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攤牌
早上六點多，唐宋在賓館的小院子里剛鍛煉到差不多的時候，便听到街上傳來陣陣車輛轟鳴的聲音。
其實早在這大部隊剛出發的時候，唐宋便已經知曉他們的動靜了。東枝城離東枝山也沒有多遠的距離，昨晚要不是為了仔細觀察山里的具體狀況以便挖牆腳，他都不需要將車子開出城就可以直接跟德欽聯系了。
想不到他們居然來的這麼早，就不怕騷擾領導休息從而留下個壞印象嗎？唐宋心思一動，不禁莞爾，呵，自己還真是流俗到跟一般所謂的國內官員相比了……
不過，德欽的考慮似乎還是很周到的，因為並沒有人直接進來騷擾他，而是將悅來賓館周圍幾條街道直接戒嚴了。也不知是為了他唐某人的安全著想還是……另有所圖，讓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他唐宋的到來？
既然自己的神奇已經傳出名了，尤其是在聲音上的道行，那也不可能這麼大的動靜還驚動不了他……唐宋笑了笑，便對還在兩三里外，似乎專門等他唐宋睡醒再來打擾拜訪的德欽傳音道︰
「德欽將軍，既然來了，就不用在那麼遠的地方等了，還是進來坐坐吧。」
雖然早就有過昨晚的經歷，但德欽還是再一次悚然而驚了。今晨不比昨晚，他原以為無論怎樣那唐宋小子也不可能將他從萬人叢中找出來的。昨晚被唐宋輕而易舉在那種關鍵時刻找到後，大驚之後他曾深刻探尋其中原因，畢竟那唐宋只是耳朵好些，並不是神仙，不可能生而知之的，所以能發現他，自然是因為其他的蛛絲馬跡將他暴露出來。這一總結，自然發現了不少的因由，比如其他人的談論，比如自己逗小姑娘的時候或許也忍不住泄露了秘密……所以，今天除了在山上布置任務時曾說過一句話外，便開始沉默是金了，而且也嚴禁手下人談論任何有關他的話題。總而言之，迎接的大部隊到了山下，就只準行軍執行任務，而不許有其他任何聲響，尤其是嘴巴，否則軍法從事。
他以為自己布置得已經夠周全了，想來那唐宋絕對不可能再在千萬軍人中找出他的，卻不料自己在這軍車里連都沒坐熱……德欽覺得心都冷了。
這樣都能被發現，那這撢族軍事重地，還有什麼是那唐宋不知道的？那昨晚之後的筆談，昨晚之後的密碼電話呢？
他卻不知，且不說他在山上的最後一句話便已經足夠讓唐宋鎖定他的位置了，更何況從昨晚開始，他的蹤跡就再沒逃過唐宋的耳目。再說了，就算他出發之前唐宋對他的狀況一無所知，那也可以通過其他聲音的反射衍射等等來定位他的確切位置了。昨晚，唐宋就已經通過種種聲音的發射衍射清楚德欽的音容笑貌了，現在外面的動靜那麼大，那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既然主人已經盛情邀請，那無論心驚與否，這見面卻是避無可避了。再推辭的話，說不定反而引起懷疑了。
心念電轉，德欽乘坐的車子便開動起來。
也不是說撢族的控制範圍內就沒有其他種族的人，現在社會想要發展，那總是需要交流的，便是再狂妄自大排斥外人的撢族也知道，到現在一切還都自給自足的種族或者部落，那是落後千百年的原始土著，撢族人可不想被人叫作土著。何況這東枝還是撢邦首府，在緬甸來說已經可算是交通便利的大城市了。所以，這城里自然少不了其他民族的居住人口，比如這悅來賓館，便是漢人開設的。
其實，听這頗有古風的賓館名字便知道它跟漢族絕對有不小的聯系。便是現在，唐宋還吃不慣緬甸像印度那樣咖喱居多的食物，所以無論入住什麼樣的賓館，自然找個能讓自己肚子舒服的地方。
悅來賓館的名字里雖然也有賓館這兩個字，其實跟國內的賓館比起來相差太多了，只是一棟有四套房間的破舊小二層，里面除了老板娘夫婦外連一個幫手都沒有，看來在這兒也只是勉強度日而已——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撢邦東枝這樣的地方，若是一個漢族人生意好得不成，治下偌大的家當，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早幾十年，緬甸的漢族人就是因此遭難的……
說實話，就算沒有多少家當，差不多四五十歲的老板娘夫婦現在嚇得也已經夠嗆了。
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誰一大早發現自己的家門口被一幫荷槍實彈的軍人包圍了不嚇一跳？尤其是撢邦這樣的地方，這可是一言不和，直接拔槍掃射的地界，何況他們還是外人，便是死了也是白死，連個幫忙說話的人都沒有……
唐宋從樓上下來時，恰好見到正在大廳吧台後面臉色有些蒼白的夫婦倆，不禁皺皺眉頭，走過去道︰
「兩位店主，不用擔心，外面那些人是找我的，跟你們沒關系，一會兒照常做生意就是了，也沒人敢找你們的麻煩。不過，呵，也是一場不必要的驚嚇，這兒有點錢，算是我補償你們的。」
說著間，唐宋從兜里掏出一沓子人民幣放到吧台上。不是很多，也就一兩千塊錢左右，再多了，估計他們也不敢要。
即便這樣，那老板夫婦也是一個勁地推辭，絕不敢要——萬一，萬一人家是放長線釣大魚，回頭再以這些錢為借口找他們的麻煩，那該怎麼辦？這不是他們杞人憂天，實際上這種事情以他們的人生閱歷在緬甸這種地方見多了。
好在唐宋表明身份說自己也是漢人，誠心誠意地好說歹說，店主夫婦也才收了下來。
生意人在外也不好過啊，尤其是他們的生存環境，自己既然有了這樣的能力，那也該著手改改了，不說別的，先弄個各民族平等自由宣言，再花點力氣推行下去，應該不是什麼難題……想著間，唐宋便往門口走去。
然後，他就見著了德欽將軍。
跟尋常緬甸人一樣的短小精悍，從軍帽里露出來的頭發有些花白，不過站在那兒腰桿挺直，雙目炯炯有神，倒是一副極好的軍人架子。只是一想到昨晚某些場景，再對比某人現在的一本正經，唐宋心里就有些發笑。
既然搞出這麼大陣勢，德欽當然不可能一個人來拜見唐宋。
先是合十為禮，再看似熱情的擁抱後，德欽便跟唐宋介紹起自己的跟班來︰
「唐先生，這是我的副司令，吳將軍，是我這幾十年來不可或缺的助手啊。」
唐宋抬頭看看那吳將軍，心道這就是想等德欽完蛋後想要接手撢族的老吳，自己的推測果然不差，年紀雖然沒有德欽大，卻也不小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不是自己所要的撢邦接手人。可惜，他的美夢要破滅了。呵，想來他們知道自己來後便應該已經有這樣的預測了。
乍見唐宋，老吳也是一震︰這麼年輕冷峻的小家伙，難道就是那傳說中神奇無比力挽狂瀾的唐宋？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唔，這乳臭未干的小家伙孤身一人來撢邦，那說不定就是自己的機會，或許還很有可能早幾年就達到目標呢。他想要控制撢邦的話，怎麼說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吧？自己身為撢族二號，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選？
如此，老吳對唐宋自然比德欽更為熱情些，嘴上好話不斷，那擁抱唐宋的雙臂簡直就不願意放下來了。他要是知道昨晚連面都沒見上就已經被唐宋否定後，指不定要跳起來給唐某人兩拳。
德欽冷眼旁觀，嘴角不由溢出一絲冷笑。這老東西，臨老了還想冒頭，我能壓住你幾十年，就能壓住你一輩子，純屬找死……
一個個撢族軍隊干將介紹下來，便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德欽便代表撢邦軍政府邀請唐宋到東枝山上一聚。
這麼簡陋的悅來賓館，當然不可適合他們這些大人物在這兒聚會談事，非但是對唐宋的不尊重，傳到外面去，那撢邦軍政府也丟人啊，而東枝城里的司令部很顯然是個無足輕重的擺設，所以，為了體現對中央特使唐宋先生的尊重，那只有邀請他到撢族重心的東枝山上一聚了。
想來現在的東枝山就跟龍潭虎穴差不多了，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況，不到他們的地盤上去，又怎能逼出德欽最終的選擇？
看著一圈殷切的目光，唐宋微微一笑，便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倒不是他們心里誰都想對唐宋不利，雖然他們都能猜到唐宋此來的用意，但他們一向都是跟德欽走的，德欽的選擇就是他們的選擇，而鑒于唐宋的能力，德欽的選擇目下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們，所以，他們現在還談不上敵視唐宋。只不過，德欽雖然沒有明說，但隱隱約約的意思卻是了然。如果唐宋處于安全的考慮選擇不進山，那事情就有些難纏了，但現在既然唐某人打算進山，那一切還不好說？
只不過，看著唐宋大有深意的微笑，德欽心里卻不由動搖起來……
半小時後，戒嚴的大軍又呼嘯而去，只不過悅來賓館里少了兩個客人罷了。只是，那賓館的老板夫婦卻不由對那個年輕人擔心起來，一個漢族人，到成千上萬撢族軍隊駐扎的軍事基地去，那危險……當然，不管危險不危險，那種事情卻不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能操心得了的了，他們最多也就能祝福祈禱兩聲罷了。
郁郁蔥蔥的東枝山，本來倒是頗為險奇雄峻的，不過卻因為駐軍的需要，那些高聳挺拔的山峰不算，但從山腳到山腰，倒是被整飭出來一條寬闊的水泥道路來，軍車可以通過層層關卡直接開入位于半山腰的司令部大院。
因為唐宋的到來，這沿路上自然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便在車子從山腳開上大院的過程中，唐宋已經聯系上了昨晚的五位志同道合者……也難怪那些家伙郁悶，今天那五位大大小小的軍官，全被發配成了崗哨，當然了，他們到底是軍官，便是崗哨，那也管人的崗哨。只是這樣一來，卻便宜了某人，尤其是在司令部大院里發現了某位原本的團長現在的營長後，唐宋從心底笑了起來……
被一般大佬眾星捧月般擁簇並殷切地介紹撢族乃至撢邦的一切，唐宋倒是體會到了幾分當權者的味道，也難怪那麼多人留戀不去了，而這般眾星捧月，其實都算不上權勢者的好處——當權者的好處是什麼，當然是生殺予奪，想干什麼就干什麼。若是說在國內，當權者想做什麼事情還需要顧忌些，但這是緬甸，只要成了鐵腕統治者，那簡直無需顧忌任何東西，只要想干的，就沒有做不成的……這個鐵腕統治者，簡直最適合他唐宋不過了，反正他不害怕任何人反抗，不擔心任何人搞軍事政變。可以說，一般情況下就算頃盡緬甸所有的常規武器，那都對他造不成什麼威脅，那還需要顧忌嗎？
與唐宋的風光想必，一瘸一拐的孫行義就有些像小丑了。被兩個小兵攙扶著跟在人群後面，幾乎所有人都將他無視了，不過，估計過不了幾天，大概所有人對他都要另眼看待了。
圍成一大幫子的高層們一起吃過精致的早餐後（作為撢邦的實際統治者，上峰特使來了，弄點精致的東西還是很簡單的，這也體現了撢族人民的熱情），德欽本來想還想著請唐宋先在東枝山上逛逛，欣賞欣賞一下撢邦的大好河山的——對于昨晚最後的決定，他到現在還有些為難的，有點時間正好緩沖一下，再觀察觀察唐某人，再仔細考慮考慮，要知道，這可是關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是要死人啊，可不能莽撞行事，卻不料他話剛說了一半，唐宋便抹抹嘴說道︰
「德欽將軍，這玩的事情就先放放，我唐某人既然來到了撢邦，那自然不可能一經而過，總要好好體會這大好河山，體會體會撢族人民的熱情好客。呵呵，想來大家都知道唐某此來是身負公務的，要不，先將在下的公務了結了，然後我就听將軍大人以及在座各位的安排如何？」
眾人眼光齊刷刷瞅向了德欽，這小子可真是強勢了，才來就不給將軍面子……
德欽臉色微微一變，旋即笑道︰
「唐先生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公事在前，享樂在後，佩服佩服……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去大會議室吧。呵呵，解決了公務，那也才能玩得開心嘛，呵呵。」
眾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于是便移師大會議室。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若是有什麼重大事情需要開放大會議室的時候，除了兩三個伺候的衛兵外，里面再沒有任何閑雜人等，那些衛哨都是在會議室外戒備的。但今天，會議室里面四周居然圍了一圈荷槍實彈的士兵，將中間的圓桌層層包圍了。這場景倒不像是軍政高層開會，反而像是黑社會談判來著……
其余人等一見這等前所未有的場景，便差不多猜到了德欽的打算，稍稍都有些不自然。倒不是說德欽的決斷就不對，要知道，那唐宋要真是來拿下他們的武裝的話，那他們為了自己的前程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著想，那也只能拼拼了，只是他們卻擔心，以唐某人的神奇，這些槍桿子是不是真有作用？而且，身嬌肉貴的他們也在現場，萬一被牽連了，那就得不償失了。關鍵他們還是擔心後者，反正都是德欽做的決定，就算失敗了也可以推月兌，因為這偌大的撢邦要治理管轄，他唐宋總是要用人的，總不可能將他們全部解決，或許，這還是他們的機會來著，若是在這等緊要關頭卻被殃及池魚，那就不劃算了。
眾人惴惴不安地相視兩眼，才在微笑如故的德欽帶領下各自坐了下來。
當然，這場景對唐宋來說沒有任何負擔，比這更危險的狀況他都不知道遭遇過多少回，何況外面還有他的後手……
鴉雀無聲蕭殺無比的會場，德欽首先發話︰
「今天開會就一個議題，在座的的都已經知道了，唐宋先生自來中央，而今天的任務就是听取唐宋先生傳達中央軍政府的文件精神，大家歡迎唐宋先生講話！」
只听取不執行嗎？唐宋淡淡一笑，然後讓坐在身邊秘書一樣的孫行義取出一個文件夾出來，抽出一張文件，抬頭看了四周一眼，緩緩說道︰
「謝謝德欽將軍的歡迎……在我傳達中央文件前，很有必要先傳達一下中央軍政府對德欽將軍的褒獎。德欽將軍從十二歲開始參軍，到如今已經有六十個年頭了。這六十年來，德欽將軍為撢邦的發展，為緬甸的統一立下了汗馬功勞，可謂戰功累累，彪炳千秋，堪為軍人的楷模，是我等永遠學習的榜樣，所以，中央軍政府特晉升德欽中將為上將軍。具體的晉升儀式，會在年底的緬甸軍事委員會上舉行，到時請德欽將軍參加……」
就在眾人目光不一地看向德欽時，唐宋頓了頓，繼續說道︰
「下面，我宣布中央軍政府的另一項任命︰根據中央軍政府最近頒行的《公職人員離退休暫行條例的規定》，免去德欽將軍撢邦軍政府司令一職，撢邦軍政府司令一職由唐宋同志擔任。另，為讓國之功臣發揮最後的余熱，為國家社會的發展貢獻力量，特任命德欽將軍為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