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罵娘,她正欲跳下馬車。堪堪抬起眸子,便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險些失了魂魄。
這本狹小的走道哪經得住受驚之馬的癲狂,卻是它前蹄一提,瘋了似地向那深深的溝壑躍去。
渾身冰冷。
大驚失色間她想也沒想,猛然扭過身子用盡力氣往回撲去。
馬聲嘶鳴,尖利刺耳,劃破蒼穹。
然而,她本就不是什麼武功高手,身子又虛。
而她跳開馬車之時,那馬兒已整個飛躍到了溝壑上空,她這伸直雙手全力一撲也只堪堪抓到了崖壁上一塊凸起的尖利石頭。沙石飛走迷了雙眼,她卻不敢眨動,整個身子繃緊,死死睜著通紅的眼楮。
面色已是慘白一片,方才這一驚嚇,雙耳那漸漸開始消停的轟鳴聲在此刻如潮水般席卷而來。胸口隱隱有些撕疼,她駭然,知道這是毒發的前兆……
心髒在這一刻似跳到了嗓子眼,她身子已然麻木,冷汗直冒,滾滾而落。
微仰了仰頭,天很藍……
一滴黏膩忽的自上落下,砸到她灰白的臉頰。她睜了睜雙目,尋去,那沾了灰塵的猩紅鮮血正一滴滴從她雙手掌心流下。她卻顧不得疼痛,抓著那尖利石頭的手,更緊了分。
死死壓抑下心頭的顫抖,她告訴自己要冷靜。想著從前攀岩訓練時的情景,她不敢往下看,只微微側目看了看崖壁。這一看,卻愈發心涼。
崖壁上竟不如想象中的嶙峋,反而光滑的沒有絲毫支撐點。
不行!
她要上去,她不能死!
牙關緊咬,有絲絲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她顫栗著的雙臂開始使力,欲借著這塊石頭爬上去。
誰知,她剛一動,那懸掛了她整個身子的凸出山石便是忽的一陣松動。身子頓僵,血液倒流。她通紅的雙眼似要滴下血來。
難道她當真要死在這里?
她穿越到這就是來受苦受難的?
絕望肆虐,就在這時,頭頂忽的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非凡似想到了什麼,猛然抬頭去看。眼前灰黑之色一掠而過,她大急,「救我!」
她怎麼能忘了,在這里還有個與那刀疤男爭路從而害的她墜崖的人呢。
果然,那身形挺拔的男子拉著馬韁便要離開。听到她的聲音,他這才緩緩回頭向溝壑邊死死支撐著的她看來。
四目相對。
一雙是冷靜冰涼的玄黑眸子,另一雙,是通紅地似受傷野獸般絕望而希望的雙眼。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非凡渾身一震,張著嘴,竟忘了出聲。
那男人劍眉微揚,似看死人般冷冷看了她一眼,轉身便又要離去。
她月兌口驚呼,「沈維?!」
其內夾雜的卻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這灰衣男人劍眉星目,五官立體輪廓深邃,完美地似被人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般。
這張臉明明就是沈維,明明就是那個她暗戀多年從未告白的局里同事!
男人一頓不頓,牽著他的馬繼續向前走。
「你怎麼會在這里?你告訴我啊,沈維你別走!要走帶我走,我不要在這里……」
冷風呼嘯,深不可測地溝壑峽谷下雲霧繚繞。
這一瞬間,她已忘記自己身處何地。
她有些失控,腦子里盡是這人面無表情冷淡至極卻異常熟悉的臉龐。
听著她那暗帶乞求與淒楚的呼喚,男人身子終是一頓,他蹙眉回身,看著那對通紅的眸子已然水霧彌漫,蒼白清秀的臉紅的黑的,髒污交錯遍布。向來冰冷堅硬的心在對上她那淒涼傷痛的眸時似被什麼觸了一下,默了片刻,他手下莫名一松,扔下馬韁,一步步朝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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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沈維向她伸出了手。
哦不對,不是沈維。
若說當時的她分不清楚,可在被他救上後,她卻是冷靜了下來。
沈維不是這樣的,沈維對他的職業有著滿腔的熱血,古道熱腸。半路看到老人過馬路都要去扶上一把。若他是沈維,在她墜崖那時,又怎會見死不救。而這個男人,全身冰冷,不苟言笑。與步傾城的冷不同,步傾城的冷是冷酷,他善偽裝,是溫柔的,也是殘忍的,同時,又是有感情的。只是,那感情與她無關。
亦與秦致的冷有異。秦致似是背負了什麼,時刻都壓抑著。
至于這個男人,由內而外的身與心皆是冰涼。
被他救上來的那一刻,她身上時刻緊繃的線頓時放松,疲憊痛苦席卷全身,立即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夜晚。
睜開眼楮,最先進入眼簾的是漫天的繁星,看著那一閃一閃的光芒,她似是看到了新生般。
緩緩坐直身子。
「醒了?」
淡淡男聲忽的響起。她一怔,猛的轉過頭去。
篝火正烈, 里啪啦的爆破聲時不時響起。男人依舊一身灰黑衣袍,坐在火堆旁,正一下一下往熊熊燃燒的火光中添著柴火。
看著那被照映的明亮的臉,非凡有著片刻的失神。
下一秒,她又驀地回過神來。強制扯了下嘴角,笑的僵硬,卻很真誠,「謝謝你。」
對方沒有回應。
甚至,連眼都未抬一下。
非凡心中被堵了一下,下意識垂眸,又是一怔。
她因抓著那尖利石頭而鮮血淋灕的雙手,竟不知何時被人包扎了起來。她抬頭,看向那男人,又是一聲,「謝謝!」
男人終是抬了眸子,冰冷沉寂的雙眼倒映著一片活潑跳躍的火花。
「沈維是何人?與我長得很像?」男人沉淡開口。
非凡倒也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麼一個問題。呼吸一滯,隨即苦笑。低低道,「抱歉,我認錯人了。你和他,真的很像……」或者說,一模一樣。
所以你無法想象見到你時我的激動與心酸。
「是麼,有機會倒想與他劍尖。」他說著,又移開了眸子。
非凡想告訴他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
可張了張嘴,卻是不知該怎麼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