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才注意到身後崖下的雪壁上用星星釘著的無數個飄紅的身影，雪風冉起他們美麗的白發，那些具體到清晰的神魄正自他們身上抽離，接著是骨胳坍塌的聲音，那些骨胳離去時，撞擊著一個聲音叮。那些靈魂之歸去，正是自己手中的太過于無形的雪劍。而使它更加趨于無形，我方知這正是我仙力的渙散。
原來有些歸來，不是補償而是抽離。投入著抽離。
我抬眼開陽，說，「他們……」
他發出宿命般的聲音，他說，「他們愛你不息。」
他們的靈魂在雪山之巔緩緩穿行，只是為了找到我手上的劍。我想這從天而落的劍莫不是落錯了位置。
但是開陽的聲音已經有翼飛翔，那好听良薄的聲色，獨立在山巔重又震落帶著簌簌顫音，「我沒有想到你會如此懦弱。」
我很是吃驚，吃驚于我根本不可能意會他的句表與句理。
他說，「讓我看到你的劍。」
他目光如此犀利可以刺穿我的心靈，我覺得身體某一處已有雪風纏繞上肌骨，深身浸滿寒意。
他說，「你的永不消亡之劍。」
我問，「這個是托物言志嗎？」。
他說，「也許吧。」然後很是怪異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他忽然出指，一個身影在奔至他身側時，化在咫尺前。而他的靈魂在原來打一個轉後，投附入我的雪劍。
我說，「你。」
他說，「雕蟲小技。你還要再試試嗎？」。
我忽然後退一步，存疑地望著他，「你說什麼？」
他單薄的衣衫被風卷起，再揚揚打開，最後縷縷下落，他目光如此寡淡如此冷漠如同千年玄冰，當那些靈魂滑過他睫毛時會散髓在那上面，變成一粒粒血珠。
他們被徹底奪去了輪回。
開陽緩緩眨眼時抖下那粒粒血珠，他的眸色洞開天地般致深幽遠，我覺得這樣的眼色可以看到天地之外，很多很多東西，他對我說，「他們再不能隨你征戰四方，劍馳天下。我會將你葬在這雪巔之上。」
我微微仰頭，問，「什麼？」心中已經發起聲聲呼喚，開陽、開陽。
然後我們長久的凝視，我的驚疑猶豫，恐懼慢慢寂落，最後化作一個微笑與他們對視。
唇角忽然爆出鮮血，我的眼中迷津彌漫，他的劍透過我心胸，讓我無力自由，一個聲音縈繞于須彌山端，碎片般匯于我耳際，「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
「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
我跪在佛祖面前，望著他博大精深的佛法，眾心的無力，我說，「我佛慈悲！」
佛祖說，「你已試過三垣方廣十州，人、神、虛三界。」
我說，「我獲得我們之間許多的故事可以慢慢說給我的心听。」
佛祖說，「唯那？」
我說，「唯那!」
原來蝶蝶島只是喋喋不休，追音破影功只是我心中還沒有完全消亡的永味，而少林寺中元直方丈亦曾毫無指望的渡我。十世死路中的有情無果，一切似是而非。
他一直是我心的某個剎那和霎那，只要我心血未涸，它濡養的思念亦不會枯萎。
佛說，「從無那世中來。」
我說，「從無那世中來。然後緩緩走向無那世中去。」
一切不過是風，是雨，是心血灌溉之花。而我在一切中存在這已經足夠。我的嘴角溢出微笑。
因那芝蘭寶樹下他衣白而立，心如靈卉，在向我微笑。他會在佛經之中以那樣的深廣的高度和深致的厚度愛我直到永遠。（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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