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她奮力的掙扎和痛苦的表情後,冥夕松了手,又沒有任何表情地坐了下來,仿佛剛才那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喂你,你這是干嘛?」不過亦佐倒是嚇得不輕,一邊喘氣一邊咳嗽,從未見到他有如同面癱之外的表情,不想還鬧出這樣奇怪的舉動,不禁又難受又氣地大聲說道︰「你這個壞人,臭石頭,不僅沒有七情六欲,還是個古怪到極點的家伙」
那冥夕依然不動聲色,只是輕聲道,「這一切原本就跟你無關。」
「你」這話听得亦佐連爭吵的念頭都沒了,「我走,我不會再來擾亂你清修哼,我看你這樣的性情,能修成仙才怪哼……」亦佐一邊走著,一邊氣急敗壞地嘟囔著。
而那冥夕倒真的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連同亦佐的存在也成了透明。
那亦佐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過頭來,「喂,奇了怪了,我又沒做錯什麼,我干嘛要走啊?再說這地方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說道這,亦佐一個轉身,一坐了下來,「喏,我再說一次,我是人類,徹徹底底的人類,這個在十年前你就應該知道了,你要是再這樣對我,我可就不掙扎了,索性讓你掐死好了,變成厲鬼也比你現在半人半妖的強,起碼可以給我自己討個公道,哼……」
雖說表面上平心靜氣,可這些話卻實實在在地進了冥夕耳中,讓他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看來,要適應有她擾亂的日子了。
不管怎樣,精魄以外,萬物皆為魔障,七情六欲不過是破壞修煉的雜念罷了,自己千年的道行,豈能擋不過這一點磨練?不論如何,都不能功虧一簣,修道成仙,這是自己費盡千年所求的夙願,而且,成功的話——也許就能見到那雙眼楮的主人了吧。
想到這,他的心里一下踏實了許多,可神思卻游離了開來,那抹身影,到底是誰?為什麼自己總感覺被一雙眼楮注視著?這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著?
不,應該是真實的,自己有感覺,它就在九霄之上看著自己,自己一定要找到答案,修仙,問道,他日飛升九天,必定尋個清楚明白,所以,區區御使,又算的了什麼,所以,如今的自己定不能受這些魔障影響,萬萬不能
「……那什麼露,就是這小石頭,我也不會給你的,既然給我了,那就是我的,別指望我會還給你……」亦佐還在旁邊嘀咕著,顯然她還在生著氣,倒是冥夕,似乎平靜了許多,臉上除了毫無表情外,語氣也淡然溫和了很多︰「瑾玄凝露算是我修煉出來的靈石。」
見冥夕突然開了口,還說起了石頭,雖說有些奇怪,但亦佐剛才的不悅竟也一下就蕩然無存了,馬上停下來听冥夕講了起來。
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這次的冥夕似乎不再是亦佐口中的石頭人,他平靜地跟亦佐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啊,原來他是龍族的二皇子啊,這個天底下最殘暴的種族里,身為皇子的他竟然一心向道修仙?
而且,他不是想來瑛華山麼?為何自己當年沒多久就到了山下,可他卻經歷了這麼久才找到?
莫非就是弘婉修煉時,時常掛在嘴上的「可遇不可求了」?
那他也真夠慘的。
想到這兒,亦佐禁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既有點吃驚又有點心滿意足地回到了洞穴,一臉的幸福顯而易見,剛巧就踫到了葵羽,便愛憐地詢問了幾句,見她一副少女懷春的樣子,不僅有些擔心,思索著這是否跟尹諾有關。
這些年,諾兒倒是勤奮了許多,修煉上也越發地表現出自己的能耐,不再貪玩,不再往谷外跑,往日的懶散之氣似乎全都退了,莫非是因為亦佐的關系?難道他們還真的做起了那不可逾越的事情來麼?看來自己得多花點心思在尹諾身上了,要真有那些苗頭,可得必須扼殺掉,這且不說人和妖,就是妖和妖之間,種族不同,也未必能圓滿。況且,修仙之人最忌,更何況還是人和妖呢?
唉,其實,這天地間的生靈,到頭來都不過是一顆塵埃罷了,在這個世界里,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也好,愛戀也罷,都不如拋卻凡心,來得自在,也來得長久。
想到這,她不僅嘆了口氣,說得輕巧,要是那般容易,自己和尹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煩惱了。本是擔心小輩,現在反倒是自己心里郁結了起來,所以幾句話之後,二人便各自回了洞穴。
接下來的時間平淡無奇,一個月的時間倒也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釋放或慈的日子。
再次見到或慈,亦佐很是開心,但見她清瘦了不少,心里也不免有些難受,而且,這次出來後,或慈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加內向了,除了操練外,平時頂多就跟亦佐說說話,大多時間都是一個人呆著。所以,關于當初的私闖禁地究竟是真還是假,念及到她如今的情緒,亦佐也沒有再追問,也許,在自己看來,狼族無大事,朋友無大礙就夠了吧。
不過,這期間,或慈跟羌我的關系倒是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兩人以前每次見面都會爭論不止,現在,竟變得不再搭理對方,但時不時地,羌我會差人送一些獵物過來,或慈倒也接受地欣然。
見此,亦佐也放心了不少,禁閉之後,她一來擔心或慈的心情會一直不好,二來擔心她會不會因為這事,對狼族心存芥蒂,生出出走的想法。如今他倆這般狀況,若是真能成一家人,倒還成全一件好事了。
而且,禁地之事後,狼王也並沒有對或慈下什麼限令,如此一來,亦佐在更加欣賞狼王的同時,也跟或慈提出了,等她情緒逐漸好轉後再繼續出去狩獵的想法,或慈也很樂意地答應了,所以,之後的日子里,只要有機會,亦佐和或慈還是會出洞狩獵,完了後便會到若影潭邊小憩一會,或慈隨她去過一兩次,最後說是不能破壞亦佐和石頭人單獨在一起的美事,便借故自己先四周轉轉,隨後再跟亦佐一同回去。這行為反而讓亦佐臉紅了,怎麼搞得自己跟冥夕之間好像真有什麼事一樣,不過或慈執意如此,她也沒有阻攔了。
只是,亦佐從不叫冥夕的名字,每次都是石頭人石頭人地叫著,說說這說說那,總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而冥夕,也許早就將亦佐的出現來作為提升自己修煉的魔障。他反復地告訴自己,留在這里,只是為了這修煉之地,為了這潭水。如今的亦佐也就跟那赤炎差不多,頂多就是個小跟屁蟲,自己還不是照樣得以清修?
如此一來,又是些時日過去了。
人就是這樣,當一件事反復地發生後,倒習以為常了,雖說是不理不睬,但那卻並不代表你的態度,要等到那件事戛然而止之際,你的最直接反應才是真實的。
情感也一樣,真要動了情,即使你不去想它,它也能在你心中越埋越深,時間長了,就能萌芽成長,無限放大。
所以,直到接連好幾天,亦佐都沒有出現在潭邊時,冥夕才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期盼。
其實,說期盼有些夸大,原本最初,冥夕也是很無所謂的,修仙之人最忌心思重重,亦佐一消失,倒有種解月兌的感覺,但時間長了,心中便開始疑惑起來,說起來,那應該是對習慣行為的直接反應,但更多的是疑問,她是出了什麼事,還是覺得如此這般,甚是無聊?
不過這種想法只是在心頭閃了一下,很快,冥夕便恢復了平靜,那些許的漣漪也並未引起他的任何關注。
「石頭人」不悅地睜開眼楮,他就知道,這熟悉而擾人的聲音定是不會輕易消失的,但心底竟一下踏實了起來。
不過,這眼前的亦佐倒跟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她神色凝重,眉心緊蹙,焦急的樣子,似乎出了什麼大事,看天色,剛好微亮,她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冥夕沒有應聲,但卻沖她微微點了點頭。
「石頭人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對不起,我可能打擾到你了,雖然這樣很冒昧,但是多一個人幫忙,救回或慈的勝算就更大一些……」說到這,也不是為啥,竟哽咽了起來。
冥夕皺了皺眉,神情有些不悅,閉上了眼,亦佐像是早已料到會這樣,竭力平復了情緒,立在那里,雖是欲言又止,但臉上卻滿是希望。
過了會,冥夕嘆了口氣,睜開了眼,沒有說話,眼楮卻看向了亦佐。
亦佐趕緊小心翼翼地說道,「我長話短說。」
原來,那日,同以往一樣,亦佐和或慈出來狩獵,完了後,亦佐跑去若影潭找冥夕,或慈便提前離開了她,兩人約定如往常一般,在洞外老地方匯合,再一同回洞穴。
誰知,等了許久,都不見亦佐身影,只道是她是否有要事先回了狼族,見天色漸晚,亦佐也沒有再等下去。
可回到了狼族後,卻發現或慈並未回來,四處尋了後,也沒發現她的蹤跡,直到每晚例行的點名時,也沒找到,因她是跟亦佐一同出去的,大家的眼楮自然是直接看向了亦佐。
心急火燎的亦佐,自責萬分,一邊擔心或慈出了什麼事,一邊又因為若影潭和冥夕的事,有些心虛,只得說︰「……我,我倆……在回來的時候……我內急,就在附近方便了一下……回來,回來就沒見或慈了……」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這答案沒什麼好推測的,屬于正常範疇內的回答,不過她的舉止卻讓狼王尹絕黑眸一閃,葵羽也同樣的有些詫異,這話說的就像是另有隱情一樣,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倒是尹諾,先開了腔︰「看來得派人出去尋找,沒事,佐……亦佐,這應該跟你無關,不用自責啊。」
狼王尹絕斜眯了一下眼楮,有道利光閃過,不過隨後,並未多言,而是立刻下了令,派人出去尋找。
這事發展到現在,倒也沒什麼大礙,瑛華山,重重危險,偶爾會失蹤一兩頭狼算是常事,這也是狼王尹絕一直很喜歡亦佐的原因,性子倔,但攬下的事基本都能完成,過去的幾年里,她跟或慈時常出去,但每次都能平安回來,不否定有或慈跟著一起的緣故,但她自身的能力從來都是不容人小覷的。
就在剛派出人出去之後,立馬便看到那出去的狼回到了洞穴。
「稟告王,在洞穴東門不遠處,有一處醒目的虎類腳印,印子里,有一封信。」
虎類?這話立刻讓狼族的眾人生出了警戒之意。
示意他呈上來之後,那封看起來有些沉甸甸的信,被狼王尹絕急切地打了開來。
「 當」一聲巨響,是狼王尹絕掀開的石燈倒下的聲音。
「王」見狼王盛怒,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元長老。」尹絕看向元長老,道。
那封信已經被尹絕仍在了地上,元長老跟尹絕點了點頭,緩緩地走上前,拾起了信和那東西。初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許震驚,但逐漸轉為了平靜,最後還極負深意地冷笑了一下,在又看了片刻之後,對著眾人說道︰「哼,或慈,被那黑脊虎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