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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紗雖然不明白蘇尚彤為什麼特意把碧葉要過來,又不打發了出去,只是百般防著她,可也知道小姐是決計不會讓碧葉回到夫人那里的。她向來心思玲瓏,懂得揣摩旁人的心意。昨日看蘇尚彤明明吃的不少,卻非說餓了,一定要碧葉去做芙蓉糕,就猜到這芙蓉糕只怕有點貓膩,所以跟碧葉說話時特意提了一句,讓她早上做一些,免得蘇尚彤早上再說,碧葉心中起疑。

蘇尚彤讓碧葉做芙蓉糕的心思其實很簡單。之前她身無長物,看不出這芙蓉糕里有什麼,如今她師父是那道濟師傅的徒弟,醫術高絕,只消拿去給他看一眼,也就知道碧葉下的是什麼藥了。說不定她師父還能配出解藥,那蘇尚彤之後便不需為著這件事日日提心吊膽了。這次回來,見蘭姨娘大好了,蘇尚彤心下大安,前世,蘭姨娘便是今年病故的。她既能改了蘭姨娘的命,便也能改了娘親的。

而之前蘭院的丫鬟秋月,被蘇尚彤整治了一番之後,雖說請了大夫,可臉上到底還是留了疤,自然對蘇尚彤恨得牙癢癢的。蘇尚彤也覺得有些奇怪,這個秋月被毀了容貌,蘇向宇卻對她更好了。不但把她調回自己院里,還單獨給她撥了一間屋子,每日也無需服侍什麼,月錢還和一等丫鬟拿的一樣。

要說,本來男人在後院是不該有自己的院子的,婚前住的的院子便是主院,娶妻之後和夫人同住。可是蘇老夫人在寧氏剛嫁過來的當天,便笑盈盈的親自引她去了熙墨院,說那是特意為她建的院子,怕她在府上其他院落住的不習慣。

熙墨院是很好,里面一草一木無不別致,但卻不是主院,而且離蘇向宇的院子有些遠。相比而言,余嬌的梅院倒是近上許多。

蘇尚彤知道祖母不喜護國公府,可還是不明白祖母為什麼對娘親這麼差。而父親知道這件事之後,不置可否,也時常獨自一人留宿在自己的院里。她原先以為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嫁進將軍府才知道這是公然的貶低母親的身份。不過她當時以為父親也是拗不過祖母,才沒堅持讓母親住到主院,現在想來,恐怕父親本就避著母親,他院里的那些丫頭,說不定都是他暗中培養起來監視各個院子的。

蘇向宇有四個妾室,分別住在梅、蘭、竹、菊四個院里。可是只有梅院的余嬌是他自己提出要納的。

蘭姨娘自然不必說。而住在竹院的謝姨娘,是那次申國來使時獻上的舞姬。由于那一次蘇向宇一番辯駁讓申國使臣啞口無言、鎩羽而歸,元熙帝龍心大悅,就把這舞姬賜給了蘇向宇。據說蘇向宇從未去過謝姨娘的院子,而這謝姨娘也每日在自己的院子里從不出來。蘇向宇特別給她安排了一個小廚房,就連服侍她的丫鬟,除了領月例的時候會出現之外,其他時間根本就看不到人。蘇尚彤前世那麼多年都沒有見過這個謝姨娘的真容。

而住在菊院的張姨娘就沒有那麼復雜的身份了。她不過是之前老夫人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喚作菊香,只知道她本是姓張的,本名叫什麼估計她自己都忘了。後來寧氏嫁過來一年都沒有身孕,這張氏也就被蘇老夫人送到了蘇向宇的房中。據說開始也頗得寵的一段時日,可是後來寧氏懷孕,還一舉得男,張氏便被蘇向宇拋到腦後去了。而這張姨娘便把自己不得寵的緣由全都歸結到寧氏頭上,平時沒少跟余嬌合起來,做一些給寧氏暗中使絆子、上眼藥的事情。

而此時,這張氏和余嬌正坐在榮華堂里陪老夫人說話。蘇尚彤正倚在老夫人懷里,冷冷的看著這二人。就是這兩個看起來心思單純的女人,就是她們在祖母壽宴之前故意放出風來,讓母親沒有辦法,只得拿出瑤池碧玉。余嬌又指示余盈盈說了那一句誅心的話,惹得祖母當場砸了外祖父的傳家之寶——瑤池碧玉,害的娘親更被祖母厭棄,害的自己自此毀了容貌,受盡蕭天辰的羞辱!

蘇尚彤攏在袖中的雙手握緊,指甲深深的嵌到肉里,鑽心的疼才讓她冷靜下來,沒有一把去掀翻她們坐的椅子。

只听那張氏說︰「老夫人,听說昨日鎮國將軍回來了。太子親自出宮迎接的,全城的百姓都出去瞻仰鎮國將軍的風采了。我就說,怎麼咱家大小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往外跑呢!大小姐不如跟我們說說昨日的情景,也讓我們這些內宅婦人長長見識?」

蘇尚彤看到祖母在听到「鎮國將軍」的時候,面色一凝,不悅之色一閃而過,看來鎮國將軍府老太太對她的羞辱她這輩子只怕都忘不了了。而這張氏偏要在這個當口,提出她昨日也出門的話,讓祖母對她心生不滿。還故意咬緊了「內宅婦人」四個字,明擺著說她作為堂堂大小姐,還不如她們這幾個妾室守規矩,居然不守女訓,獨自出門。

果然祖母听了這話,摟著她的手松了一些。蘇尚彤一笑︰「張姨娘真愛開玩笑。我在那荒無人煙的山谷中待了兩年,好不容易回了家,哪里還願意出門?只不過我師父想要作畫,他年紀大了,又只有我這一個徒弟,我自然得去幫他買些顏料。昨天我師父畫了半天的畫,我可是陪在一旁磨了半天的墨,手都酸了,哪里知道什麼將軍有沒有進城!倒沒想到姨娘從沒出過門,居然對這個什麼將軍的事情那麼清楚,彤兒真佩服姨娘呢!」

蘇老夫人一听這話,冷冷看了張姨娘,把張姨娘嚇得臉都白了。雖說鎮國將軍的名號在這上京,乃至整個瑤國都很響。可畢竟鎮國將軍還年輕,比不得當時的安國大將軍那種家喻戶曉的風頭。可這張姨娘居然對鎮國將軍的事情這麼清楚,要不就是她自己有心去關注鎮國將軍,要不就是她院子里的丫鬟偷偷溜出府去打听了,嘴碎讓她只道了。哪種都不是好事。如果這話時余嬌說的,老夫人只怕還以為是蘇向宇告訴她的,可張姨娘已經失寵很久了,所以這幾天根本就沒去過她的院子,她一個深宅婦人,常年不得寵,又對一個外男的事情那麼感興趣,由不得人不多想。

這廂張姨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廂余嬌就接口了︰「老夫人,要我說,這大小姐那師父也太不體諒人了!大小姐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天天讓她作個藥童打扮不說,還讓她大老遠的趕過去幫他磨墨!這哪里該小姐做得事啊?」余嬌說完,還輕輕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好似萬般愛憐里面的骨肉似的。

蘇尚彤心中冷冷一笑︰不知道等孩子生出來之後,你還能不能這麼疼他?

然後昂起頭,一臉傲氣的說道︰「余姨娘,你沒畫過畫,自然不懂了。即使墨和硯台是一樣的,每個人磨出來的墨都是不一樣的。我師父在山谷中用慣了我磨得墨,自然不習慣其他人磨得墨了。」她這話說的老夫人也點頭稱是。蘇老夫人自己也喜歡作畫,自然明白。她自己就有一個專門的磨墨丫鬟硯兒。

蘇尚彤見祖母點頭,也接著說︰「況且,我師父可不是一般人,能給他磨墨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這話一出口,余嬌先就「噗嗤」笑了,好像在笑堂堂相府大小姐自甘墮落,給人去當磨墨丫鬟,還覺得是福氣!

蘇老夫人也一臉不贊同的皺眉。

蘇尚彤也不解釋,只對蘇老夫人說︰「對了,祖母,師父說我幫他磨了一下午的墨也辛苦了。他一共作了兩幅畫,便送了彤兒一幅。我見祖母素日愛畫,便借花獻佛了。」說完便讓身邊的小丫鬟去她房里找朱紗,讓她帶上昨日那幅畫過來。

在那幅畫卷打開的時候,老夫人就一下站了起來盯著那幅畫許久,最後嘴唇翕動,才顫顫的說出四個字︰「無為居士!」

這幅畫畫的是一只仙鶴,臨水站著,一只腳抬起,似乎只是閑庭信步。不過那一雙眼楮卻透著精光,好像在觀察著那水中的魚兒。而那水、那魚都好似活了一般,似乎都能听到潺潺的水流聲,似乎能看到魚兒在水中追逐、嬉戲。而那鶴似在畫中,又好似不在。虛虛幻幻、似真似幻。無為居士才有的水準,無為居士一貫的風格,這畫定是無為居士的真跡無疑!

老夫人這才回過神來一般,對著蘇尚彤,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彤兒,你那師父竟是無為居士?祖母能見見嗎?」。

蘇尚彤點點頭︰「是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可是我師父更喜歡醫術一途,不大愛作畫,所以我不敢跟祖母提起,怕祖母失望。正巧師父他昨日興起,彤兒自然得在一旁陪著,果然師父說我磨墨墨的好,送了我一幅畫。外祖母,你可喜歡這幅畫?」她故意問了一個問題,擋住祖母要見師父的企求。

蘇老夫人的眼中閃耀著少女見到心愛的情人一般的光芒,親自走過去把那幅畫卷好,好生收好了,才對蘇尚彤說︰「喜歡,祖母喜歡!彤兒真是祖母的福心!」

蘇尚彤眨著大眼楮,似乎是想悄悄的說什麼,可是聲音沒控制好,整個屋子里的人都能听清楚︰「祖母,其實是娘親告訴我你喜歡師父的畫。听我說師父今日有興致作畫,就讓我今天早起去幫師父磨墨,再央著師父給我一幅,帶回來送給祖母的。可是,娘親不讓我跟祖母說是她教我這麼做的。祖母,彤兒悄悄的告訴你,你不許告訴別人哦!」

蘇老夫人面色一僵,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摟著蘇尚彤「乖啊、寶啊」的叫個不停。

蘇尚彤看著底下氣的臉色發青的余嬌,好不得意。昨日她興沖沖地給他師叔買完糖炒栗子,也在他的破藥房逛了一圈,卻看到了一副畫,新畫沒多久的畫。那畫的感覺跟她上次看到的那幅《九梅圖》一模一樣,她仔細看了良久,忽然覺得畫上的字跡有些熟悉,這才發現這明明是她師父的字。她盤問了她師叔,果然發現,她師父就是頂頂大名的「無為居士」。誰能想到被先帝御賜「書畫雙絕」之名的無為居士居然是個大夫?

鎮國將軍回城,她又出門這麼久。而祖母對鎮國將軍府的又有心結!她直覺余嬌會拿這個做文章,所以威逼利誘的從他師叔這里拿走了這幅畫。還保證,余嬌如果沒有拿這個說事的話,就把這幅畫還回來。

可是,如今看祖母那愛不釋手的樣子,她師叔只怕是要不回這幅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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