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章一 電報黑幫重裝上陣 040 正兒八經的良民

範西爵氣呼呼的走了,但在方秉生眼里,他的生氣比一只蟑螂爬到腳上的情況都不如,根本就沒理他,而是讓滑竿轎夫過來,上去立刻命令前往龍川火車站。

山雞就在下面看著,疑問的叫道︰「生哥,還不回鐘二仔他們哪里?」

「去哪里干嘛?先跟我回火車站。」高高在上方秉生抽出懷表看了看,用文明棍敲了敲竹竿,叫道︰「快點走。」

轎夫們立刻發足前行,因為皇帝車被拿去巴結這城里的牧師了,山雞他們只好步行跟在轎夫後面。

不過這龍川實在很小,郵局離火車站步行也就撐死二十分鐘路,一行人還是有說有笑的跟著步行,感到走路比坐皇帝車跟著滑竿蝸行還要暢快。

走了十分鐘,山雞瞅見一個巷子貫穿了一個街區,他仰頭對方秉生道︰「生哥,日頭這麼大,別曬到了您,進那巷子里走吧,又快捷又有蔭涼,滑竿也進得去。」

「好!」方秉生抬頭一看,只見巷子很窄,里面被兩邊院子里伸出的大樹嚴嚴實實的遮住,遍地斑駁的光影,牆角里是一片片好像綠霧般朝上蔓延的苔蘚,地勢從高到低,巷子入口有六七級被踩得泛光的石板台階,正是以前城里隨處可見的滿清古老巷子。

西洋大道雖然看起來威武,但上面人流熙攘,陽光暴曬,這種時候看到這種幽靜的古老巷子,僅僅看一眼,就讓人心生清涼之感,宛如在烈日下,飽飲一口從深井里提出來的清涼水,方秉生立刻一指那巷子說道︰「走里面。」

轎夫立刻掉了個頭,順著台階,如魚滑入水壩之下那般,靈活的游進了小巷。

一入小巷子,濕苔蘚和干苔蘚以及泥土的味道,在頭頂樹蔭的鞣制下,混雜成一股芬芳的幽幽香味,包裹住了方秉生,讓他舒服得微微眯起了眼楮。

山雞在滑竿前一邊走一邊笑著表功︰「這種地方走起來才叫舒服,外邊日頭多大啊。」

轎籃里一搖一晃的方秉生也笑道︰「像這種小巷子,也就是滑竿能抬進來,皇帝車絕對進不來。但不知道為啥,這西學閃電一樣就滅了滑竿,唉,不應該啊。」

「是啊,滑竿真氣派!回惠州了,我也找個滑竿,讓我幾個手下天天抬著我去上班,什麼西洋大馬車拉風是拉風,但不夠悠閑啊。」山雞陪笑道。

說罷,指著轎子竹竿下面的轎夫叫道︰「這幾天好好伺候生哥,賞錢不會少了你們……」

大家都笑了起來。

滑竿搖搖晃晃的抬近了巷子口,蔭涼、人力的柔軟和竹子的彈性,舒服得方秉生閉目欲睡,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一陣大響,方秉生睜開雙眼一看,愣了。

巷子里是蔭涼的,出口可就是白燦燦的陽光,如同銀色的平靜湖面,此刻這湖面上已經掀起了波濤,宛如幾條巨大的黑魚出現在湖面之上。

那是皇帝車,起碼有兩輛皇帝車交錯堵在了巷子口,還有三四個皇帝車的拉桿從兩邊突了出來,宛如隱身在水下的巨魚胡須。

這情形就好像一條河道出口被七八條巨大的黑魚團團圍住。

三個拉皇帝車的苦力放月兌了自己的車子,都是赤了上身的年輕人,他們把黑乎乎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叉著腰堵在了巷子口,緊跟著他們身後又站上了人。

身後也有響動,方秉生驚異不定扭頭遙遙看去,進來的巷子口也被兩輛皇帝車塞住了,四個車夫模樣的年輕人正沿著台階下來。

「這想干嘛?」知道自己好像被堵在巷子里了,方秉生驚異不定的來回看,壓得轎筐吱吱呀呀響個不停。

轎夫自然也看見了,識趣的停住了腳步,方秉生就靜止在了巷子里的上空,愣愣的打量著前方的一群車夫模樣的人。

山雞也嚇了一跳,他沖前一步,指著巷子口的一群人叫道︰「我擦!你們想干嘛!」

在方秉生這個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山雞左手指著那群人,右手卻撩開背後西裝後擺,握在手槍的後把上。

那群赤著上身的苦力們並不說話,也不挪步,就這樣叉著腰堵在巷子口不動,剩下被堵住的方秉生等人驚慌不定。

這時,一個人推開苦力,從巷子口外大搖大擺走了進來,站在方秉生一行的面前。

方秉生還坐在滑竿上,居高臨下,那人什麼樣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這人三十多歲的模樣,身材雖不高大,卻是腱子肉多,看起來挺壯,足足比外面那些苦力模樣的青年寬上半分;

此人滿臉橫肉,留著一個油光滑亮的大分頭,左手端著一個對嘴喝的茶壺,右手一把折扇。

腳上一雙皮鞋,腿上大肥黑褲子,上身穿一件滿清樣式的對襟絲綢衫,卻沒有扣一個布扣子,敞著懷,露出色彩斑斕的紋身︰胸口處是手提大刀的關二爺,而且還在捋著長須;小月復上左邊半個羅漢、右邊半個抱著耶穌的瑪利亞、肚子上是張牙舞爪的青龍腦袋,龍須一直延伸到紫銅色的獸頭腰帶扣下面。

倒是沒有看到武器,只有一串小指頭粗的金鏈子掛在脖子里。

這個紋身壯漢看了看山雞又看了看方秉生,嘴角一撇,一臉不屑的表情,卻沒有說話,而是轉過頭對著茶壺嘴喝了一口。

「這位,你是要搶劫我們嗎?」方秉生看清對方長相,也沒有什麼懼色,反而在滑竿上高高的翹起了二郎腿,悠悠的問道。

「咳咳咳!搶劫你?我怎麼會搶劫?我可是有身份的人!小子!」那壯漢彷佛听見了很好笑的事情撲的一下吐了滿嘴茶,還嗆了茶水,連聲咳嗽著說。

「那**的是誰?想他媽的干嘛?」山雞冷笑著問,手從沒離開過槍柄。

「小子,嘴巴放干淨點!別他媽的沒事找事!」那壯漢凶狠的瞪了一眼山雞,接著轉過臉來,指著方秉生喝道︰「誰叫你們抬滑竿的?」

方秉生嗯了一聲,沒听明白這話的意思,但立刻下的滑竿劇烈顫抖起來,方秉生差點摔下去,兩手趕緊握住兩邊扶手,朝下一看,只見前面的轎夫渾身都在發抖。

「大爺!不是我要抬滑竿的!我本來就是林老板包的車夫,專門拉皇帝車!今天是這位貴客要用滑竿的!」前面的轎夫用顫抖的聲音叫了出來。

方秉生和山雞對望了驚駭的一眼︰感情這麼大仗勢不是對自己來的啊?

「你老母的!一會再收拾你兩個王八蛋!」那壯漢凶狠低沉的對轎夫吼了一嗓子,然後他抬起頭打量了上面的方秉生,又側了頭打量了對面的山雞,說道︰「看起來你們都是有錢人,有錢人還坐滑竿干嘛?不怕丟了自己面子?」

「你什麼意思?」方秉生問道。

那壯漢笑了笑說道︰「咱們龍川可是模範城市,又有鐵路又有馬路,天天有西洋新玩意出現,坐滑竿實在是滿清遺毒!應該堅決消滅掉!」

「我們喜歡,干你什麼事?」前面山雞冷哼了一聲。

「你們喜歡?你們還喜歡留辮子、炮姑娘、斗ど九呢!」那壯漢撲的一口痰吐在地上,冷哼道︰「你們不覺的丟人,但是別丟了我們龍川的人,我們龍川不許走滑竿!」

說罷把扇子往後一擺,說道︰「外面就有七輛皇帝車,識相的就下來,坐我們的皇帝車送你,哪里都去!」

「我擦!」山雞哈哈笑了一聲,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以挑釁的口吻問道︰「要是我們就坐滑竿,就不坐你那些皇帝車呢?」

「那你想死啊。」壯漢以一副見了瘋子的表情看著山雞。

「喂!喂!喂!」看下面的山雞想動手,十五年前山雞就敢抽刀劈了敢這樣和他說話的人,更何況現在他已經是惠州局安全組長了,脾氣更爆,方秉生制止住了他,山雞和壯漢都朝他看來。

「讓我下來!」方秉生用手杖敲了敲前面車夫果/露的脊背,這兩轎夫看見前面那群人明顯嚇得魂不附體,滑竿抖得像篩糠一樣,方秉生怕他們掀了自己下去,只好自己下去。

兩個轎夫放下滑竿,頓時如見了貓的耗子一樣蹲在方秉生的人中間,連頭都抱上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們坐滑竿也沒踩著您吧?」方秉生從滑竿上下來,盯著那壯漢問道︰

「您倒底是干嘛的啊?換你們的皇帝車?可以!您能不能給個說法啊?」

看方秉生下了滑竿,又听他把稱呼用詞從「你」變成了「您」,那壯漢以為方秉生是服軟了,笑了笑,說道︰「我們就是龍川車夫行會,咱家一輛車加上牌照足可以買一百個滑竿了,這麼貴的投資,要是滑竿隨便走,我們怎麼謀生?」

說著回身指著身後幾步遠的苦力說道︰「看看,這些小伙子都累成什麼樣了?就這麼辛苦也就個溫飽,家里一大堆老婆孩子要養。看你們也不缺這幾個車錢,就當為耶穌服務吧,施舍下這些可憐小孩。」

說罷怕方秉生不信,用下巴怒了努衙門方向,說道︰「別說我恐嚇你啊,咱車夫行會是正兒八經的官府注冊組織,就為了繁榮龍川、為龍川百姓服務,你不信自己打听去。」

「車夫行會?額呵呵。」方秉生低頭笑了笑,猛地抬頭,臉上已經滿是猙獰,他瞪著那壯漢道︰「滾你媽的!」

「什麼?你說什麼?」那壯漢一臉震驚,還對著方秉生側過了耳朵,他委實不認為這種西裝革履的玻璃人竟然敢這麼不識相的對待他。

「我大哥說︰滾你媽的。嘿嘿。」山雞在旁邊笑著又說了一遍。

那壯漢足足愣了三秒鐘,才明白自己沒听錯,他勃然大怒,連胸前的聖母和羅漢都變成了關公的臉色,然後他狠狠的扔了手里扇子,右手伸到腰後,同時扭頭大吼︰「抄家伙!」

巷子口轟然一聲喏,從巷子里看過去,那些年輕人轉身就從皇帝車坐墊下抽出了鐵棍、大砍刀、匕首;巷子里的另一頭包夾的四個人也從背後抽出了腰刀。

但那些年輕人閃電般的轉身又閃電回身,手里家伙已經舉了起來,口型都張到位了,就等著馬上大步踏出嘴里大吼︰「打死丫的!」

然而無人踏出半步,全舉著武器、張著嘴、靜靜的石化在巷子口,宛如一群石像。

這個剛剛囂張跋扈的紋身壯漢也變作石像,伸到身後的右手一動不動,左手的茶壺提在手指上,壺嘴朝下,茶水汩汩的流到巷子的石板地面上,被繩子拴在把手上的茶壺蓋月兌落了,風鈴一樣懸在空中,敲擊壺身,發出  的聲音。

因為起碼三支帶著體溫的槍口頂在了那帶頭壯漢的腦門上。

從後面包抄而來的四個人也停住了腳步,開始慢慢朝後退,因為對方還有三支長槍對準了他們。

紋身壯漢眼楮瞪得宛如鈴鐺,而且兩眼上翻,無論誰腦門上被頂上了三把槍,怕都得這樣,從這個距離那些槍銀白色的槍身、復雜華麗的雕紋看得一清二楚,更增加了槍的恐怖;冷汗爭先恐後的從額頭、脖子里、胸口毛孔中奔涌而出,宛如帶了顏色,好像石灰水那樣,瞬間就把因為暴怒而渾身發紅的人染成了蒼白色,連胸口高手雕刻上色的關二爺的臉看起來也不那麼紅了。

山雞一手用槍捅著對方的太陽穴,一個跨步,到了那家伙後面,伸手把對方右手握住的東西搶了過來,那壯漢的手指已經油膩膩的宛如泥鰍,被人撥開的時候,既不願意放棄這唯一的依靠、又想慌不迭的扔出這可能要命的東西,矛盾之下手指如水草般的痙攣著。

「跪下!」迎面槍頂腦門的方秉生和山雞配合的天衣無縫,一見山雞得手,眨眼就下了命令,這聲音並不大,也不憤怒,卻帶著一種恐怖。

那壯漢猶豫著,彷佛不能思考,但是方秉生狠狠的用槍管一捅腦門的頭皮,彷佛是一桿鐵槍打在額頭上,那壯漢往後一仰,然後啪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方秉生頓時聞到一股頭油的味道,料想若是冬天,這家伙腦袋定然已經冷汗升騰如同蒸籠。

山雞把繳獲的那柄帶鞘的砍刀在方秉生眼前一晃,接著又握住刀鞘狠狠敲在那家伙天靈蓋上,嘲笑道︰「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這土鱉還想靠砍刀?砍刀不是滿清遺毒嗎?砍刀要堅決消滅掉!」

那壯漢汗流滿面,肚里是淚流滿面,在月復中狂罵︰「尼瑪的!我當然有槍!但是沒帶!我不就想讓你們換個皇帝車嗎?難道誰不坐車我就要拿槍射嗎?至于搞這麼激烈嗎?一群瘋子!」

「啊!不!也許我惹了一群亡命之徒!他們帶這麼多槍干嘛?上來就槍指腦門?來龍川,綁票?搶劫銀行?我擦!蒼天啊!我們幫會中人可都是良民啊,落到亡命之徒手里怎麼辦啊?!後面的蠢蛋們快去報警啊!」壯漢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眼淚汪汪的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