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一張臉嚇得比剛才更白,一會心驚膽戰的看看自家小姐一會心驚膽戰的看看我,如果我真的是東莪,興許我會發怒吧。可我不是,我只是很驚訝于珊言會如是說。
我是知道珊言為人的,她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每句話都說的都讓我嘆為觀止,而她今天顯然違背了這一點,而她攻擊的人不僅僅是我的阿瑪,更是當朝炙手可熱的皇叔父攝政王多爾袞。
誠然,在此之前我並不是很清楚這一件事,不過是隱晦的听說過只言片語有個極其模糊的印象罷了,可是對那段歷史稍稍探尋的人都听說過那句經典的「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
彼時年幼,那些籠統的數據于我不過是紙上一行文字,戰爭的血腥離我也太遠太遠。我只以為,那是歷史,是書卷上的幾個字。就像白起手下的四十萬,始皇帝的焚書坑儒,讀過看過,翻過去不過是薄薄一頁紙箋,合上書便是另一番過往。我並不能體味史家幾句話的背後是怎麼樣的哀鴻遍野。
如今,當我身臨其境,知道一場人禍發生在短短一年多以前,那場災難是你很親近的人制造的,而且是一場,怎麼想來都不十分厚道的災難,那種心情…………我自穿越之後已然體味了人間百態,有過各種失望恐懼掙扎絕望,現下想來都比不過此時此刻。
我這才將歷史書上那個殘忍的攝政王和記憶力那個和藹嚴肅的老人聯系起來,雖然心里實在是難以接受。
說實話,我很佩服珊言。她並不是一個有什麼政治抱負或者長遠見識的人,用文科考試的答題方式她是一個純粹的封建女性,她絕大部分的智慧不過用于和其他的女性斗智斗勇,她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過是因為一種傳統,她的目標不過是為日後嫁給那個雖未謀面的男子相夫教子做一個賢妻良母,甚至會做小和其他的女性分享自己的丈夫亦或者和層出不疊的狐狸精戰斗到最後。她一生為父為夫為子,用現代人的觀點簡直是包子中的極品,沒有自己的事業沒有自己的追求,簡直是落後的令人發指。可是對她來說,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她沒有什麼先進的思想不懂得什麼女權主義,她未來的人生也許跌宕卻永遠跳不出那個桎梏。
可這不過是時代的悲哀罷了。
我只知道,她絕對不是一個懦弱的女人,她敢于在這種境況下大膽說出自己的想法,哪怕這很可能會為她招惹無窮無盡的禍患。
她一定比我更清楚她那一句短短的話一旦傳入多爾袞的耳朵里將會是怎麼樣的後果,更不會忘了坐在她對面的人尷尬的身份。什麼連坐什麼窩藏之罪我只是草草讀過史書都覺得膽戰心驚,她這樣的身份自然比我更加清醒。
但是她還是義無返顧的說出來,那樣酣暢淋灕,那樣振聾發聵。
這一句話也許並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改變,她依舊是那個封建女性,依舊會沿著那條既定的路走下去,一如她此時此刻的堅定。
連子敬都不禁驚訝的抬起頭,頓了頓,真誠道︰「謝謝你。」
珊言檀色妃唇描繪的精致,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我听出來了,你瞧不起我們這些所謂的滿洲貴族,這件事我就不支持你的看法,可我也沒打算和你辯駁。不過我很支持你方才說的我們其中有些人也一定會反對這件事,但是卻不敢說出口。誠然如此,可是我想告訴你,你沒有見到不代表不存在,我也的確是你口中那個說話做事之前會算計再三,有所顧忌的人,可是遇見不對的事兒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我讀書不多,不會引經據典,可是我從小就知道有些事不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公道自在人心。」
子敬難得咧了咧嘴︰「你能說出這個話,已經不知道比東莪格格強了多少了。」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遲遲沒有表態,不過我能縱容自己的身邊人這樣說話,也就不必表什麼態了吧。
頓了頓,還是說道︰「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這件事我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不過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對不起你的,因為我也支持你。」
還是一個沒忍住問道︰「不過我相信你也不會隨隨便便這樣表態的,我只想問問你為什麼這樣信任我,你難道不怕替自己招惹禍患麼?畢竟發號施令的那個人,是我的阿瑪……」
她定定望了我一刻,方才堅定道︰「你不會的。」
想了想我的智商以及理解能力又補充道︰「你能留小敬子在你身邊,他說的話可比我說的嚴重多了,更重要的是他說的過程中你雖然沒有表態,可分明是很贊同他的說法的,你既然自己也贊同怎麼會出賣我呢。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身子微微前傾道︰「只是這些事是去年順治二年才發生的事兒,你怎麼好像是第一次听說一樣,我那時候在科爾沁都听說了。」
我打著哈哈說︰「我上次生病,記性不太好。」
因為我的再三要求,如今下馬車已經不再用人體下馬石了,幾個丫鬟早一步跳下來朝我伸手想要接著我。我見子敬站在一邊便叫人喚他過來,扶著他的手借機湊在耳邊悄悄說了句︰「對不起。」
我真希望時間老爺爺能多發一點慈悲,讓我早來哪怕幾個月也好啊,至少還能做些什麼。我更恨我自己為什麼不多讀些書,明明我剛剛來的時候還能做些什麼補救的。我此時終于反應過來他上次是為什麼失態了,也許我本該有機會阻止這一切的,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他搖搖頭道︰「我並不怪你,我們那個時候,能知道這件事的人還有幾個?我傷心的,是恨自己沒能早來幾個月罷了。同時,更恨的是我們那個時代的漠視。我們雖不該錙銖必較,可這些事情不應該被漠視更不應該被徹底的遺忘。我自然知道我人微言輕,可是就像今天郡主說的,我最起碼該說點什麼。」
這樣一耽擱便很明顯了,幾個丫鬟都向我們投來探尋的目光,我想到這里畢竟是大門口人來人往的悠悠眾口實在可憎,于是伸手拍拍他道︰「晚上再說吧,另外你知道咱們的情境的,千萬提防著些。」
他好像沒听見,反而目光灼灼將我看著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道︰「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我不負期望的怔了怔,他干脆無視我繼續說道︰「有些事兒已經發生了,雖然我們很難過但是一味沉淪于哀傷之中並不是我的風格,我想的是我們努力做些補救措施。」
我努力消化了一下他方才說的話,很理所當然的問道︰「那我還能做什麼?」
他仿佛對我一頭霧水的情況十分驚訝,定定看了我半天答非所問︰「你就這個反應?」
我擦了把汗實誠答道︰「誠然我不太清楚。」
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將我鄙視著看了半晌,丟下來一句︰「回頭再說。」等我听清楚的時候人已然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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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很明顯子敬已經緩過來了,或者是說表面上緩過來了。踱著他那標志性的四方步進來的時候我慌忙將最後一口紫蘇餅咽進肚子,他也很給面子的只當沒看見。
不過這個面子給的有點過……我被噎著了居然也不知道隨手把旁邊的杯子遞過來一點……
言歸正傳,我知道現下的情景並不適合調侃,但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除了扯出來一個丑極了的假笑以外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他甚淡定的喝了一大口茶,淡定的擱下看著我噎得通紅的臉,淡定開口道︰「噎著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就知道他接下來一句說的肯定是︰「噎得正好,報應。」于是一閉眼,一使勁,這個世界終于恢復了清新……
我訕訕搶過來他手里的杯子拿帕子矜持的擦了擦送到嘴邊,一言不發等他繼續。
他哼了一聲,鄙棄道︰「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我既然穿越一回,你把自己的小日子過成種田的小地主生活我並沒什麼意見,畢竟我也沒打算現在就領著八旗子弟開著飛機坦克打到英國去,也沒打算搞一場工業**……」
我弱弱打斷他道︰「可是這一切已經發生了,我不可能找到時間老爺爺把我們送到兩年前。不過你說的工業**我倒是樂意考慮一下,最起碼寫句話說不能讓咸豐去一位姓葉赫那拉氏的女子。」
我听見一聲清脆的熟悉的聲響,被我打發到屋外的丫鬟早已經見怪不怪連問一聲的打算都麼有,而我也條件反射的閃身一側,幸好,只有大概三分之一的茶水不在地上TUT
子敬怒火沖天的瞪著我︰「這種時候你還像一只鴕鳥你簡直太過分了吧。你以為你把腦袋藏進沙子里這個世界就不存在了你就可以活在你自己想象出來的世界里了麼。」
我本來想說你不必說的這麼好听,你可以直接說YY來的,想了想還是沒開口。我承認他說的一點不錯,我之所以淡定的活到今天就是把大事兒都當成沒看見,當成沒發生,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我也總算是活到了今天。我知道這樣不太好(好吧我知道是很不好),深深吸氣,道︰「我能做什麼,你說出來我一定努力就是,我知道我這樣說你並不能滿意,可是我能許諾給你的也只是這樣了。對不起,但是我會努力,最起碼我會做到我答應的事情的。」
———————作者有話說———————
其實我沒什麼說的,我想說的都在上面。另外明天只要不是上到10點的話我還是會繼續更新的,開學了,更新盡量恢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