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中秋節（下）
難得這一次人品良好，宴席整個都是風平浪靜的，我搭著染雙的手不緊不慢的跟著福晉們進門，子敬早已經有眼色的跟上，低眉順眼的好像當真是從小跟在我身邊的小太監一般，暗自發笑。
一轉眼功夫已經走到殿前，依次見禮，然後照例幾句夸獎，背下來得體的話語一一答過，心中卻在暗自月復誹說無聊。
場面走完便各自歸座，除了莞莞之外竟然看見珊言也在場，不由得驚訝笑道︰「珊姐姐也在？真好，上次我讓人送帖子去王府上說是姐姐身上不大好，如今可大安了？」
莞莞不等珊言開口搶先道︰「東莪丫頭是什麼話，珊言姐姐自然是要來的，你難道不歡喜麼。」
珊言笑道︰「莞妹妹，你這可是誤會東莪妹妹了。」又轉向我道︰「勞妹妹記掛，上次真真對不住，不是什麼大毛病，不過是胎里帶出來的不足之癥罷了，如今我已經大好了。」
我點點頭，真怕她要是當真說出來一個名頭我也听不懂，轉了話題聊起來誰家的桂花好，哪家的螃蟹香來著。我含笑道︰「前些日子額亦都大人的家眷來請安的時候說起來，她們預備過些日子擺酒席的，倒不知道你二位去不去。我听說她家里的螃蟹是京城出了名的好。」
莞莞一听就蹙了眉，半天才恨恨道︰「只是她們家的景妝讓人晦氣，我很是不願意見她的。」
我也顰起眉微微嚴厲道︰「正是節下，姐姐別張口閉口晦氣讓人尋了把柄出來，再說景妝人也是極好的，只是為人清高了些罷了，鈕祜祿府那樣大，你怎麼就一定能看見她呢？鈕祜祿府上的人個個都是極好的，你這樣說倒有些過了，再說你不過是吃完了酒就走罷了。」
珊言此時方才開口道︰「鈕祜祿府也給我們府上遞了帖子，我額娘阿瑪原想著與鈕祜祿一族並不十分相熟，因而正有些躊躇呢，不過听你這樣說，倒是應當去的了。」
我mimi眼，只怕珊言府上猶豫是真，但是去也是一定去的，額亦都作為先帝和當今皇上倚重的臣子，也是很不可小覷的。這樣說倒是順帶贊了我和鈕祜祿家，高明的緊。自然我也不會點破，微頷首看了莞莞一眼，後者嘟噥了一句什麼還是點了頭道︰「罷了罷了，我到時候看在你們的面子上不耍脾氣便是了。」
這件事就此揭過不提。
小順治照例遲到，等他到了又是好一番場面走完，人人皆是笑意盈盈談笑晏晏，和睦的好像一家人一樣。我看著這觥籌交錯的場景再一次有些模糊，暗笑一聲杞人憂天多愁善感，正趕上莞莞珊言向我舉杯，連忙也舉起手里的杯子相對抿了一小口，清甜甘醇的果子酒慢慢滑入喉嚨，帶著一丁點兒辛辣嗆人，忙用帕子掩了嘴輕聲咳嗽一聲，染雙連忙遞了茶水湊近耳邊輕聲提醒︰「格格今日可是吃了不少酒，要是讓福晉知道，奴婢少不得要受罰。」
我手下一頓，懷疑道︰「此話當真，我竟然沒覺察出來，罷了罷了，你把酒盅撤了去吧，等下把茶煮的濃濃的送上來，我吃一杯就沒事了，離散席還早呢，放心嫡福晉不會看出來的，要真有事兒……」我似笑非笑看一眼背後垂手站在的子敬，繼續說道︰「要是嫡福晉真真怪罪下來，我就和你一道都推到小敬子身上去怎麼樣。」
染雙撲哧一聲笑出來，連連擺手，少頃功夫便端上來一杯極濃的茶水。我先前所說不過是推辭，倒有些可惜了這好茶葉，不過為了睡眠考慮還是喝了兩口就擱下。染雙退下去之後已經想了想自己雖然不經意間喝的不少，卻還在承受範圍之內，醒酒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時間去消化，這個等到散席也就差不多了。
不過今天時間倒真真不長，沒過多久孝莊就表示自己有些乏了提前離席，眾人雖然滿肚子八卦奈何還得維持表面上正襟危坐的樣子，更是意興闌珊又陪著坐了一會兒哲哲便宣布散席。
出門小清風一徐來，頓時清醒了不少，做足了禮數等挪到自家馬車上便歪著不肯動彈，因為天色已晚回府便徑自回了安仁苑去。
換下出門穿的大衣服，卸了滿頭紛紛攘攘的珠翠，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清醒的很，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風吟細細，月色如清輝迤邐，如此良辰美景豈可辜負？我當機立斷叫人把院子里的石桌椅清理干淨擺上蔬果點心並一壺香茗，吾輩賞月去也。
王府里的小丫鬟果然是訓練有素的很，不過是重新換了件衣服梳了頭的功夫就弄得妥妥當當，我甚是滿意，干脆叫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出來坐著，眾人推月兌了半天最後達成協議只是我身邊的大丫頭，兩位嬤嬤並厚臉皮的子敬在外頭陪我坐著，剩下的丫鬟都領了糕點和賞錢，當值的丫鬟領雙份，不當值的便任由她們玩去。兩位嬤嬤上了年紀坐了一刻鐘便先後告辭去了，我也不介意，讓染雙親自拿燈籠送嬤嬤回去，小聲叮囑她封賞格外厚些。
染雙自然明白，答應一聲便去了，我調整了個更為舒服的坐姿看素素景兒幾個人在小聲嘀咕哪樣糕點最好吃，突然發現明意也不在場，臉上有些不好，喚過來殷然道︰「怎麼明意還沒回房里伺候著？上次的事兒不是都弄完了，你得了閑讓明意回來伺候才是，少了她我總覺得不大順手的。」
殷然神色幾不可查的暗了暗，道︰「奴婢知道了，是奴婢們服侍的不夠好。明兒奴婢就回了嬤嬤去。」
這話有些不順耳，正好染雙回來听見，連忙上來道︰「怎麼一回事，我听著格格是有意讓明意那丫頭回來伺候？」
我點頭，染雙想了想道︰「明意回來也不是不可以，當初也是為了護下那個丫頭嬤嬤才不許她進屋伺候的，如今得的教訓也夠了。明兒只要回嬤嬤一聲，想來嬤嬤是不會阻止的。只是格格，經此一事後，您千萬別再犯了成麼。」
我繼續點頭，染雙繼續道︰「說起來自打格格搬到苑子里來住，嫡福晉便提過好幾次讓我們給格格添些人手的，正好趁這個機會定一定吧。」
我疑惑道︰「我屋里面的人已經不少了，光一等大丫鬟都有八九個吧，怎麼還要添人。」
染雙笑道︰「格格這是怎麼啦，您屋里面本來就該有八個一等丫鬟的，如今有我，殷然，明意，素素和景兒菊韻念念，統共才七個，還欠一個的，何況嫡福晉的意思是再多添上兩個，我和殷然的例銀就從嫡福晉屋里出，不叫賬房為難。」
我連忙搖頭道︰「那怎麼成，原本額娘和姨娘屋里面拿一等例銀的大丫鬟才是十個，我怎麼能僭越至此？你趕緊給我辭了去。」
染雙眼神暗了一瞬便恢復正常，低聲道︰「奴婢也是這樣會福晉的，只是福晉疼格格，也不是一次兩次的提了，想必側福晉那里也不會不滿的，畢竟小少爺一進府便也是八個，他才是兩三歲的孩子呢。」
我眯著眼道︰「多爾博是小世子，我怎麼能和他相比？對了，我依稀記得以前八個人是齊全的，好像有個叫梅然的，你怎麼漏了。」
染雙淡淡道︰「格格不知道？早先她犯了錯，叫嬤嬤攆出去罷了，她不過是在書房服侍的當時格格身上又不大好，就沒回稟格格。」
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心知此時也問不出旁的什麼了，只能記在心里回頭讓子敬細細打听，依稀記得梅然家里徹底失了勢，只有個寡婦娘，只怕她這個位置盯著的人不少，被擠下去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為什麼如今還沒有定下來新人著實奇怪。喝了口茶道︰「那你說，是讓嫡福晉另外挑了人進來還是從二等丫鬟里提拔一個上來。」
染雙想了想道︰「要不從二等丫鬟里挑一個吧，不值當興師動眾的，她們資歷也足夠了。」
我點頭，繼續喝水，發現杯子已經空了，染雙忙起身去拿水壺，發現壺也是空的，臉色便有些難看，瞪了殷然一眼便親自去沖水了。殷然看她進了茶房連忙湊近我道︰「格格忘了明意當初是頂了染雙妹子的差事進來的麼。」
剛剛說完染雙已經帶著一個小丫鬟提溜著銅水壺出來，連忙縮回去，我這才想起來其中還有這一番過節在，甚是頭疼。
等染雙續了茶水，裝作不經意道︰「我記得你有個妹子也在府里面當差的？」
染雙笑道︰「是，勞格格記掛，我妹子是在嫡福晉屋里，節前才升了二等。」
我輕輕哦了一聲，要說在嫡福晉屋里也是個很不錯的去處了，不過還是問道︰「你若是想念她，我便求了額娘叫她來我屋里便是，正好勻下來一個大丫鬟的缺，照你說的從二等里面選，只怕又是好一樁麻煩呢。只是我明白，嫡福晉屋里可比我這里好，你為了自家妹子可要考慮妥當。」
染雙一愣，回過神來臉上抑制不住的喜色，連聲道︰「格格，這是大恩典，奴婢替妹子謝過格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