樓的坎前,等著。小隱應該是去玩了,等下肯定會來,我就等吧。

可是我從上午等到了中午,再從中午等到了下午,還是沒人回來,頭頂上的烈陽**辣地曬著,蒸發了水汽,空氣里全部是干燥的氣息,很悶,很難受。

腦袋重得只想睡覺,眼皮眯成了一條線,迷迷糊糊。懷里抱著的禮物下意識貼近胸口,被熱息捅燙的盒子也燙在了胸口上,難以褪去的印記。

心里那個聲音一直在說,堅持著,小隱快回來了!堅持著,等下就可以親手將這盒巧克力交給他了,他會開心的,讓他過個快樂的生日。

「這不是李羽嗎?」前面突然傳來略帶尖銳的女音,我睜開雙眼,咦,怎麼會有兩個人影呢?好不容易聚焦到了一起,我見到了一張很久都沒有見到的臉。

「吳華阿姨?」

「喲!還真是小羽你哈,我剛才還猜想誰家小孩會坐在樓前呢!小羽變了好多,呵呵,阿姨都快認不出來了。」這是一個四十歲的中年婦女,是個獨養兒子的寡婦,以前與我是鄰居,她蹲子對上我的眼然後問道︰「小羽為什麼會在這里?找誰呢。」

我甜甜喚道︰「阿姨,小隱怎麼還沒回來呢?」

「找小隱?」吳華阿姨的臉色一下凝重起來,被歲月刻上記號的皺紋被擠到一起,她很認真地觀察我的表情,然後像是詢問似的說道︰「難道小羽不知道小隱他爸爸去世了嗎?」

什麼?我懷里的禮物一下掉落在地,四肢動彈不得,頓時天旋地轉,胸口脹滿生生的煩亂,雙唇無色,不斷輕語︰「那小隱呢?小隱去哪了,小隱去哪了。」眼淚吧嗒吧嗒地冒出,一顆一顆濺到了禮物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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