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之後忍不住笑,告訴他他的豪言壯語我听到過的。他借勢往游廊上的石板上一躺,擺著手笑道︰「听就听吧,反正現在私下里還有人說我就是個瘋子呢,不過他們也得承認我是傻人有傻福不是。對了對了,你覺得這屋子擺設的合不合心意?可是我親自設計的啊。」
我連聲道︰「我都愛死了,你簡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以後就叫你蛔蟲好了。你說叫個什麼名字好?」
他更加得意道︰「我就知道我當初該去學室內設計或者建築學的,不過我家里人不同意非得說我一個女孩子不能學這些,說是太累什麼的,沒辦法。不過我都是按照我的心思設計的,相比你和我的品味也差不多,我就知道。至于名字啊,那是你的事我怎麼能越俎代庖呢,不過我小時候被逼著念四書時候就記著一個仁字,你用這個字肯定會得了那些夫子的喜歡的。」
我真心實意道︰「謝謝你,你待我也太好了吧。」
他卻正了神色道︰「你謝我做什麼?本來原該是我謝謝你才是的。」我發愣,他繼續說道︰「上次的事情要不是你,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多虧了你為了我不惜自己跳進水里,我真的很感激你的。」
我臉上好像火燒雲一般,喃喃道︰「不是不是,你這樣說我可不敢當,明明是我害你成現在這副樣子的,我原該向你道歉才是的。」
他擺著手道︰「你這樣說就太不把我當朋友了,難為我捧出一顆真心對你,我一直都說了這個勞什子男兒身份帶給我的只有尷尬而已,我從小家教很嚴的,什麼男子的豪邁真的不會,淡淡擺出一副文雅書生的樣子我都吃不消了,現在好了,就算是品味像是女孩子也不會再有人背後指指戳戳了不是。你千萬不要為了這個難過的。」
我點頭,他忽然發了感慨道︰「你不知道,嫡福晉待你真好,那天你昏過去了不知道,剛剛鬧將起來嫡福晉就帶著人來了,我素日也是見過嫡福晉的,哪一次不是妝容嚴謹一縷頭發絲也不肯掉下來?只有這一次連比甲都沒有穿好,走到你面前的時候你已經被侍衛救上來了,她分明腳都軟了走過來一點都看不出,看到你的一刻整個人都癱了你是沒看見,什麼都不管一定要太醫向她再三保證了你只是嗆了幾口水而已,馬上就醒了才松手的。然後就轉過頭去發落豫親王家的繼福晉和你們家的側福晉了。」
我倒是沒想過我自己昏過去之後會是這樣一個情景,我只是一個棋子,我已經認命了這一點,猛然听到他這樣說,心里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我本來就是很難對人擺出真心的,因為害怕被傷的體無完膚,而且我不是沒有捧過一顆真心,不過到現在也緩不過來。我想,她大概是有一顆真心在我身上的,不過她更舍不得權勢而已,我又怎麼能苛求,世界上只有兩個人真心對你好,別無所求的對你好,那只會是父母,我很幸運了,無論是前世的父母還是這一世的李格格都是真心實意愛我的,我最起碼已經多了一個人疼我了還不知足麼?
不過我並沒有開口而是繼續听他說下去,畢竟這一段我從沒听過,也從沒想過這其中還會這樣曲折。他繼續說道︰「當時你都不知道嫡福晉的氣勢呵,我這才知道有些人真的有氣場這回事的,我經常見到的是有些人穿著得體是衣服往那里一站就是領導的風範,可是向她這樣一身疏懶的行頭也絕對是正宮夫人的範兒。當時就指著繼福晉說要你有事兒繼福晉也不必回府了,就直接進宮好好說道說道吧,如果你萬一回不來,她們倆都要替你償命。」
我撇嘴笑道︰「這話越說越遠了,且不說我還好好的,就算是我真有個什麼不好,也不可能讓兩位福晉給我償罪不是?這話要是傳出去肯定會說是我額娘犯糊涂了。怎麼的這樣的話也說得出。」
子敬笑道︰「誰說不是呢,在場哪一個不知道嫡福晉是真的急怒攻心在說胡話?只是明顯的她對你這次是真上心了,人不是說什麼關心則亂麼,她是真心操心你的。別說,當時兩個福晉還真被震懾住了,你看看開始時候繼福晉的猖狂樣子,一轉眼就變得唯唯諾諾的也不敢多嘴了,我听說你好了之後她又敢上前討價還價了,你不知道你醒了之前她那副樣子,恐怕是真的怕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嫡福晉便言出必行吧。我真的很羨慕你啊。」
我無奈一笑道︰「你只看到這些?你只道嫡福晉疼我關心我,可是眼下的事兒是死的還是不存在,她不要我了你有沒有看到?」
他若有所思道︰「這話怎麼說呢,我知道你和我生長的環境不一樣,穿越過來更是天壤之別,我整日都是呆在屋里面尚且知道這其中的勾心斗角很是不少呢,何況我穿越前也曾經見過大家族的爭斗商戰什麼的,只知道有些事情的確是情非得已。那個,就算是她不要你了你不是還有我麼?你遇見了我還不知足麼?你總比我好得多吧。不用問,你穿越之前肯定是父母手心里的寶貝,穿越之後除了你自己的額娘和嫡福晉還有一大家子人疼你對你好,而我呢,我穿越之前家里听富裕的,不過父母都是忙生意,他們疼我,但他們更疼愛的是我的弟弟。他們對我只會用金錢來補償。你知道那種感覺麼?我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便不想要了。穿越之後,我承認我額娘阿瑪他們也很疼我,向我這樣一個別人口里的瘋子他們也未曾嫌棄過,反而看我好了就想方設法的替我找門路安排前程,我心里不是沒有感動的。不過,」
他拿著我的杯子喝了口水繼續道︰「不過我也發現他們對我終究比不上我的哥哥,是啊,我的哥哥多年輕有為啊,有這樣的家人幫襯著,自己也上進,管事們都說他前途無量呢。我那時候還病著,隔壁的蘇嬸子勸了我額娘好些次把我送到外頭莊子上慢慢養著,額娘都不松口,不過上次她無意間說漏了嘴說是因為我的緣故連累我哥哥受了好些閑話,說不定會影響前程,她便動了心思。我之前想的是一直這樣裝下去的,不過偶爾被這話一嚇,只好不裝病了。」
他看著我大口喝著茶水還不耽誤說話道︰「其實我平時很少說這麼多話的,不過我都憋了大半年了,自從我穿越之後已經很久沒人說話了,你且姑且受著吧。那個,我的意思其實就是說,你已經很不錯了,嫡福晉這樣做無論怎麼樣她最起碼心里有你的,就算是她不要你了你就打算沉淪下去了?你給我好好振作起來吧。」
我默默從他手里搶過杯子轉到他沒用過的方向道︰「謝謝,這是我的杯子,要喝水自己倒去。」
某人當即淚奔哀嚎道︰「哦鬧,我也潔癖好不好,你丫的不早說。最毒婦人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說著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知道他說的有理,雖然說的一大堆話听的人頭暈吧。他穿越前應該是典型的富家女,生活優渥缺少親情,他說他無所求我不信,因為她唯一想要的卻永遠得不到的就是家人的愛,就是那一顆真心。其實他父母未必給不了他,只是上天還沒有給他機會發現而已,如今落差這樣大,其實只有我與他了。
珊言上次也說過,我避不過。因為我是東莪,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唯一的嫡親女兒。世間再沒有了穆小五,我只是東莪。我只能作為東莪來活著,不接受就學著接受,只有這樣方能活著長久。東莪啊東莪,你還有多少歲月能夠像如今這樣來消遣?我只知道,如果不著手做一些什麼的話,我的下場是注定了的悲劇,我能做的只是和自己打賭,賭上自己的未來。我不是救世主,可是為了我自己我也一定要做些什麼,最起碼,不是讓自己短短的美好人生在哀怨自怨自艾中虛度。
我暗暗下定決心,我要積極的活著,一定要積極樂觀,因為我已經沒有了消極的資本。
這樣想著听見腳步聲又漸漸近了,不過還是急匆匆的樣子,這樣的分量無容置疑,我抬頭好奇看他。他一臉關切的看著我問道︰「今年是哪一年?」
我從躺椅上爬上來,拍著衣服上的塵土無語望了一回天,弱弱道︰「順治三年也就是公元1646年農歷五月初一,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他陡然一聲哀嚎只嚷著晚了,至于究竟是什麼晚了,他說了半天我也听不清楚,倒是染雙听見這邊的動靜跑過來道︰「真是晚了,格格您趕緊歇息去吧,不然明天起不來奴婢們又要挨嫡福晉罵了。另外嫡福晉不是說了明天叫您也去拜訪側福晉的麼,您可要好好收拾收拾呢。」
沒辦法我只能乖乖跟著染雙睡覺去了,不過分明他的眼楮里有著懊惱的光一閃一閃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