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十三的眼神忽然晃動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捂住臉。
一陣低啞的嗚咽閃電般傳過她的身體,手中的槍慢慢沉重的低垂下去,低下去,仿佛再也無力舉起來般的垂在身體一側。
終于刃十三手指一松,槍滑下去,砸落在她腳邊的塵土中,揚起一片塵霧。根本……根本沒有辦法對凌靈開槍。她怎麼可以對她開槍?明明是她……教會了她生存。現在,即使是接到把她帶回的命令,卻依然無法用這種方式……
靜默。
灰天灰地中,兩人面對面佇立著。凌靈默默的看著她,慢慢拉開了槍上的保險。
「十三,下不去手嗎?」凌靈的聲音頓了頓。「面對敵人,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的最大威脅。媲」
「我做不到。凌靈。」刃十三頹敗似的垂下手,定定的注視著地面。她始終想不明白,凌靈為什麼會叛離組織。「你明明那麼愛他……凌靈,為什麼會叛逃組織……我做不到對你開槍,凌靈。」
我不能對你開槍,所以,只能讓你對我開槍。所以,今天會是我死在你的手里。
可是,凌靈,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們會有這一天。
「你說的對,十三。」凌靈的眸子動了動。「我愛他,所以,才要叛逃組織。我以為,你會明白的。」
刃十三在這瞬間赫然愣住了。她猛地抬起頭,就在這一瞬間,一顆子彈帶著擦出的火光和尖利的呼嘯,深深打入她的肩胛上。
一槍命中。
狂風席卷一切而去。
鮮血爆出,發出沉悶的聲響,奔涌如同暗紅的濁流,粘稠溫熱的液體糊了肩頭。
刃十三愣愣的低下頭,看著來自她身體內部的血沖破阻擋噴涌而出,順著肩膀流下,很快在地上聚起一攤紅色的刺眼圖案。觸目驚心。傷口有火熱的感覺,她用手捂住肩頭,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抬起頭露出一個可以算得上是漂亮的笑容。
「凌靈,我現在明白了。」她的眼神柔和了下來。「估計我回去,會被罰吧。可是不管怎樣,我大概這次無法帶回你了。」
「我不殺你。」凌靈舉槍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我不殺自己的同伴。」
刃十三笑著搖了搖頭。「凌靈,你知道麼,就算你離開組織,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可以代替你的位置。」因為,沒有一個人會像你一樣,這麼心狠。對別人,對自己。更不會有一個人會像你這樣的堅韌。走在這樣的道路上時,卻還一心都為著他。
凌靈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刃十三。
但是凌靈卻知道,憑著她和刃十三這些年以來的相互了解,十三對于她,就像是對于自己一樣的確定。在刃十三的心里,是一定不會相信她叛離組織這件事的真實性的。她從一開始就懷疑著,那麼再加上剛剛她們的對峙,還有凌靈毫不猶豫打在她肩胛上的那一槍。凌靈知道,刃十三懂得。這一切。
果然,在听到那句‘果然會受罰’的時候,凌靈在心里輕輕的舒出一口氣。
十三懂得。
那麼,這一槍,就算是給你的教訓了,十三。下一次,就算是在面對曾經的同伴時,哪怕是面對我時,也請一定不要心慈手軟。否則,這一槍,就會朝著你的胸膛,扣下扳機了。
我明白了,凌靈。這一次首領派出我們來追殺的目的。還有,你‘叛逃’的目的。我很慶幸,這一切都是假的。我也很慶幸,一直以來你都將我當作你的同伴,你的朋友。
風從遠處吹來,揚起風沙。
刃十三抬手捂住自己肩膀處的傷口,重新跨上機車,發動,離開。
黃色的空地上,只留下了一片猩紅的血跡。安靜的就像是沒有人來過。而凌靈則一直站在那里,看著刃十三離開的方向。耳邊回蕩著的,是十三最後留下的那一句。
「小影讓我給你帶一句話。」刃十三壓低了聲音,血腥和她低啞的嗓音一起融合在風里。「小心你身邊的人。」
刃十三其實並不知道這句話的具體含義。對于更多內幕的事情,是她和更多‘刃’的成員所不了解的。但是,刃影知道她來執行任務的時候,卻還是讓她為凌靈帶來這句話。既然是帶話,那麼,刃十三自然也知道這句話的重要性。
保密,是殺手準則里的第一條。
有時候,他們寧願是丟掉性命,也不會說出一個泄密的字的。所以,刃十三只把這句話記在心里,然後帶到。連一個字都沒有多問。
听到這話之後,凌靈閉了下眼楮,只回給刃十三兩個字。「知道。」
……
「哦,honey!」安然開著他的雪弗蘭安穩地停在了凌靈的身側。「呀,honey,看你的樣子,簡直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斗嘛。看看這地上的血腥。不會是你的吧,honey?你的手臂才剛剛好,不會又受傷了吧?」
「閉嘴。」凌靈瞥了他一眼。「我的冰激凌呢?」
「在這兒呢,在這兒。」安然說著,從車上跳下來,手里托著給她的冰激凌。「哦,honey,你聞到沒有?噢,這是Idylle。溫暖的西普香精,內含廣藿香和白麝香,尾調用鈴蘭、丁香、牡丹、小蒼蘭和茉莉組成的混合花香,更有PlessisRobinson玫瑰讓人難以忘懷的香氛。」安然深吸一口氣。「honey,我沒想到你的同伴里,竟然還有如此浪漫情調的人。」他半撇著嘴,無限遺憾的說著。「我以為還殺手都是像你一樣,只知道撕碎別人。」
「殺手從不使用香水。那會給警察留下線索。」凌靈雙眸上挑。「除了十三。她是刃里面唯一一個會用香水的人。」說著,凌靈把冰激凌從安然的手里拿了過來。
冰激淋在袋子里已經有點融化了,蓋子上結了一層水珠。吃上去有些軟綿。不過還好,不影響凌靈吃冷飲的心情。
特別是,如果把這冰激凌當作冷月來吃的話,簡直是讓凌靈的心情更加的開朗。
「噢,所以,honey你的意思是,你的這位別具一格的可愛同伴,已經被你打傷了,然後狼狽的回去了?」安然有些不可思議地問著。
「除此以外,你以為我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送她離開嗎?」凌靈一口一口的吃著冰激凌,連看也沒看安然一眼。「或者,你更希望,我被她打傷了帶會?」
「當然沒有,honey,我怎麼會那麼想呢?」
「那就真是太好了。」凌靈點了點頭。「我剛剛看過地圖,繞過這片沙漠有條直通村莊的小路,從那里走的話,我們依然可以去洛杉磯。」
安然的眼楮閃了閃。「不用過沙漠的話,簡直是太好了。可是honey,之後我們還會被你那位偉大的首領追殺嗎?他手下,還有可以派出的能跟你對等的人嗎?」
凌靈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他。而是走到車邊,打開了車門。「走了。」
「噢,honey,至少你也應該看在我把冰激凌買回來的份上,讓我分一杯羹吧?」安然見凌靈不說,也就沒有再問下去,而是一邊關山車門,一邊系好了安全帶,準備發動車子。
只是,在安然把安全帶綁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凌靈的刀刃準確無誤的抵在安然的頸動脈上。「你究竟是什麼人。」
「honey,你對我還不夠清楚嗎?」安然愣了愣,不過並不在意那把匕首,反問著。
「開頂級的跑車逃亡,懂得香水,槍械,對美食,路途的每一處景點都有研究。猜的出冷月的堵截路線。怎樣說你也不符合一個魔術師的身份。你究竟是什麼人。」凌靈的眼楮微微的眯起。
如果說,之前她對安然只是懷疑的話,那麼在听到刃十三對自己說出,刃影讓她帶來的那句話的時候,凌靈就坐實了自己的懷疑。
果然如冷月所說,這個安然確實不簡單。
但是凌靈所說的不簡單,並不是她剛剛說出來的那些。而是,擁有一個不簡單的身份,卻可以呆在她的身邊,甚至一度讓她卸去了防備,就這麼默默等待機會的安然,本身就不簡單。
凌靈直覺,只是一條大魚。而且,說不定還是一條會讓‘刃’從此翻船的一條大魚。
「honey,我還能是什麼人呢?」安然嘆了口氣,抬起手移開了一些凌靈的刀刃。「開頂級跑車逃亡,那是因為這是我的愛車,而我遇見你的那天,恰巧就是開的這輛車。懂得香水和槍械,那是因為我的行業需要這些,而且,我需要一些專業知識,來應付那些無理取鬧的文盲。至于,對美食和路途的每一處景點都有研究。這就純粹是我的個人愛好了,當然,honey,其實我覺得你跟我一樣的愛吃……好好好,其實並不是的,親愛的,請把你的刀刃移開一點兒,天知道這玩意涼颼颼的,弄得我整個人都敏感極了。」安然投降似的舉起自己的雙手示意了一下。「好了honey,至于你說的那一點,該死的什麼?我能猜出你那位偉大的首領的圍追堵截的路線?這個我想你可真的是冤枉我了。我怎麼可能猜得出來呢。明明是你的那位首領一直在追殺,追殺的意思,honey你懂嗎?是他在追著我們跑呢。Honey,你不能這樣,對我這麼的懷疑。要知道,我可是個青白的好男人。」
安然一口氣‘ 里啪啦’地說了一堆,最後他清了清喉嚨,把凌靈抵在他脖子上的刀刃推了推。「honey,現在你能把這個東西暫時性的先拿開了嗎?」
凌靈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慢慢的移開了刀子。然後冷哼一聲,把匕首收起,重新拿起勺子,開始吃有些融化的厲害的那碗冰激凌。
安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我說,honey,你真是太讓我傷心了,你怎麼可以這麼懷疑我?」
凌靈像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似的,跟安然嗆聲。「誰讓你長了一張讓人懷疑的臉?」她挑眉反駁。
「……」安然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後尖叫道。「什麼叫讓人懷疑的臉?honey,你不能這麼侮辱我!honey,你簡直是太讓我傷心了!我這明明就是一張成功人士的臉!」
「也許吧,是挺成功的。」凌靈模稜兩可地贊了一句,卻讓安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去接話了。
半晌,安然突然問道。「honey,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叛離你的組織之後,不,我是說,等我們到了洛杉磯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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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第二更。明天接著來兩更,八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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