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5點)
兩人站定的地方,是個書肆。因著還在年里,這街上的店鋪都冷冷清清,幾乎沒有開門的。倒是這家書肆開著。
但門可羅雀,靜悄悄的,想來一個光顧的人都沒有。
任舒嘯見青玉臉色很是難看,便帶笑問她︰「你這是想到什麼了?」以他對青玉的了解,她就不是個會撒嬌耍媚的女子。當然不是她不溫柔,也不是她不夠可愛,但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就掉臉子耍小性子。
她既是真的沉了臉色,想必真是觸了她的逆鱗。
青玉愣然回神,半晌,才搖了搖頭,道︰「你當著禿子說頭發短。」
任舒嘯怔了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青玉白他一眼,道︰「還笑,還笑。」幸好人少,但已經有為數不多的行人望了過來。
青玉一扯他,慌不擇路的就走。
任舒嘯明明一甩手就能甩開青玉的,可這會卻任由她扯著拉著,還要不情不願,非要讓她多費些力氣才成。
一邊走,還一邊解釋︰「你也太多心了。我說什麼了?你又不是禿子,我也沒說頭發長短的事吧?還有,就是隨便一句話,你都能想出好幾重意思來,那我為了不讓你誤會,索性把話說的更直白一些?」
青玉氣道︰「不許說,再說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任舒嘯果真就閉了嘴。他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這般的心髒柔軟,是這般的會讓人小心翼翼。生怕會被拒絕,也生怕會傷了彼此。連一句重話都不敢,連一句更直接的表白都不敢。
好在青玉年紀不大,談婚論嫁還早呢。他也樂得就這麼陪在她的身邊,看著她那單純、天真的笑意,心里就挺舒服挺滿足的了。
進了鬧市,市面上還是冷清。任舒嘯道︰「真不該听你的,這街上有什麼好逛的?怎麼也得等著出了正月,都開了集才熱鬧。要不,我帶你去逛廟會吧?」
青玉也喜熱鬧,但是卻搖了搖頭,道︰「你又不是閑著沒事的人,雖說大過年的,不像平時那樣勞碌,但也不能總耽擱著。我也不能在城里久待,這就得去找我爹了。」
任舒嘯不無懊惱的道︰「本就聚少離多,我就是多陪你一刻又怎麼了?什麼事能有多重要?倒是你,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抱怨之意十分明顯。
青玉卻已經顧左右而言他了︰「我爹出來必不去別的地方,指定是去書肆了,我剛才打眼看著剛才是有家書肆的。你回吧,我去尋我爹了。」
說完便朝著任舒嘯略略打過了招呼,竟然真的回身尋了舊路就走。
任舒嘯一個人立在當場,只覺得滿心都是苦澀。
從識得青玉以來,幾乎每次都是她說走就走,把他一個人扔下。
可她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他和她,又算得了什麼?一年大,二年小,像這樣在街上行走,傳出去對青玉名聲不好。就算城里沒人識得她,可這樣一個大姑娘家家和他一個大小伙子在一起,也容易招人非議。
但是,就這樣放開青玉,讓她從他身邊一溜而過,他實在是不甘心。
「要是——」任舒嘯喃喃開口,對著青玉幾乎已經模糊的背影道︰「要是你住在城里就好了。」
青玉一連找了三四家書肆,才找到了沈四海。
這是一間不大的書肆,但好在布置得體,收拾打理的極是整潔。一個青衣袍袖的年輕男人,在櫃台的後面,也正捧著一本書在讀。
書肆里沒人。
青玉嘆了口氣正要走,卻恍了一下,見牆角那有個人,她走近一瞧,果然是沈四海正蹲著埋頭看書呢。
青玉有些哭笑不得,便走進書肆,打算叫了他回家。
櫃台後的年輕人卻已經抬起了頭,朝著青玉道︰「姑娘,可是要挑什麼書?」他這一開口,青玉倒是吃了一驚︰「曉陸?」
曉陸短暫的吃驚過後,倒並不見得多驚訝,只問道︰「怎麼是你?」
青玉一指牆角的沈四海︰「我是來尋我爹的?」
曉陸望過去之後,立時面孔漲的通紅,說話立時就結巴了︰「他,他,他是,是你,是你爹啊?我,我,我——我不知道。」這年頭,像沈四海偌大年紀,又不考功名卻買書看的人當真不多,是以曉陸對他印象極深。卻沒料到,原來是青玉的爹。
青玉忍不住好笑,問他︰「怎麼,我爹是你這的常客嘍?」想來他應該是認得自己的爹的,只是,他沒見過,自然不知道這層父女關系。可這有什麼呢?又沒人怪他。
曉陸點頭︰「是啊,大叔常來。」
青玉便更促狹的問︰「常來蹭書看,卻不買,是吧?」
曉陸忙擺手︰「沒有,沒有,沒有,大叔也常買的。而且一買就好多。」
沈四海已經听見了說話聲音,一抬頭見是青玉,便放了書走了過來。青玉和曉陸便停住話頭跟他打招呼。
青玉一介紹,沈四海點了點頭。曉陸有些局促,搓手紅臉,汗都下來了,從頭到尾,就沒能說一句囫圇話。
沈四海也沒多耽擱,買了兩本書,放下錢。曉陸麻利的就把錢給推了回來︰「大叔也是老主顧了,再者我和青玉也是昔年同窗……這兩本就權當是小佷送給大叔的。」
沈四海不會推辭,手一慢,那幾個銅錢就已經叮當著落到了他的口袋里。青玉無耐,只得又掏出來,丟到櫃台上,對曉陸道︰「熟人是熟人,做買賣是做買賣,你要跟誰都認識,跟誰都送書,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她一開口,曉陸就不敢說話了,只得訕訕的接了錢。
青玉一邊拉著沈四海往外走一邊跟曉陸告辭︰「走了,下回再來。」
這倒把曉陸要說的「歡迎下次光臨」給堵了回去。
青玉和沈四海坐上馬車,見沒人了,這才朝著他發作︰「爹,你都跟任舒嘯說什麼了?」
沈四海嗯了一聲,道︰「沒說什麼。」
「還說沒說什麼。」青玉氣結。她這會倒已經有點理解平時石氏為什麼那麼嘮叨了。自己的爹真是個奇芭啊。不管你多心急火燎,他就跟沒事人一樣,你問十句,他就一句就能把人噎的著急上火的。
待要一句一句跟他分辯,青玉實在沒那個面皮。誰都沒挑破呢,要是萬一沈四海挑破了,她倒更不好說話了。當下只賭氣道︰「跟他不遠不近的就行了,您別拿誰都當好人,都當知近的人,說什麼話啊?還有,您干嗎要邀請他到咱們家過十五?您就不怕村里人說閑話?」
沈四海還是不慌不忙的︰「說什麼閑話?我邀請他,自有我的道理。」
沈四海請的,不管任舒嘯多年輕,但也說得上是沈四海的小友,旁人還真說不上閑話。鄉下不比豪門大戶,講究什麼男女之大防,男女不同席之類,就是任舒嘯去了,和青玉說說話也是人之常情。
青玉還真是說不出什麼來。
只把身子一扭,道︰「下次我不來了,要送您自己送吧。」
這卻為難不了沈四海,他竟有幾分歡喜的樣子︰「我送也成,橫豎我也認得路,認得門了。這位任公子倒是難得的脾氣、為人、作派都上佳的人,又不嫌貧愛富,又能尊敬長輩,談吐有禮,跟他說話很是舒服。」
青玉還真不敢讓沈四海多和他接觸。自己這個爹,雖說年紀不小了,可有時候還真是挺天真的。她還真怕他自作多情,自作主張,就替自己和任舒嘯把話說明白了。到時她就更沒法見任舒嘯了。
青玉氣的道︰「不用,我已經跟他說好了,下回不往他家里送香茹了。」徹底斷了這條路,也斷了彼此,斷了爹娘的一份綺思的好。
沈四海卻只是哼了一聲,並沒當真,只道︰「你這孩子,竟說這氣話,好好的生意不做,你何苦來的?」
把個青玉氣的不知道怎麼好了。到底要怎麼跟他說他才明白啊?索性一扭身,再也不理沈四海了。
馬車吱吱呀呀,不緊不慢的在道上走,一聲一聲,沒的讓人心煩。青玉正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又听沈四海低沉的聲音道︰「這個曉陸,是不是就是你二姑母村子里的那個?」
「是。」青玉沒精打彩的回答了一個字。
「就是他家搬到城里去了?」
「嗯。爹,您問他做什麼?」青玉不解,莫不是爹又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她當先堵了一句︰「爹,您想事別總那麼天真成不?就咱們家這寒門小戶的,沒的只是讓人討嫌,以為咱們是去打秋風了。有錢咱就買書,沒錢咱就不買,您可別佔人家便宜。」
沈四海被數落慣了,只習慣性的反駁了一句︰「我佔什麼人家便宜,你這孩子。我是說,你跟曉陸以後少見面少說話少接觸。」
青玉瞪大了眼,問︰「這又是為什麼?」
沈四海只嘟噥道︰「什麼為什麼,叫你做你就做?」
「那任舒嘯呢?是不是以後也得敬而遠之?畢竟論身份,咱家跟他差的可就更多了。」
沈四海卻頓了一下,反問︰「你了解他多少?嗯,其實,了解不多也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時間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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