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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高政子弟(一)

「奇怪!我答應吃你的飯了嗎?!」

蘇旭猛地推開了門,陰沉著臉看著柳飛曼,隨即關上了自己的門,向外走去!

「哎,蘇旭,你這個時候了還要去哪里?」

柳飛曼一下拉住了蘇旭的手!

「放開你的手!你是我什麼人?要你管?!」

蘇旭厭惡地甩掉了柳飛曼的手!

「我是真心關心你的人!你不要不識好好不好?!」

「識好?你是在自作多情吧?!」

蘇旭冷笑著,向遠處走去。

看著蘇旭冰冷的背影,柳飛曼稍稍地愣了一下,隨即端起了那碗放在門口的飯自己大口地吃了起來!

哼!不吃拉到!我自己不會吃啊?!

她柳飛曼相信,蘇旭是走不了多遠的!因為他是孤獨的!他在這里沒有別的朋友,也就沒有更多的去所!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只需守株待兔!

相信唯有她這顆樹才是他最後的歸宿!

蘇旭走出了大隊部,一下子不知道再到哪里去。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又走向了柳飛枝的家,猛地轉身,向邵水河走去。

邵水河還是那麼地渾濁,洪流剛剛過去,水面雖然平靜了一些,但還是那種濁黃的顏色。蘇旭在河岸邊坐下,呆呆地看著水面,陷入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對自己和對自己家的回想,他的溫婉而堅強的女乃女乃,他的被打到現在牛棚的爸媽,還有那個被打成反動派的奇兒哥哥,和一個從來就沒有喜歡過自己的景兒姐姐,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他的目光充滿了迷茫和痛苦,他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將手中扯來的青草揉得粉碎,起身撿起一顆石子就使力地甩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飛快而漂亮地行走,如凌波微步,一竄美麗的飛躍之後,最後沉入了水底!

他的生活不就是如這顆石子一樣嗎?曾經光華四射,高高在上,突然間就落入了谷底,絕望得讓人窒息!

他不是這個世界里的人,這片天空不屬于他,卻要在這片天空下生存,他怎麼還有可能快樂?怎麼還有可能愛戀?不過是苟且活著而罷。

天空漸漸暗淡,夜幕漸漸降臨,看著逐漸灰暗的天空,他不知道還能到哪里去?也不知道還要在這里呆多久?什麼時候才有屬于他的天空,屬于他的世界啊?!

但他得離開這里了,他必須得離開。呆在河邊,看著一往無前的邵水,他總是有一種想要跳進去的沖動!而他現在卻必須得活著!因為他還有女乃女乃,還有生死不明的父母,他得活下去。

似乎,只有大隊部那間簡陋的房間才是包裹他孤獨靈魂的唯一的去所,除了那里,實在沒有能夠包容他的地方,他只能選擇那里!

但走到半道,他又猛然停住了,因為那里已經有了一個入侵者!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將他唯一沉靜的地方也給破壞了!

蘇旭再次轉身,走向了一個地方。

姚小寶正在吃晚飯,紅薯米飯(就是將紅薯切成小顆粒和一些大米一起煮成,那是在那饑餓的年代里一般家庭慣用的做法,就是這樣的還有很多人吃不上),桌子上是一個腌菜,還有一個豬肺湯(這一定又是他那殺豬的爹帶回來的回扣),這已經是很豐盛的了!

「蘇旭?」姚小寶看到倚在他的門口的蘇旭,一口飯還沒有咽下去,感到很是意外︰「你怎麼來了?」

這個外星人,在姚家院子已經三年時間了,還從來沒有登過他家的門!

「你快吃!吃了隨我去大隊部!」

蘇旭神態慵懶,面無表情,已經看不出他臉上的絕望了。面對這些外人,他給予人的感覺除了冷漠之外,是看不出別的情緒的。他將自己包裹得很好。

「為什麼要隨你去?我說了不去的,你還真賴上我了不成?!」

姚小寶轉身,用自己的冷背心對著蘇旭!如果他的態度好一點,他姚小寶還是會對這個初次登門的家伙以禮相待的,但一看到那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得性,他就決定以牙還牙!

「小寶,是誰來了呀?」听到小寶的說話聲,魏金菊從一邊走了出來。「呀,這不是蘇少爺嗎?!」

魏金菊的神情充滿了意外和驚喜,對這個神秘的姚老爺的遠親,她還是有所耳聞的,他生在一個大戶人家,听說他的父母都是高官,雖然下鄉到了這里不大近人,但人家本來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也就情有可原了。所以對這個不近人情的蘇旭,魏金菊還是充分包容和喜歡的。

「阿姨好!」

看到魏金菊一臉慈愛地看著自己,蘇旭還是禮貌地打著招呼。

「哎,好!好!」難得听到這個大少爺的金口玉言,魏金菊很是開心,趕忙將蘇旭迎進屋里︰「蘇少爺還沒有吃晚飯吧?就在這里吃點吧!」

魏金菊不待蘇旭開口,就走過去給他盛了一大碗紅薯飯,並將他拉到了桌子邊坐下,將筷子遞到他的手上。

「阿姨,我吃了,那您吃什麼?」

蘇旭有些猶豫。他知道,現在誰的家里也不富裕,每餐溫飽都難以保障,吃了一份就會少了一餐。

「沒事的,孩子,你盡管吃!阿姨還可以再做呀!」

魏金菊一臉熱誠。

「那謝謝阿姨了!」

蘇旭也就不客氣了,端起飯來就狼吞虎咽起來。看得魏金菊的眼楮都濕潤了起來!這孩子,一個人在來到這偏遠的外鄉,無人照顧,看都把他餓成什麼樣子了!

但姚小寶卻看得目瞪口呆,這小子,還真是不客氣呀!這與他平日里那種溫文爾雅、高高在上的氣質是多麼地不相符啊!

吃了人家的嘴短,蘇旭不好意思就開口離開,而是在魏金菊的盛情下乖乖地坐在了她的面前,拘謹地听著這位熱心的鄉村阿姨的關心詢問︰

「蘇少爺,」

「阿姨,您就叫我蘇旭或小蘇吧,現在除‘四舊’,不興叫這個的!」

他哪里還是什麼蘇少爺啊?他現在是地主的孝子賢孫!是走資派的狗崽子!是被批評教育的一代!

「呵呵,」魏金菊爽朗地笑了,改口道︰「蘇少、蘇旭啊!你家里還有哪些人啊?」

「女乃女乃、爸、媽……」

「听說,你女乃女乃過去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那是過去!我女乃女乃和我爺爺很年輕就參加了革命!他們將一切都獻給了革命事業!」

「哦!那你的爸爸媽媽呢?听說他們都是國家的大干部!」

「他們……」

蘇旭低下了頭,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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