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離開，小巷子里雖然還有克威爾和杜晨，但是卻一下冷淡了。
克威爾依舊斜倚著牆，他抬頭，一手撐著下巴，看著杜晨，戲謔的笑容變成了深深地審視，小巷子里的氣溫瞬間冷了下去，他盯著杜晨，瘦削的身形在慢慢升起的陽光里變得不真實。這是一種對比，黑暗和陽光下的對比。
「既然見面了，就打個招呼吧。畢竟是幾十年沒見了。」克威爾的語氣變得悠遠，似乎真的是在懷念。
「是嗎，已經幾十年了啊，可是你這張臉我依舊是不想看到啊。」杜晨對克威爾的做作姿態嗤之以鼻，「我們沒什麼好談的，既然見到了就見到了吧。」
杜晨準備離開，他這樣的表現，克威爾也不惱怒，只是唇角再次勾起笑容，半垂著頭，蓬松的碎發自然地打在他的額前，也遮住了一些他眼中的一些意味深長。
「你要離開我能攔得住嗎？」。
杜晨聞言，又是一聲冷哼，他看著克威爾，從他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克威爾背光下，，那一抹讓人警惕的詭笑，紅艷的扎眼。
杜晨煩躁的甩開袍角,闊步向前。
「看來她發現了什麼呢，真是單純，以為她湊上來擋在我面前，我就看不到你的異常。你說是不是很傻？」克威爾輕笑，他低著頭，用一種近似耳語的聲音，在杜晨的背後訴說著。
杜晨前行的腳步頓住，他回頭看著克威爾，無奈的嘆氣。
晨光中是克威爾的冷哼，杜晨離開，然後，整個小巷干淨的空曠。稀稀拉拉出門的人又慢慢將小巷變得鮮活。
……
清晨，南特城中的鐘塔如期帶來光陰的腳步，蒼莽的古鐘響起深沉的高亢，在一陣悠遠的嗡鳴聲後寂寥沉靜，回味綿長。南特的人們就是在這樣的鐘聲里，早起，看著鐘塔上漫天飛舞的白鴿，迎接每一天的人生。
南特城內的鐘塔歷史悠久，最初絢麗的彩繪早在時光的洗禮中蛻變，沒有過多的耀目，更多添了一份歷史的厚重莊嚴，斑駁的牆面不知經過多少次的翻修，每一次都是一次歷史劃痕長留的身影。
南特鐘塔不高，但是政府為了保護歷史，這周邊的建築依舊保持著一份歷史綿長深厚的韻味。古老的建築都不是很高，所以，登上鐘塔就可以將周圍目之所及的景色盡收眼底。同時，這里也是欣賞日出日落最佳的地方。
此刻林夕就站在鐘塔的塔頂，眺望遠方，若有所思。從塔頂看去，整個南特就顯得恢宏而且遼遠，結合其中的歷史余韻一種對自身渺小的認知就更加突出。在這樣的遼遠中，人的心境也會豁達。
嘆氣，林夕看著塔底的行人。匆忙行走的行人，時而停頓的行人，沒有因為治安而煩惱，他們只是忙碌于自己的小天地，但是，也是他們才是這個城市的主人。
站在高處，看到的東西就會非常遙遠，而這種遙遠會在不經意間劃出一種叫做差距的鴻溝。林夕自嘲的笑笑，這座鐘塔早就列為了城市物質文化遺產，所以，除了固定的維修人員，這座塔並不會有進出。
林夕站在塔頂，她的眼下是普通人的平凡。
微風吹過，卷起一片早落的枯葉，枯葉邊緣皺卷，同灰色相近的脈絡，帶著清晨的涼寒，勾起一陣冷意。林夕緊了緊長袍，深刻的孤獨和疲憊讓她更加覺得自己和周圍格格不入。
這里離她之前所在的小巷並不遠，林夕站在塔頂，輕易就能看見她之前所在的小巷，那里，隨著太陽的升起，已經斜灑進了一片橘黃的晨曦。
林夕垂眸，長而卷的睫毛順掩去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羨艷。她喟嘆一聲，轉身。這一刻的林夕柔弱的像一縷輕風。
「來了就不用躲著了，出來吧。」她輕緩的聲音說不出的疲憊。
「你總是可以很容易就察覺到呢。」隨著一聲輕嘆，杜晨閃身，出現在了林夕的眼前。
杜晨很清瘦，即使穿著寬大的長袍也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由內而外的文質彬彬。他虛弱的朝著林夕笑笑，林夕閉上眼扭開頭，寬大的長袍很容易就遮住了她握緊泛白的拳頭。
「不用說我，你也一樣，對于我的想法你不是也很清楚嗎？」。
林夕眼眸低垂，薄唇緊抿，她沒有看杜晨一眼。
杜晨苦笑，林夕的心事他的確清楚，而且越是清楚越是心痛。
「是啊，所以你想要問我什麼？」
杜晨緊緊地盯著林夕，只是她就那麼垂著眼看著眼前又像看著別處。
「如果我說，我什麼都不想問你，你信嗎？」。林夕抬頭她的眼楮直直的著杜晨。
杜晨別開頭，他看到林夕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嘴角的苦笑更肆意。
「你何必這樣試探我，你想知道的不過是我會不會背叛你，僅此而已。」
沒有所謂的苦笑和受傷，杜晨平靜的更像一灘死水。
「是了，我們之間不用這些試探的，我竟然忘了，有契約在，你又怎麼會背叛我呢。」伸手撥開遮住眼楮的碎發，林夕揚起臉，一臉得意。她的長袍里，另一只手長長的指甲就快要陷入掌心的肉里，而她絲毫不覺得痛。
「可我還是不信。要知道，背叛只要一次，就可以讓人萬劫不復，那個代價我出不起。」林夕的面容展露在杜晨的眼前，她的眼神再度冷冽，她看著杜晨，低沉的聲音鋒利的劃開杜晨的心，血花滴答綻放。
「出不起。是啊，出不起。」杜晨搖著頭苦笑低喃。再抬頭他的眼底只有一片漠然的紅，妖艷、死寂。
「夕想知道什麼，我的立場還是……」
「身份」
林夕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打斷杜晨接下來所要說的一切。身份，簡單的兩個字，終于讓杜晨愣住。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林夕，眼神閃爍，最終劃過的卻是一陣無與倫比的受傷。
林夕微微的側過身子，錯開杜晨的視線。他的眼神她自然看見了，只是她想裝作沒看見。沒看見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事情了。
「你什麼時候察覺的，或者說，夕，你發現了什麼？」
沒有想象中的不知所措，也沒有想象中的平淡，杜晨覺得他就是在公式化的進行一場談判，僅此，而已。
僅此……杜晨背後，他的雙手死死的交握，互相壓抑。
「什麼時候？如果，不是有人有意讓我知道，你覺得，以我的能力能在你和親王敘舊的時候，安全退場？尤其，你們的話題又是那麼的隱秘，你說可能嗎？威廉王子」
林夕咄咄逼人的朝著杜晨走進。被欺騙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被欺騙的前提大多是因為信任過。
「你都知道了，那麼，你的選擇呢。」重新找個忠僕還是……
後半段，杜晨沒有問，但是林夕是知道的。沒有出聲不代表否認，也不代表默認。林夕只是轉了個身，扶著鐘塔塔頂低矮的圍牆，看著無邊的浩渺，眼神空寂。
「晨，我們走吧。」
輕緩的聲音在這個逐漸開始熱鬧的城市綻放。杜晨輕笑，溫和淡然，正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如果不是選擇了杜晨，林夕不會再喚杜晨為‘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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