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貝爾的老師也曾告訴過貝爾,世間萬物都有一套屬于自己的行事準則,如果違背,就會受到神的懲罰。
這話在貝爾听來,根本就是笑話。
首先,這世間有神嗎?
當母親被族人逼死的那一刻,她就不再相信世間有神。即便是有,也是不管事的。
更何況,大陸上其他職業都有各自的主神,唯獨刺客,從沒人听到過刺客有主神。
當阿蘭向她提出酬勞的時候,一股無法自制的悲傷涌上心頭。回想起這半月來的點點滴滴,這個喜愛說笑的半精靈伙伴已經完全進入自己的心房,她甚至都幻想過和他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不夸張地說,他已經完全融入她的生活,必要的時候,她甚至會為他拼命。
可是,卻換來這樣的一個結果。想起上一個伙伴那誠懇的臉,那憨憨的笑,那寬厚的嘴唇總是反復說著「好,行,听你的」。那才是真正的伙伴,一個完全將後背交給自己的伙伴。
再來看看這個半精靈,他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貌似忠厚實則奸猾,總是找機會佔自己便宜。別的不提,就是一路上的吃飯住店,他身為一個男人,卻從不肯花哪怕一個銅幣。嘴上總是說︰身為一個盜賊,如果花自己的錢會成為一個笑話。這些都撇過不論,自己一片真心對他,臨了需要他幫忙,竟然會提到報酬。
作為同伴,還需要報酬二字嗎?口口聲聲說是刺客準則,他的樣子像是有信仰的人嗎?
貝爾一路狂奔,淚水飄散在風里。阿蘭在背後不緊不慢地追著,也不言語。心里只是奇怪,不就是一塊銀幣的交易,她有必要這副態度嗎?
在收錢殺人這件事上,老師不止一次地提到過,必須遵守這個原則,只要你一天還是刺客,就必須遵守,收錢,殺人。
阿蘭追問過很多次原因,老師都不回答。唯獨有一次,老師說過一句︰操刀者,必死于刀下。不是死于他人刀下,便是死于自己刀下。
這句話阿蘭思考了許久,依然只是明白字面意思,卻想不出他的內在涵義。老師告訴他,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刺客生涯,你就會明白,拿錢殺人,是多麼的重要。此後,老師便不準阿蘭再問這個問題。
但阿蘭自己有想過,世間收錢殺人的除了刺客,還有一種人,儈子手。儈子手專門殺人,卻沒人記恨他,死者家屬還會送他錢。但普通人殺人,卻會遭到報復。
刺客也是如此,收錢殺人,苦主自會找雇佣刺客的雇主報仇,卻不會直接去找刺客。刺客若是自行殺人,那就是另一番理論。
因此,收錢殺人的深刻思想其實是︰不濫殺。
不濫殺,這便是刺客的「仁」。有些人因為實力弱小,只能被欺辱,刺客收錢為他出氣,這便是刺客的「義」。
但畢竟是有人為此付出生命,這個代價很大,因此,另一方也須受些損失,錢財或是別的什麼,這就是刺客的「公」。
阿蘭是看過刺客準則這本古老典籍後,才下決心認真學習,去做一名合格的刺客。
但阿蘭不知道的是,現在的大陸上,知道刺客準則的人,少之又少。
貝爾奔跑一陣,在一處廢棄房屋上停了下來,心情得到宣泄,已恢復了平靜,對追上來的阿蘭道︰「這次任務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不必參與,回去旅館等我消息,天亮我們就出城,以後我會告訴上線,你會有一個新的伙伴,一個比我更好的伙伴。」說完,扭頭便走。
「貝爾!」阿蘭急忙要攔,卻被貝爾用箭指著,「我警告你,回去睡覺,不要跟著我,否則,我認得你,箭可不認得你。」
一番話說的決絕,冰冷的讓人窒息,唬的阿蘭傻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貝爾消失在黑暗中。
趕了半個月,兩千里路,就是為了一起行動,卻不料,因為一塊銀幣,落得如此下場。
阿蘭仍覺的自己未做錯。
下玄月,隱入雲層,整個世界頓時清靜下來。
貝爾站在胡佛家的正門頂上,拉弓搭箭,滿腔恨憤伴隨著古老咒語,附在羽箭上,如同毒蛇般,劃破夜空,狠狠地砸在了正廳的木門上,電光四射。
這一招是精靈獨有的召雷術,可用靈力凝聚成雷電,賦于羽箭之上,射向目標,命中後立即炸開,多數情況下中者會瞬間斃命,威力巨大。
一開始就用大招並不是貝爾的作風,但因為阿蘭的不配合,她一人無法順利引出胡佛本人,無奈之下只好用這笨招。
事實證明,這招很管用。一聲雷響之後,大廳瞬時就熱鬧起來,至少二十個護衛從不同的地方涌出來,在房子周圍四處搜尋。
貝爾一聲冷哼,知道高手已經出現,就躲在大廳的門後,是個魔法師,正在用靈力波動搜索自己的藏身位置。
刺客和魔法師,自古以來都是死敵。強大的魔法師總是令粗狂笨拙的戰士產生恐懼,但靈動敏捷的刺客卻常常是魔法師的噩夢。強大的魔法師從不肯承認這一事實,總是在各方面想要表明,只有魔法師,才是最強大的存在。
貝爾搭上第二支箭,又開始吟唱咒語,這次不再是召雷術,而是一種能在短時間內提高羽箭穿透力的輔助魔法,並在羽箭上附加一些火屬性,從而能穿透一些魔法防御,對目標造成一定的灼傷,稱為破魔箭。
就在貝爾破魔箭準備好的同時,大廳里的魔法師也開始發威,隨著一陣沙啞的吟唱,一條水桶般粗壯的火龍自空出現,迎頭砸向貝爾藏身處。與此同時,貝爾的破魔箭射出,人也迅速後躍,逃離魔法攻擊範圍。
一陣尖銳的呼嘯聲後,一道流星拖著尾巴升到空中,迅速爆開,將整個夜空映成白晝。貝爾的急速跳竄的身影也被顯現了出來。那是牧師的照明術,看來胡佛在聖羅蘭城的勢力不小,能夠擁有魔法師牧師作為護衛的人,勢力自然不凡。
因為照明術的緣故,貝爾引以為傲的隱身術不再起作用,所有護衛都能清楚地看見她的活動,形勢有點不利。
但更遭的還在後面,一個身披紅凱的劍師拖著一道彗星尾巴似的斗氣,一個沖刺就閃到了貝爾跟前,雙手大劍高高舉起,閃爍著紅色光芒,對著貝爾劈頭砸下。
只見一團火紅炸開,貝爾狼狽地滾落一邊,手中的弓也變了形狀,顯然是用弓來擋劍師的雙手大劍。在武器上,貝爾吃了大虧。
那劍師見狀大喜,雙手劍罩著貝爾舞成鐵桶一般,封住了貝爾進路,只得連續後退。先前射出的那支破魔箭並未傷到魔法師分毫,被一個魔法師扈從用盾擋住。現在魔法師在準備他的第二次攻擊,沙啞的吟唱越來越響,越來越急,就听後面一聲大喝,「愛爾法後退。」一道火牆就在貝爾腳下冒了出來。
那個劍師,因為得到提示,早先一步跳了出去,盯著貝爾目不轉楮,只要貝爾出來,立即用劍將她逼進火牆。
這就是刺客任務失敗後的下場,刺客,只能隱身在黑暗中,出手也只是一擊,一擊之後,不論成敗立即撤退,一旦暴露身份,下場只有一個。
魔法師顯然低估了貝爾的能力,作為一名精靈,她有著不同于人類的輕巧身法,在火牆迸出的一瞬間,貝爾先是一個輕跳,然後頭下腳上扎下,快到地面時用弓抵住,整個身子的力量都壓在弓身,越來越彎,快到極點時再一個上彈,貝爾的身子就飛出了火牆範圍,一躍上了房頂。
魔法師的魔法尚未準備,劍師和貝爾間又隔著火牆,其他的護衛更不用說,只能眼看著貝爾站在房頂,對著眾人一番冷笑。
就在眾護衛舉起手弩時,貝爾一個翻身,隱入黑暗,消失不見。
「刺客逃了?」魔法師持著法杖問劍師,問完趕緊給自己加了魔法護盾,以防刺客殺個回馬槍。
劍師搖頭表示不敢肯定,牧師見狀停了照明術,也過來一起討論。
這時大廳木門打開,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闊步進入庭院,眾人見狀齊齊行禮,「領主大人!」
老者不是旁人,正是貝爾此次行刺的目標,光輝騎士胡佛。
胡佛一經出現,就開口斥責幾名護衛,連番幾次刺殺,都沒能抓住凶手,真是給領主大人丟臉。
就在胡佛發飆之時,屋頂上人影一閃,貝爾的身影再次出現,這次並未過多停留,張弓就射,羽箭轉瞬即到。眾人要攔也來不及,只能看著羽箭直奔胡佛大人的面門。
精靈的箭法向來是出神入化,貝爾那一箭,不偏不倚,直奔胡佛喉嚨而去。
胡佛見狀依然不當回事,右手隨便一抓,竟徒手將羽箭抓住,而後大笑︰「卑鄙小兒,上次已行刺過一次,你不記得本大人有徒手抓箭的本事?」
貝爾卻不答話,只是口型輕輕一張,「爆!」
「 啪「一聲響,老頭手中的羽箭忽然爆開,迸出一團火花,跟著空氣中就傳來一陣肉燒糊的味道。胡佛半個身子都被雷擊,以至于他傻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
原來,貝爾上次刺殺胡佛,本以為可以一箭致命,卻沒料到被對方空手抓住,因而被圍困,幾乎喪命。這次也料到胡佛會用這一招,因此一開始就發大招讓他注意。等他快出來時就躲開一邊念咒語,正是貝爾為了對付胡佛特意研制出的新招,落雷術。
落雷和召雷類似,但性質不一樣。
召雷是利用靈力在自身周圍召喚出一道閃電,並將閃電賦予羽箭之上,遇物即爆,落雷則是將雷電存儲于羽箭之上,根據主人的命令爆開。
但從威力上來說,召雷更為恐怖一些,吟唱的時間越長,賦予的雷電元素也就越多。但從效果上來講,落雷則要陰狠些,基本上不會落空,對那些身體素質不強的職業來說基本就是生命的止息符。
=======我是邪惡的分割線==================
選自《在路上》一書,主要是說阿蘭和貝爾一起行路的半個月中發生的趣事。
貝爾︰阿蘭,你能不能聊點正經的話題?
阿蘭︰什麼樣的話題是正經話題?
貝爾︰不要有男人,女人,床,以及那方面的話題。
阿蘭(一本正經地)︰貝爾,你死後想在墓碑上刻點什麼?我幫你刻。
貝爾(顯示感動,反應過來後惱怒)︰那你死後想在墓碑上刻什麼?我也會刻。
阿蘭(莊嚴肅穆地)︰這下面長眠的是一位純潔而憂傷的處|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