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他半路丟開她,她也沒有怨言。萍水相逢罷了不是?只是,說她不感動是假的,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除了步洛初,便是這個男人對她最好了。
雙腿打顫,臉色發青。
非凡每走一步都似要抽盡力氣,每走一步,便似下一刻就要摔下地。
「轟隆——」
天邊一聲炸響,非凡尚未反應過來時,那大雨已傾盆而下。
全身濕透,非凡面色蒼白。腳下更快了一分。
「白上歌,你這人到底什麼運氣?怎麼我一跟著你,反倒更倒霉了?」她笑罵著背上那昏死的男人,「你醒醒好不好,下雨了,咱們要趕緊進城,不然不毒死也得冷死……」
「不過你放心,你救了我,就算我死,也不會拋下你的。」
回應她的是那豆大雨點落地的「噠噠」聲,以及天邊時不時的驚雷。
本就未到春天,這雨一下,冷風咆哮,冷的刺骨。
上下牙齒打顫,胸口隱隱有些疼痛,她不再說話,拖著他一步步走去。
果然如她所料,不遠處是一個小城。眼看城門在即,她半驚半喜間,腳下卻絆到了什麼,一個趔趄便連人一塊朝那淤泥小坑摔去。手下下意識猛力一推,背上之人被她推倒在路邊,她自己卻整個身子跌入那泥坑中。
滿身泥濘,一邊臉頰已看不出人樣。她咬咬牙,看了看那昏迷的白上歌,再次爬了起來,拉著他向那小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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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上歌醒來之時,已是深夜。
看著自己身處的小屋子,他起身點亮燭火,黑暗的房間終是有了些亮光。他垂眸,瞥了眼自己身上明顯不屬于他的布衣,若有所思。
屋外腳步聲忽的響起,他眸光一凜,袖袍一揮,房門已被打開。
門外老者愣在原地,有些驚懼的看著容貌俊美卻氣勢凌厲的他。忙道,「公子不必驚慌,老夫是這家醫館的主人……」
「醫館?」他殺氣緩緩散開,淡淡問,「我怎麼會在這里?」
「是一位姑娘帶公子來的,公子身中劇毒,多虧了那位姑娘。哎……」那老者說著,忽的一嘆,語氣復雜至極。
「她怎麼了?」眉頭一蹙,他沉聲問道。
老者被他自然泄出的冷冽氣息給壓迫的有些喘不過氣,「公子跟我來……」
老者帶著他走向對面,撩開布簾,里面是一間極為簡陋的屋子。這個醫館不大,倒是他方才住的那間,比起這些病人借助的房間要好上一些。而眼前,非凡依舊一身髒污泥濘,正縮在牆角睡著。
眸子陡然一眯,他如刀鋒般凌厲的目光射向那老者。
老者一駭,就差沒跪下去,「公子莫誤會,白天外面下雨,她在城里找大夫找了許久,人家看她這模樣也不願放她進去。我醫術不精,無法醫治公子,但看這姑娘拖著公子尋醫可憐這才讓你們進來避雨,誰知她將公子放下倒頭便睡,我勸她洗干淨換身衣服再睡,她不願,縮在這睡到了現在。」
「我這醫館太小,只有老頭我一人。沒女子,也不好照顧她。這才……」
白上歌心頭一震。
耳邊隱隱回蕩著一個似怨似嘆卻又無怨無悔的聲音,「白上歌,你這人到底什麼運氣?怎麼我一跟著你,反倒更倒霉了?」
「你醒醒好不好,下雨了,咱們要趕緊進城,不然不毒死也得冷死……」
「不過你放心,你救了我,就算我死,也不會拋下你的。」
「……」
那老者正驚懼著。說著說著,卻又想起早晨那一幕。
雨下得很大,他出去收拾曬在外的衣物,恰巧卻見著一女子背著個男人在這長而窄的街道行走。女子像是摔進泥坑般,活月兌月兌一個泥人。而她背上的男子,雖也是全身濕透,卻干淨異常。
她拖著男人的身體一家家敲門過去。
有些人家不開門。
有些人家即便是開了,見到她滿身泥濘的嚇人模樣也砰地關回門去。
她甚至一句話也沒說上,便被人阻隔在外。她咬牙切齒想罵人,卻又不得不繼續敲去。直到她立在他這小醫館的門前,他想也沒想便將人帶了進來。
他看不透這兩人是什麼關系,可見那女子毫無怨言冷靜又倔強的模樣,他依稀覺得,這兩人只是單純的朋友。若背上的是戀人,這背人的,怕是早便哭死過去了。
但就是如此,便愈發震驚。
活到這把年紀,他已經很少見到這樣情深義重的人了。
「睡過去?」一聲咬牙冷笑將老者回憶打斷,「她分明是毒發昏死過去了。」
老者大驚。忙看向角落縮著的非凡。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金光,他手忙腳亂將其接住,定楮一看,竟是一錠極大的金子!
門「砰」地被人關起,老者苦笑,看著手中的金子,忙按著男人的吩咐去做。
——「我要一桶熱水與一套新衫!」
白上歌腳步移動,站定在昏死于角落的女子身前。
默了片刻,他緩緩蹲去。手中不知何時捏了顆藥丸,他輕輕打開她的嘴巴,喂她吃下。
目光與那張泛著青黑的倔強小臉相對。她一側臉頰上的贓物已結成了泥巴,貼在她細膩的膚上,他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撫上她的頰,將她臉上的泥塊掃下,再細細地看她。
這一看,便有些移不開眼。而他心頭的震動,亦愈發劇烈。
為什麼?她長相明明只算是秀氣,並不絕美的容顏,卻帶給他這樣的震撼?
葉督察。
葉督察……
呵,假名罷了,他啟會不知。
月前他身中劇毒,本已被他壓下,可他知道,只要內力運用過度,便會再次毒發。雖禍及不到性命,可疼痛難耐,必定昏迷。
他的兄弟知道他的秘密,又知道他武功高強。而他自己又哪會不明白那些人的想法。第一批刺客是逼他出手,待他毒發昏迷後,還會有第二批第三批刺客趁他昏迷帶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