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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電報黑幫重裝上陣 042 促進市容的黑幫

坐在滑竿高高在上的方秉生扭頭看去,只見握住自己滑竿的是另外一個探長,相比一見面就叫出「方秘書」這個曾經頭餃的那歐杏孫探長,這人年輕太多了,也就是二十左右的模樣,嘴上的絨毛還是黃色的,簡直像個半大小子偷偷戴上了他爹的有檐帽。

「怎麼了?」旁邊山雞豎起了眉毛,轉身厲聲喝問那個探長。

那年輕人看了看上面皺了皺眉頭的方秉生,說道︰「剛剛我們得到的報案是有人持槍綁架,我們到的時候,听到你們叫搶劫,還看見你們挾持這個紋身家伙,怎麼轉眼間你們就成了不相干的人了?」

「你?」山雞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不長眼的家伙挑刺,這事不已經完了嗎?

旁邊的那個年紀大的探長已經跑了回來,看起來臉色又無奈又氣憤,跑到那年輕人身後,一把扳過他的身子,指著他鼻子叫道︰「小席,你還想干嘛?人證物證都有!就是這個傻貨對天放槍而已,你想扯到哪里去?」

「老歐,少來這一套!」那年輕人一把打開對方的手,橫了眼楮,一臉生氣的表情,好像並不買這年長者的面子,他指著旁邊的頭破血流的紋身男叫道︰「那王八蛋就是龍川堂的,他能有什麼好事?不是毆打挾持別人,就是想無故挑釁,你每次都要放過他們嗎?」

「哎呀,我的席少爺,」那叫老歐的探長跺著腳叫道︰「人家苦主都不追究了,你追究個屁啊?我們趕緊結案,趕緊收隊回去得了!」

「不行!所有人都給我回局里錄口供!」那個小席大吼一聲,接著轉過頭,指著滑竿上的方秉生道︰「包括你們。」

「哦?」方秉生眉毛一挑,接著臉色陰暗下來,他趕時間呢。

旁邊的山雞已經大吼起來︰「你有病啊!這麼多人都說那小子朝天放槍而已,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下面的老歐慣會察言觀色,已經看見方秉生臉色不對,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家伙後台勢力驚人,萬萬不想得罪對方,更何況已經勒索龍川堂一筆賄金,要是听這個小子的主意,豈不是兩邊人全得罪,錢也沒有了?

看著面前年輕同事細長的眼楮,老歐猛地一跺腳,指著對方鼻子就罵開了︰「席勝魔!**的不就是今年才當探長?老子從清國還在的時候就是衙役!我草!你眼里還有沒有前輩?尼瑪的,不就是上了個惠州警官學堂這種洋學堂嗎?你在我面前橫什麼?」

「歐杏孫,我在你面前橫?橫什麼?老子眼里只有王法!沒有私情!舉頭三尺就是上帝!」那個叫做席勝魔的年輕人竟然毫不畏懼,一樣怒睜雙眼,頂著對方吼了回去,說罷對著周圍目瞪口呆的低級治安官一揮手叫道︰「全帶走!」

「喝點洋墨水就了不起了?我草,老子干了二十年衙役,愣是比不過你這個才干一年的混賬王八蛋了?」歐杏孫氣得跳了起來,一手擼下自己頭頂的帽子,朝四周大吼道︰「就帶走那個放槍的!其他人全放了!」

「誰敢放?!」席勝魔大吼一聲。

周圍治安官和龍川堂的那些人,互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沒有一個人動的。

「不要以為你老師是英國佬,你就目中無人了,」歐杏孫咬牙切齒的說道︰「席勝魔,我告訴你,你那套玩意在龍川根本行不通!」

滑竿上的方秉生笑了笑,用手杖敲了敲滑竿,說道︰「說的對。這里不是英國,這里是宋國。」

席勝魔扭頭看向方秉生,方秉生這次客氣了,朝著這年輕人抱了抱拳說道︰「原來閣下也是洋學堂出來的,失敬、失敬。但是本人是宋右鐵路電報公司副總,今天上午剛剛參見你們市長劉國建大人,即便你把我們弄回局里去,也不過就是讓劉國建大人再把我們領出來吃飯而已。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你是看不慣那群流氓吧?但是今天這事,和我們沒關系的,我不想摻和,即便去,你也從我口供里拿不到任何有利的東西。所以,我們可以走了吧?」

「听見沒有?這就是以前修鐵路的方大秘書!和咱們市長是朋友的!」歐杏孫又氣又無奈的叫道︰「你根本就奈何不了任何人!」

席勝魔狠狠的咬牙、扭頭、轉身,從滑竿前走開了兩步。

方秉生並不著急走,而是用手杖頭點著不遠處的山豬,說道︰「你,過來!」

山豬沒想到這個昔日敗軍之將的手下居然叫自己過去,愣了一會,慢慢的走了過來。

方秉生在滑竿上歪了身子,對山豬道︰「听說八爺也要參選?告訴他,選舉是西洋來的,他玩不轉,何必浪費錢呢?不如自己好好安心做生意好了。」

「什麼?你怎麼知道的?」山豬大吃一驚,他也就是前幾天偶爾听老大說自己打算做官啥的,張羅著找幾個懂行的有學問的人來請教一下,沒想到方秉生這家伙已經知道了。

方秉生在滑竿上嘲諷的一笑,道︰「我什麼不知道?我可是做電報的。」

說罷一擺手對轎夫道︰「走!去火車站!」

剩下山豬滿頭冷汗的站在當地,心里琢磨︰做電報就知道這麼快嗎?電報不是千里傳音嗎?難道電報也可以竊听別人的談話?

擺月兌了今日莫名其妙的糾纏,方秉生心情不錯,看起來龍川堂的生意和皇帝車也有關系,就在路上詢問轎夫那個所謂的「車夫行會」的事情來。

「哎呀,老爺,現在請客送禮也要去廠子做活,實在不行才拉皇帝車,但是兩年前,皇帝車可真是好差事啊。」前面的轎夫深有感觸的說道。

原來兩年前,有人從京城看了回來,買了幾輛皇帝車回來學著做,一開始,那是極其時髦的事情,不管有錢沒錢,大家都搶著坐坐皇帝車兜風,過過當京城人的癮。

皇帝車雖然造價比獨輪車和滑竿貴多了,但也貴不到哪里去,畢竟結構很簡單的人力車,除了一些鋼鐵零件要單獨買之外,其他的部分,幾個木匠搗騰幾天就做出來。

而車夫收入也非常豐厚,一個月勤快點,在龍川這種小地方也能拿到三十元。

這可是了不得的人力收入啊。

所以皇帝車其實是一種又簡捷、賺錢效率又高的小工具。

但是正因為它來錢快、操作簡單,不必像辦工廠那樣還要廠房、機器、培訓,一輛車一個苦力就唰唰的賺錢了,就好像一個暗/娼加一張床唰唰來錢一樣簡單,這種生意最適合暴力組織控制,很快就被各種老大盯上了。

沒幾天,幾個不同的皇帝車公司開始組織自己手下的車夫互相毆打,劃定地盤,別的公司的車不許進來做生意,想不入公司單干的車夫更是被揍得鼻青臉腫,車子一燒了事;

這個行業很快就開始壟斷,車夫朝公司上繳的份子錢隨著公司的打手越來越多,也跟著水漲船高。

龍川堂進來的晚,但打手多、武力強,不消幾個月就砍走了原來的幾個車行老板,一統龍川皇帝車市場。

為了利潤最大化,不僅不許車夫單干,連滑竿和獨輪車都被做掉了,龍川堂不許這些可能搶奪他們生意的運輸工具踏入城門口半步,否則就打你個半死。

所以龍川城好似一夜之間變作了京城︰滿街都是皇帝車,再也不可能找到獨輪車和滑竿,但是劉國建很高興——這市容可更漂亮了。

雖然皇帝車壟斷了交通,但是車夫日子更難過了,一個月可以賺三十元,但是拿到自己手里不過三、四元,還不停被龍川堂、治安局等各色強力組織敲詐勒索。

因此工廠招工的時候門口依然是長龍,大家都想進工廠拿工資,不到找不到活做走投無路之際,沒有貧民想去拉車的;除非運氣好,沒有進公司,而是被個有錢人包了做他們的專用車夫,這樣收入可以多一些,略略和工廠收入齊平。

「好麼,我說怎麼宋國各個城市一旦出現皇帝車,半年之內滑竿和獨輪車就全絕跡,估計各個城市的幫會都發現這個斂財機器了。」方秉生這才恍然大悟。

這時龍川火車站已經出現在了面前。

方秉生掏出懷表來再次看時間。

二十分鐘後,方秉生直奔站長辦公室,叫人把站長叫過來。

正在下面巡視的站長听說方秉生又回來了,趕緊一路小跑的奔了過去,要知道雖然這個方副總既不管技術工程、也不懂火車管理,但是卻是幾個副總里面名副其實的翁建光心月復,其權力比其他幾個副總還大,哪怕這些副總里有英國人和法國人也一樣。

「方副總,您有什麼吩咐?」站長在方秉生面前畢恭畢敬的發問,站長這個曾在法國留學兩年學習鐵路的海游士對這個土鱉非常恭敬。

方秉生把自己的計劃大體說了一下,站長立刻大叫起來︰「這怎麼行?這會影響我站的聲譽的吧?再說那是咱們的老客戶了。」

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的方秉生看見站長的急迫,噗嗤一聲笑,揮了揮手說道︰「沒關系,你去辦。只不過是找個引子認識一下那位而已。」

看站長出去,方秉生扭頭對坐在他左手邊單人沙發上的山雞說道︰「山雞,你現在去鐘二仔家,你們倆準備點禮物,趁夜去看望一下劉國建的秘書吧。」

「好 ,生哥!」山雞立刻起身,但是又轉身回來問道︰「什麼事呢?」

「明天不打麻將嗎?讓那秘書給報報牌,好讓劉國建胡嘛。給那秘書二十元好處費就差不多了。」方秉生指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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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其結的織布廠就在鐵路火車站隔壁,此時他就在工廠車間的辦公室里查看著各種報表,外面「嗡嗡嗡」機器轉動的聲音透過門和牆壁滲透進來,彷佛海流一般灌滿了這辦公室,連空氣都在震顫,但張其結卻聚精會神的閱讀,並不受干擾。

這時門被推開了,那些「嗡嗡嗡」立刻如同巨大的海浪一般撲了進來,讓抬起頭來的張其結沒有听到任何聲音,只看到手下焦急的臉色和口型,那是︰「老板,出事了!」

十五分鐘後,在三一街教堂大鐘敲響五點的時候,張其結領著一個跟班,一路小跑沖入隔壁的火車站。

剛剛火車站來人問他們發往贛州的兩車皮布有沒有投保險,因為那兩節車廂失蹤了。

這可是飛來的噩夢啊。

張其結立刻扔下手里的東西,飛奔向火車站,到了火車站直奔站長辦公室。

他推開門,里面的年輕站長正在辦公桌後忙亂的搜著什麼東西,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坐在前面的沙發里看著自己。

沒空理這些閑事,張其結幾步跑到辦公桌前,兩手同時擂上桌面,大叫道︰「陸站長,我的貨到底出什麼事了?」

辦公桌後的陸站長抬起頭來,滿臉苦色,喃喃道︰「兩節……兩節……」

就在這時,旁邊坐著的那人站起來,背著手走了過來,和張其結並肩而立,語氣威嚴的問道︰「陸站長,怎麼回事?怎麼讓客人找過來了?」

「您是?」張其結這才扭頭看清了這位︰小個子、很瘦很黑,但一臉的官威。

「哦,這位就是我們鐵路公司的方秉生副總裁,來我們這視察工作的。」陸站長趕緊站起來,恭敬的介紹道。

一听對方是龍川火車站的上級,張其結連忙又是作揖又是握手。

這方秉生倒是很客氣,拉著張其結請他坐下,問明了情況,立刻口氣嚴厲的讓站長立刻使用鐵路電報查明情況,好像非常在意顧客的樣子。

這讓張其結安心了很多。

很快,站長滿臉喜色的回來了,朝方秉生和張其結說道︰「方副總、張先生,剛剛收到電文,是他們發報的時候搞錯了車廂編碼,您的貨昨天已經安然到了贛州火車站,正等著提貨呢。」

「哇!」張其結捂住胸口長出了一口氣,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

旁邊的方秉生一邊拍著張其結的背,一邊哈哈大笑起來︰「張先生,我就說了嘛,我們公司很可靠,定然就是他們弄錯了,怎麼可能丟貨呢?」

「是是是,我用你們公司發貨三年了,沒有過什麼大的損失。多謝多謝!」張其結連連拱拳表示感謝。

說罷,好像想起來什麼,朝著門外一擺手,笑道︰「今日多蒙方副總和陸站長鼎力相助,不知有空嗎?現在兄弟我請二位吃飯。」

「那不要!」陸站長趕緊推辭。

方秉生卻是一臉笑容的握住了張其結的手說道︰「是我們過錯在先,哪能讓您這種老顧客請我們吃飯?這個我請客。好不好?」

兩人互相推辭了一會,最後張其結欣然同意赴宴,自己回公司換衣服了。

張其結走後,看著在辦公室里咬著指甲踱步的方秉生,陸站長心里嘆了口氣道︰「這方總不是很虔誠的基督徒嗎?怎麼說瞎話和玩一樣,竟然要我這樣騙顧客,實在不應該啊。唉。」

嘆了好一會氣,抬頭再看,覺的有點異常,仔細一看方秉生滿臉都是憂色,不由的問道︰「方副總,您在擔心什麼嗎?」

方秉生停止踱步,抬頭問道︰「張其結這人怎麼還留著辮子?」

「是啊,大家都知道。」站長一攤手。

張其結雖然是龍川的西學先鋒和商界領袖,還在美國呆了十多年,怎麼看都洋派的很,雖然不像清國人一樣刮前額,從前面看去就是個分頭,但他腦後赫然一根烏油油的大辮子垂到腰際。

「這種人可能不好對付。」方秉生微微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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