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翠紅樓，沐青四下張望了一番，沒找到葉軒，也不知道他躲在了哪個房間【「拾」夫齊門48收青衣1章節】。
沐青尋思，她還是先去找青衣，青衣一定能幫她找到葉軒。
沐青拉起十二的手就要到翠紅樓後院的廂房去找青衣，才剛走到門口，卻听到里面傳出一陣申吟喘息之聲，一個較為粗重，急促而又難耐，另一個聲音低沉，沙啞魅惑一如沐青前世听過的男低音。
竟是青衣。
沐青一時怔住了，心里好像突然被一把尖尖的小刀割了一下，又酸又疼，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幸而門里除了粗喘，不一會兒又響起了壓抑的斥罵聲︰「給我滾開！你要是再敢過來，我殺了你！」
正是青衣，另一個聲音緊隨其後，沙啞地央求︰「別這樣，青衣，我當初那麼做，也是迫不得已。青衣，算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央求聲外，還伴隨著「撕拉」的衣衫碎裂聲，沐青再也無法忍受，抬起腿一腳踹開了房門。
里面的兩人俱是一驚，青衣蓬頭散發，衣衫不整，里褲已經被褪到了膝蓋，雙手都被壓在身上的那個男人押著，不知為何，竟然沒有反抗。
壓在青衣身上的那個男人約莫四五十歲，相貌和青衣之前介紹沐青認識的那個黑衣人有幾分像，只是更加老成，氣勢和魄力都更甚前者。
見到沐青和十二突然闖了進來，那人眉心一蹙，站起身來，沖著著沐青便是一聲暴喝︰「什麼人！？竟敢擅闖本王的……」
那人話音未落，沐青已經運起輕功，身姿輕盈，如同一只翩飛的雨燕，轉瞬間移到了他身前。
沐青也不和他多說什麼廢話，拔出匕首一刀砍斷了他抽出來的佩劍，橫過手來使勁把匕首抵上了他的脖子。
沐青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十年以上深厚的內力絕對做不到這樣，再加上她那把匕首極其鋒利，那人有生之年還從未見過如此銳利的兵刃，一時間竟愣住了，沒了反抗，任由沐青把刀刃抵進了自己的脖子。
沐青自從遇到秦柯，殺過幾個人，膽子早已變大了，像這樣的人渣，少一個是一個，因此沐青一狠心，毫不猶豫就把匕首往那人的脖子里扎。
卻被躺在床上的青衣一把拉開，往後一個趔趄跌坐在了床上。
「走！」青衣在沐青背後低低沖那人吼了一聲，用不著青衣說第二遍，那人推開窗戶一個閃身就從二樓跳了下去。
氣得沐青轉身沖青衣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你干什麼啊！放他走做什麼！難不成還要等他再回來欺負你！青衣，這樣不成！我看你以後還是搬到千機門來跟我們住在一起，這翠紅院你是住不得了！」
回頭卻看到青衣披頭散發，身上的衣服都被撕成了布條，難得像今日這般神情茫然地望著她。
沐青認識青衣這麼久，青衣一直是淡然的，溫潤的，便如美人圖中的狐仙一般嫵媚風流，不沾染半點世間塵埃，何曾像今日這般落魄淒涼？
再仔細看看，青衣的嘴唇都被親得破皮流血了，胸口兩顆鮮紅的茱萸被人用指甲摳得立了起來，上半身到處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唇印【「拾」夫齊門48收青衣1章節】。
青衣的褲子被褪到了膝蓋，底下可憐兮兮的小玩意都被揉紅了，白皙柔軟的臀部也有兩個紅色的手印。
沐青越看，心里那股邪火燒得越旺，再看，青衣後面都有些流血了。
沐青腦袋里「轟」的一聲響，滿心都是青衣被人強了，青衣被一個男人強了。
沐清咬牙切齒，拉住十二就也要從窗戶里跳出去，去找剛才那人算賬︰「走！十二！我們去追他，我今兒非得把他扒皮抽筋不可！」
青衣在後面一把拉住了沐青，冰涼的手指緊緊蜷縮著，死死拉住了沐青的手︰「別去，我沒事。」
沐青哪里肯听？卯足了勁掰開青衣的手，一只腳都已經跨到窗台上了。
青衣突然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沐青︰「別去，我真的沒事！他就是用手……還沒來得及進來。」
沐青卻難得像今日這般暴躁，被青衣摟住了腰，還是拼命要往窗戶外頭躍，扣在窗稜上的掌心都蹭出血來了︰「我不信！我不信！青衣，你騙我！」
十二也趕在一旁拉住了沐青，可沐青已經氣暈頭了，任憑誰勸她，拉她，她都不听，非要往窗戶外頭跳。
青衣急了，沖回床頭手忙腳亂從一個小櫃子里翻出一個白色的瓷瓶，用筷子從瓷瓶里面挑出了一點紅色的朱砂，湊到燭火旁邊燒熱了，毫不猶豫地一下戳進了自己白皙瓷滑的胳膊︰「你看！沐青，我沒有，這是窯子里給人驗身用的朱砂，沐青，我真的沒有。不必為了我動怒，不必！」
只听得「刺啦」一聲，跟著沐青就在鼻端聞到了一股肉被燒焦的嗆鼻氣味。
沐青心里一驚，扒在窗稜上的手指瞬間松開，回頭一把抱住了青衣。
可惜已經遲了，朱砂在青衣瓷白的胳膊上燙出了一個黑色的焦點，倒確實留下了一抹紅，但青衣白璧無瑕，晶瑩剔透便如一塊上好冰玉的皮膚也毀了。
沐青心中一痛，自己也不知自己哪來這麼大力氣，竟然一把打橫把青衣抱了起來，三兩步走回床邊，雙手用力把青衣緊緊圈進了懷里。
「不怕，青衣，今兒個我就把你帶回千機門。以後有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
沐青邊說，雙手上上下下不住在青衣身上模索著。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的心理。可是看到青衣被別人輕薄，看到青衣被別人壓在身下，她就是難受。好像自己的一樣寶貝被人搶走，玷污了似的，說不出的憋屈。
青衣畢竟是沐青這輩子，上輩子，前世今生從未見過，最漂亮，最有氣質的美人。
誰不想把這樣的美人佔為己有？誰不想把這樣的美人納在自己羽翼之下，一輩子哄得他開心，幸福，每日都笑容滿面，光彩照人？
沐青只是自己都沒覺察到自己的心思。
十二從水盆里絞了塊熱毛巾遞給沐青，沐青小心翼翼給青衣擦去了嘴角的血痕。青衣胸口和全身上下的吻痕都被沐青用力擦了一遍，連下面的小青衣都沒有放過，裹在毛巾了使勁擦了一遍。
末了，還把青衣修長白皙的雙腿掰開，讓十二給青衣後面也上了藥。
「不必……我自己來就可以……」青衣在沐青懷里低著頭，縴長的睫毛蝶翼般輕輕顫動著，沙啞的嗓音里透著一股重重的鼻音，讓人听了，心中萬分憐惜。
十二給青衣上完藥就出去了，留下沐青和青衣兩個人在房里，沐青用被褥和毯子把青衣裹得鼓鼓得就像一個雪球，兩只白皙的胳膊緊緊纏繞在青衣腰上，把青衣抱在了懷里。
「青衣，咱們不干了好嗎？把翠紅樓，京里大大小小的妓院都盤出去，以後你給我管酒樓和商鋪，分紅一樣也不會少了你。」
沐青邊說，手指一刻不停地在青衣細膩的臉頰上摩挲。
這感覺實在太好了，好像模著一塊水當當的豆腐，還吸手。要是能模一輩子就好了。
青衣在沐青懷里低著頭，也不言語，散亂的黑發遮住了臉，老半天，方才低低啞啞對沐青道︰「我不想關，這幾間店鋪我已經接手七八年了，我不想讓它們在我手上散了。」
听得沐青心里一陣窩火，不就是幾間妓院嗎？有什麼不舍得關的，少幾間，這世上也許會少許多人被賣進去受苦。
「我不管，我就要你關！你不關，我每天都派人上你這里搗亂，讓你做不成生意，看你關不關！」
沐青說著，自己也沒有注意到，溫熱的嘴唇不小心擦過了青衣白皙的面頰，青衣身子一顫，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避了避。
青衣身子在沐青懷里僵了僵，側過頭去，聲音啞啞地對沐青道︰「我不想關，它們對我很重要，是我一個故去的友人留給我的。」
倒把沐青听得一愣，腦袋里不自覺就浮現出一個鬢發斑白，風韻猶存的尤物。
青衣是美人，沐青想當然把與他交好的人都歸類為了美人。
「哦，什麼故人？那麼重要，你連自個兒的安危都不顧了。」沐青拿梳子給青衣理順了散亂的黑發，松松挽了個髻，把手伸進青衣胸口，給青衣揉了揉被掐紅的茱萸【「拾」夫齊門48章節】。
青衣抬起頭來，沖沐青黯然一笑，垂下的濃睫在眸底留下一抹深色的暗影，看人的樣子似透著一層薄薄的細紗，不知怎麼就讓沐青想起了煙視媚行這個詞。
真要命！為什麼這個人看著別人的每一個眼神都像是在勾引？怪不得剛才那人受不住，撲了上去。
沐青不動聲色，緩緩把頭側了過去。
青衣低沉沙啞的嗓音在沐青耳邊縈繞，就好像一把小小的羽毛刷，輕輕刷過沐青的心。
「你想知道我的事？」
青衣湊到沐青耳邊，笑著問她。
沐青神不守舍地點了點頭，她的魂都快被青衣勾走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我啊——」青衣在沐青耳邊拉長了嗓音低低嘆了一聲，沐青心里一跳，感覺自己簡直就像進了一間環繞立體身的包間，耳邊都是青衣低沉沙啞，大提琴般悠揚動听的聲音。
「也沒什麼，我小時候家里很窮，我又長成這樣，就被賣了。那個時候我才八歲，老鴇當天晚上就要我去接客，我怕得不行，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不行，家里還等著我賺錢養活他們，我只好把眼一閉，就當什麼也不知道——」
沐青听青衣說到這里，緊張得手心里都是汗，緊緊攥住了青衣的胳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總之怕極了青衣說他就這麼接了客。
這怎麼可以？青衣是不接客的，青衣不是出來賣的。
青衣頓了頓，又慢慢悠悠說了下去︰「可能是我年紀太小，沒長開，又不會伺候人，那個客人看不上我，要樓里另一個比我大十歲的哥哥伺候。」
青衣說到這里，聲音沉了沉，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眸色恍惚，似漾著一抹淡淡的哀愁，又似回想起什麼心愛之物，熒熒爍爍，躍動起點點微小的亮光，璀璨動人。
「那個哥哥救了我，他是頭牌，讓我跟著他做了貼身伺候的小廝。後來我的客人都被他攔去了，賺回的銀兩卻一分不少的給了我。我那時就想，等我長大了，能伺候人了，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報答他。」
青衣說到這里，聲音又頓住了，雙拳握得死死的，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不知道回想起了什麼。
沐青耐著性子在旁邊等著。
「後來他用賺下的銀兩盤下了那家妓院，我兩一起在京里連開了十幾家妓院，再後他得了重病，一病病死了，把這十幾間妓院留給了我。完了，我的故事很簡單。」
沐青與青衣面對面望著，青衣黑深的眼眸浮浮沉沉，壓抑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沐青听了，心里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酸酸的，怪別扭的。
死了？死了……不是吧，她又不傻，照她看，剛才壓著青衣的八成就是他的故人。不然青衣怎麼沒有抵抗？
她低著頭沉默了半晌，用指尖戳了戳青衣的面頰，奇奇怪怪問了一句︰「那你……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故人？」
青衣一怔，緩緩垂下眼睫，遮去了眼中的一切情緒︰「沒有，怎麼可能？我兩都是男人。」
沐青這下更加肯定了，青衣一定喜歡過那個人，不然臉色怎麼會變成這樣？但她又沒辦法戳穿他。就算都是男人又如何？青衣從小生活在那樣的地方，唯一可以保護他的就是那個大他十歲的故人。心生愛慕，無可厚非。
只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兩人變成了現在這樣。
話說回來，剛才那人跳窗逃走的時候，還自稱本王，奇怪，一個倌兒怎麼成了本王？
沐青想不明白這些事，也就不再去想，這本也與她無關，只要青衣看開就好了。
沐青揉了揉青衣被親腫的嘴唇，慢慢把青衣低下的腦袋推進懷里，像哄孩子一樣，一下一下不停拍打著青衣的發心︰「沒事的，青衣，不打緊，你還有我，我也可以保護你。」
青衣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刀，牢牢盯住了面色暈紅的沐青。
「保護我？你？」
沐清紅著臉點了點頭︰「青衣，你生得這麼美，沒人護著可不行。你沒了舊友，還有我，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
沐青說著，起身要到衣櫥里給青衣找幾件替換的衣衫。她剛才一直跪坐在青衣身旁緊摟著他，兩條腿全麻了，起來的時候，一個趔趄，眼看就要往前撲倒在地上。
幸而青衣長臂一伸，及時圈住了沐青的腰，一個用力把沐青緊緊圈進了懷里。
青衣暗色的眼眸深沉如水，一瞬不瞬盯著懷里面色暈紅的沐青，沐青正被青衣盯得不好意思，青衣伸手，使勁按了一下沐青剛才摔到的膝蓋。
沐青「哎呦」一聲叫了出來，跟著便听到青衣湊在她耳邊低低啞啞地笑了起來︰「保護我？你確定？你看看你，好端端的，就連走路都會跌跤。」
青衣摟著沐青，一把把她抱了起來，走到衣櫥旁邊，反倒從里頭找出了一件女式的裘衣，先給沐青披上了。
「不必了，我不需要人來保護，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擺布的柳青衣【「拾」夫齊門48收青衣1章節】。」
把沐青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對啊，應該是她給青衣換衣梳洗，安慰青衣的，怎麼現在反倒成了青衣把她抱在懷里，像哄小孩似地輕輕搖晃著？
不過青衣身上的味道實在好香啊，聞起來怎麼有點像香奈兒五號？
青衣的身體真軟，好像一團滾燙的棉花。
青衣的臉緊緊靠在她臉上，就算她光只看得到半邊側臉，還是情不自禁要為之陶醉。
皎皎如月，灼灼其華，塵世間所有的美，都匯聚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良久，青衣總算把沐青放了下來，從抽屜里找出一個信封，遞給了她︰「這個，合約已經簽好了，你先拿去。還有你前些天和我說把幾間點心鋪子，客棧讓給了林浩，我也給你打听好了，過不了幾天京城最大的酒樓八味樓就要易主了，到時候你可以去看看。哦，還有，葉軒在隔壁。他喝了太多酒，和人打了起來，眼楮被打腫了，你去看看他。」
青衣每說一句，沐青心里就一陣樂呵。好容易等青衣把話說完，沐青又跟到青衣背後一把把他摟進了懷里︰「有沒有人給你說過，你很像一個管家婆？不行，你今兒非得跟我回千機門，我付你三倍的工錢，幫我管管樓里那些人吧，我求你了，青衣，我一個人實在顧不過來。」
沐青軟磨硬泡，在後面圈著青衣的腰就是不肯松手，好半天，終于听到青衣沙啞著嗓音低低應了一個字︰「好。」
沐青心中大樂，滿屋子亂轉給清音收拾行囊。
沐青打開一個櫃子，「哇」一聲︰「青衣，這件衣服好漂亮，是不是女式的？還有面紗，我看不適合你。」
「哇，青衣，這個枕頭好香！」
「咦，青衣，這個鐵盒里好多銀票，哇，有幾十萬兩！」
青衣在一旁安安靜靜看沐青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屋子里亂竄，唇角慢慢劃起了一抹溫柔的笑︰「你要是喜歡，就都給你。」
「真的！？」沐青一聲大叫把那一大堆東西都捧到了青衣面前，一樣一樣拎起來給青衣看︰「這件衣服上可是綴了幾百顆南珠哦，還有，這個枕頭里面有龍涎香，很貴的哦，這幾十萬兩銀子也都給我，你的身家老底可都沒咯！」
青衣抬起手來，輕輕揉了揉沐青蓬亂的發心︰「都給你。」
沐青開心得一頭扎進了青衣懷里。
沐青出門的時候，手里捧著大包小包一大堆的東西，十二急忙伸手過來接，青衣卻湊到前面，自個兒把東西抱住了。
沐青有些奇怪地看著青衣，怎麼了？青衣看十二的眼神怪怪的，怎麼好像竟然有幾分愧疚的樣子？
「對不起。」青衣看著十二，神情有些莫測，低低地道。十二搖了搖頭，伸手接過了青衣懷里的包袱。
沐青在後面伸長了脖子看，十二和青衣一前一後出了翠紅院，上了馬車，不知為何，沐青感覺心里暖暖的，就好像親眼看到自己的心回到了胸腔。
她心里總算不再忐忑，也不難受，青衣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她不信還有誰能跨過她去輕薄青衣。
沐青安頓好了十二和青衣，這才想起葉軒還在隔壁房里。
一想起葉軒，沐青就一肚子火，這個小石頭，成天給她添亂，沒事也給她找出一堆事來，真是麻煩！
沐青左右看看，回到青衣房里去找了個雞毛撢子，提到手里就想到隔壁好好教訓一頓葉軒。
還沒開門，迎面已經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都是酒臭，還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好像是葉軒吐了。
沐青心里一急，抬腳踹開了房門。果不其然，葉軒在床上睡得橫七豎八，旁邊站著幾個濃妝艷抹的倌兒，拿著痰盂在給他接吐出來的污物。
沐青一見葉軒那個可憐樣，臉上還真的青了一塊，好像是被人揍了一拳。葉軒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爛了，他本來身體就不大好，衣服下面的身子單薄得不像話，頭發都亂糟糟的披在臉上，肩上。
沐青心里一痛，什麼火也不見了，跨到床頭一把把葉軒扶了起來。
旁邊幾個伺候的倌兒見了沐青，急急地道︰「他老是吐，好像是胃出了毛病，沐門主，您趕緊找個大夫給他瞧瞧。」
正說著，葉軒那兩道漂亮的劍眉蹙了蹙，俯去又是「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沐青趕忙用手去給他順背，從荷包里模出一顆藥丸給葉軒塞進了嘴里。
旁邊一個拿著熱毛巾給葉軒擦汗的倌兒瞅了一眼沐青，小心翼翼道︰「沐門主，你剛才沒進來，不知道，他一直在胡亂嚷嚷，沐青，沐青，還說……」
倌兒說到這里，臉上一紅，低下頭去，閉著嘴不肯再說。
沐青瞪了他一眼，把他拉到身邊，非逼著他說︰「講！他說了什麼！？」
倌兒臉上愈見暈紅，低著頭支支吾吾道︰「他說他喜歡沐門主。」
倌兒說完，低頭掩面急急去了，旁邊那另幾個倌兒都是見慣了眼色的，不用人說，也都一個個跟著去了【「拾」夫齊門48收青衣1章節】。
沐青一愣，腦子里頓時亂哄哄的嗡嗡一陣響。仿佛為了驗證倌兒說的話，葉軒翻了個身，嘴里嘀嘀咕咕含糊不清地喊了聲︰「沐青，沐青！」
葉軒背過身去，身子慢慢在床鋪上蜷了起來，好像一只受了傷的小刺蝟。
一邊蜷，嘴里還是含糊不清，好像在說，沐青，你偏心，沐青，你就知道十二。
沐青臉上暈紅一片，彎著腰去看葉軒，伸著手指頭去戳葉軒白皙的面頰。
葉軒眉心一蹙，兩道修長的劍眉狠狠擰了起來，這回總算把話說清楚了︰「沐青，我喜歡你。」
沐青心里一揪，登時砰砰狂跳了起來，葉軒再說什麼她也沒听清，只看到葉軒白白的胳膊，白白的胸口在她面前晃，葉軒又把眉毛擰了起來，不好，葉軒又要吐了。
沐青趕忙把痰盂湊到了葉軒嘴邊，摟著葉軒給他順背。
外頭風越吹越大，窗戶都咯吱咯吱作響，夜已經深了。半空中不知不覺又飄下了雪，這回不再是小雪，而成了鵝毛大雪，該回去了，不然十二和青衣在馬車里都凍得慌。
沐青也沒工夫再細想，用棉被把葉軒從頭到腳牢牢裹住，找了根繩子，把葉軒系在背上，背著他出了門。
外頭所有喝酒劃拳的客人都停了下來，瞪大了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沐青。
沐青可是一個女人，葉軒一個大老爺們，被一個女人背在背上出了門，這可是難得一見，奇怪得很。
更奇怪的是沐青背著葉軒，一點兒也看不出累，臉不紅氣不喘，腰還挺得筆直。
沐青長得那般嬌弱，人簡直像一個小巧的陶瓷女圭女圭，葉軒被她背在背上，腳都拖到了地上，葉軒比沐青足足高了兩個頭。
這個小一個女娃子，力氣居然那麼大，簡直匪夷所思。
外頭那些客人哪里知道沐青內力深厚，不要說背一個葉軒，十個八個也不會覺得累。
沐青出了廂房，健步如飛，上了馬車一下把葉軒拋進了十二懷里。
葉軒動了動，張嘴又要吐，沐青趕忙把剛才從房里順手拿的一個紙袋打開了湊到葉軒嘴邊。
十二在旁邊急急忙忙給葉軒順背，青衣手忙腳亂地給葉軒掖緊散落下來的被褥。
沐青在一旁目不轉楮地看著這湊到一起的三個人，不知怎麼的，眼里不住不覺就熱了起來。
這幾個人好像一家人一樣，一個出了事，另幾個都忙忙地趕著去照顧，安慰他，好像她前世的弟妹，家人一樣。
真好。
她沒了家人，又在這里找到了新的家人，真好。
回到千機門，沐青急急忙忙指使宮奴給青衣收拾房間，點起地龍。
她把十二屋里的東西都搬到了自己房間，把十二的屋子讓給了青衣。
十二的房間本就是千機門除了主屋最好的一間，地龍，壁爐，熱炕一應俱全，甚至地面上都鋪了保暖的毛皮。屋子旁邊的一個小柴房里還有爐灶，可以開小灶。
沐青跟在宮奴後面左看右看，總覺得哪里還不大好，具體哪里不好，她又說不上。
她給青衣點燃了壁爐，熱上了炕，又把衣櫥里保暖的裘衣翻出好幾件，一件一件給青衣披上，出了屋，又想起青衣還沒有喝保暖的姜湯，又親自去廚房熬了一碗，端到了青衣屋里。
青衣在屋里笑眯眯地看著沐青︰「好了，用不著這樣，我沒有那樣難伺候。」
沐青嘴上不說，光看著青衣，心里就樂呵。青衣真美，人面桃花，堪比芙蓉。
一會她再去屋里把壓箱底的那件白狐皮的裘衣給青衣翻出來，青衣穿在身上，一定美死了。青衣這樣的人，就適合慵懶地躺在雪白的裘衣上，偶爾的一抿嘴，一抬眼，煙視媚行，傾國傾城。
沐青出門的時候，一頭扎進了十二懷里，十二早就在門口等著沐青了。
十二手里拿著裘衣和帽子，連手套和圍脖都給沐青戴上了，沐青暗自月復誹，就那麼點路，至于嗎？
但是不可否認，看到十二對她這般上心，沐青心里甜甜的，好像喝了一壺蜜。
十二把沐青身上裹嚴實了，彎腰把沐青抱了起來，青衣在後頭往沐青懷里塞了個暖爐，沐青滿面暈紅，笑得嘴都合不攏，順勢蜷進了十二懷里。
兩人一關上房門就迫不及待地親在了一起，手忙腳亂地撕扯對方身上的衣物，沒走到床邊就氣喘吁吁地融在了一起。
半夜里十二抱沐青去小解，上床的時候沐青神秘兮兮從床底拉出一個碩大的水盆來。十二低頭一看，里面居然養著一條不到一米的巨型鯽魚。
十二吃了一驚，眯起眼來看沐青︰「怎麼養得那麼大？」
沐青得意洋洋地用手指輕輕戳十二炙熱的胸膛︰「我養的，就有那麼大！改明兒咱們把青衣說的那間酒樓盤下來，不信不賺錢【「拾」夫齊門48收青衣1章節】。十二，你再仔細看看，旁邊還有什麼？」
十二低下頭去湊著水盆細細一看，確實，旁邊還游弋著幾尾彩色的小魚，十二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彩色小魚，不由得蹲下去細細打量了起來︰「是什麼？好漂亮，尾巴生得真好看。」
沐青彎腰在十二面上嘬了口︰「這叫金魚！到時候我們把它擺在店堂里，不賣，就給客人看著好玩，怎麼樣，十二，我是不是特別有本事？」
沐青一得意，臉上就容光煥發，神采奕奕。整個人都精神抖擻的。
其實十二的性格生就沉悶，他對沐青發明的那些大玩意小東西全都絲毫沒有興趣，從前沐青這麼得意的時候，總有紅兒在旁邊興高采烈的附和她。十二在旁邊看得久了，竟然也喜笑顏開地把沐青抱起來往天上拋了拋︰「真聰明，你真了不起！」
十二的聲音怎麼听怎麼假，干干平平的，沒有一點兒興奮的感覺。說起演戲，十二真的比紅兒差得遠了。
沐青白討了個沒趣，把嘴一扁，跨到十二腰上又把他壓回了床上︰「十二，你真沒勁！我不管，你要想辦法讓我高興！不如，咱們就再來兩次？」
沐青剛才和十二一番激情，整個人都燒化了，腦子里混混沌沌的，壓根不知道自己到了幾次。
她這話剛一出口，十二眉心蹙了蹙，臉色不易覺察的變了變。
沐青還沒覺察出任何異常，十二已經翻身把沐青壓在了身下，伸手又把沐青的裙子月兌了下來。
「好十二！」沐青興奮得咋咋呼呼，白皙的胳膊瞬間緊緊纏繞住了十二麥色的脖頸。
第二日一大早，沐青早早便起了身，說來也怪，她昨天晚上和十二折騰到大半夜，精神氣卻極好，大清早起來，神清氣爽，精神抖擻。
反觀十二，平日里總是比沐青起得早的，今兒個居然睡死了，沐青起來了他都沒有發現。
沐青趴在十二旁邊低著頭看他，十二眼楮底下都現出了兩個深色的黑眼圈，看起來就像好幾天都沒睡。
沐青面上紅了紅，看來從今兒個開始她得學會節制，不可以再對十二需索無度了。
沐青輕手輕腳下了床，把床底下那個碩大的水盆搬了出來，要到廚房去給十二和青衣做鯽魚豆腐湯，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幾個宮奴正用烏梅干和冰tang在熬酸梅湯。
沐青心里奇怪，這大冷的天，誰還喝酸梅湯？
等看到宮奴熬好了酸梅湯，居然還放了幾塊冰塊進去，沐青心里更奇了，大冷天還喝冰鎮酸梅湯？
宮奴端著酸梅湯，竟然往葉軒的房里去了。沐青恍然大悟，瞬間就明白了十二和葉軒從小一塊兒長大，吃的喝的都一樣，為什麼十二沒有胃病，葉軒的胃病這麼嚴重。
他這不是找死呢嗎？他沒有胃病就怪了！
沐青一路跟著宮奴進了葉軒房里，葉軒房里臭烘烘的，都是一股酒氣和酸氣。
宮奴把酸梅湯遞給葉軒，葉軒接過就喝，剛喝了一口，沐青已經走上前去一把把葉軒手里的酸梅湯搶走了。
「不準喝！」沐青「踫」的一聲把酸梅湯放到了桌上，她往桌上一瞟，好家伙，都是些什麼東西？一碟子肥膩的豬蹄胖，一盤腌菜，還有滿滿一大碗炸雞翅。
就吃這些，不胃穿孔就怪了！
沐青叫宮奴把桌上的飯菜全都收走了，一樣也沒有留給葉軒。葉軒的房間又酸又臭，沐青待了沒一會兒就拿衣袖使勁捂住了鼻子，一邊還橫眉豎目瞪著葉軒︰「臭死了！你看看你，又髒又臭。我不去接你，你是不是就要死在那里，不回來了！？」
沐青把葉軒換下來的衣服全都交給宮奴去外面丟了，里頭有一件紅色的肚兜，沐青乍一見，吃了一驚。那還是她七八歲的時候，葉軒得了重病，她為了給葉軒祈求平安，親手給他做的。
這件肚兜怎麼也會混在那一大堆酸臭的衣服里？而且也散發著一股酒臭味。葉軒莫不是一直把它穿在身上吧？
這可真真要笑死人了。肚兜那麼小，葉軒都那麼大的人了，二十幾歲的人，還戴著五六歲小孩才穿的肚兜，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沐青要把葉軒的肚兜也丟了，葉軒死活不讓，雙目圓睜，急得兩個眼楮都充血了，紅得嚇人，惡狠狠瞪著沐青︰「還給我！還給我！」
沐青自從認識葉軒，從沒見過他有哪天像今天這般激動，不禁起了捉弄之心，把肚兜舉得高高的，就是不肯還給他。
兩人在屋子里你追我趕的，好像老鷹捉小雞。沐青滿屋子繞著避開葉軒跑，一邊跑，一邊還樂得咯咯直笑︰「好滑稽！你是沒長大還是腦袋抽風了？怎麼還穿著這麼可笑的玩意？我不還你，就不還！一會我把它拿去給十二看，哈哈……」
葉軒急了，撲上來一把扯下了沐青手里的肚兜︰「還給我！」
「撕拉」一聲，肚兜是被葉軒扯了個正著，可惜葉軒用力過猛，竟然一把把它扯破了。
紅艷艷的鴛鴦戲水肚兜頭留在了沐青手里，尾巴卻被抓在了葉軒手里。
葉軒看著自己和沐青手里撕成兩截的肚兜，一時間竟怔住了，布滿血絲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一副天塌地陷的樣子，好像受了天大的打擊【「拾」夫齊門48章節】。
沐清被葉軒臉上駭人的表情嚇到了，小心翼翼走到葉軒身邊，把手里那半截肚兜還給了他︰「給你，擺這副臉給我看做什麼？大不了，我再給你做一個，這回不再給你做肚兜了，做幾件里衣怎麼樣？這肚兜那麼小，早就不能穿了……」
沐青嘰嘰咕咕說了一大堆，葉軒也不知听沒听到，兩只手各握著一半的肚兜，低著頭一語不發，竟然徹底呆住了。
良久，葉軒終于動了動，抓著肚兜慢慢蹲了下來，膝蓋蜷起來，把臉深深埋進了臂彎里︰「你走，走！去找你的十二，走。」
葉軒連說話的聲音都啞了，雙手死死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沐青在一旁呆呆怔怔看著葉軒，她沒有想到一塊肚兜就會把葉軒變成這樣，她本來是想哄葉軒開心的。
如果換成十二，換成青衣，換成其余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是葉軒現在這個反應。
她沒有想過葉軒不是十二，不是青衣，不是其余任何一個人，只是她在冬日從街角用一個熱饅頭哄回來的小乞丐。
除了沐青，葉軒一無所有。
沐青傻了，葉軒這般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若她不知道葉軒對她的心思，她還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上去安慰葉軒。
可她偏偏昨天都听到了。葉軒想要的，她給不起，先不說十二能不能答應，沐青對葉軒，實實在在只有姐弟之情。
沐青喜歡的，從來是像十二或是紅兒那般，能從心理，生活各個方面照顧她的男人，葉軒卻不是，葉軒和沐青喜歡的男人類型完全相反。
十二于沐青，果真如天神一般，沐青心里正想著十二，十二的聲音就不遠不近從門外飄了進來︰「你們倆餓不餓？鯽魚湯我已經炖好了，還做了幾個包子，吃不吃？」
沐青剛听到十二的聲音，心里已然樂開了花，轉過身去飛也似地撲進了十二懷里。
十二一只手拿著個托盤，里面擺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鯽魚豆腐湯，十幾個新鮮的肉包子，另一只手提著給沐青御寒的裘衣，帽子和手套，連手爐也帶上了。用一個皮套子籠著擱在懷里。
葉軒自角落里緩緩抬頭，一瞬不瞬地望住了十二。
十二笑容滿面，望著他和沐青的黑眸溫和而又寵溺，柔柔的水光從他深邃的黑眸漾過，似大海一般包容，如碧空一般無垠。
十二的右手手背有一個鼓起的水泡，大概是被魚湯燙的。
十二身上穿得極單薄，為了方便給沐青帶吃的和穿的，十二自己只穿了件單衣。若他穿得太多，身上鼓鼓囊囊，就拿不了那麼多東西，沐青的帽子和手套都該沒地方放了。
十二在沖著沐青笑，他雖然並不英俊，臉上的笑容卻沁暖而又溫馨，兩道深深的笑紋綻放在他的眼角，他整張臉看上去既慈愛又溫柔。
十二把鯽魚湯和包子放到了桌上，他明明已經看到沐青和葉軒衣衫不整地待在屋里，卻不問，抬手模了模沐青亂蓬蓬的腦袋，舀了碗魚湯給沐青，把兩個包子掰開蘸著魚湯喂給沐青。
沐青吃得開心極了，臉上漾滿了融融的暖意，一只手和十二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身子半斜著整個依偎進了十二懷里。
就在那一剎那，短短一瞬間，葉軒突然就明白了，沐青為什麼會那般重視十二。
是啊，誰不願意和這樣的十二在一起？溫柔，包容，萬千都寵愛都從不放在嘴上，而用平日里的一舉一動實實在在向沐青表明。
葉軒顫了一下，低下頭，把臉更深地埋進了臂彎里。
他不是十二，做不到這樣。他不是十二，他只是葉軒。
沐青把一根魚骨頭吐在了桌子上，葉軒突然「豁」的一聲從牆角站了起來，低著頭悶聲不吭地走到了桌邊。
他也不看沐青，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魚湯，呼嚕呼嚕喝著，十二把魚肚子兩面的肉一塊夾給了沐青，一塊放進了葉軒碗里，葉軒頓了一頓，又把魚肉夾回了十二碗里。
「十二哥，你吃。」
葉軒低著頭，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沐青听在耳里，心中一喜，猛地抬頭望住了葉軒。
都多少年了，十歲之後，葉軒就再沒叫過十二哥哥，如今他喊出了這聲哥哥，是不是意味著……
果然葉軒拿起一個包子放到了十二碗里︰「十二哥，無論如何，你永遠是我哥。」
沐青與十二相視一笑，沐青抬手使勁揉了揉葉軒亂蓬蓬的發心︰「小石頭也吃。」
一家人溫溫馨馨吃完了早飯，出門的時候，十二一個趔趄，靠在牆邊稍稍閉了閉眼。然而他素來善于隱藏，誰也沒有發現。
請牢記本站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