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剛剛才解下的繩子,此時又被淼淼給捆了回去。
雖然他早就有所預料,華傾只不過是一個誘餌而已,卻沒想到,動手的人就是人質本身。
「她這是怎麼了?」以華傾現在的狀態,誰都可以看出不對勁來。是藥物麼?還是催眠?楚辭在腦海里胡亂的推測著。
「被寄生的晚期癥狀。」淼淼一手握著和她嬌小身形很不相稱的鐵叉,一手勾起華傾身上的繩索,架到了自己肩上來,抬起腳就停車的地方走去。
正如淼淼和賽西婭所推斷的,華傾果然就是寄生者的宿主之一。不僅如此,從現在這個狀況看來,寄生者只怕已經在她腦中潛伏了很長時間,以至于現在徹底的壓制了華傾本身的思維能力,只維持著這具身體的基本功能,並且以最小的能耗調動她的肢體動作。
這也就是華傾的呼吸始終如一的穩定,卻還可以自如動作的原因——她的每一寸骨骼與肌肉,都是受到腦中寄生者的直接支配的。
沒有逮到那個侏儒怪人,淼淼覺得有點兒可惜。那人警覺太高,腳步又快,最擅長的莫過于逃跑。而作為一個才適應陸地行走不久的居里星人,淼淼的腿雖長,速度卻沒有額外加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消失在視線之中。
還有一點就是,她得阻止華傾對楚辭下手,萬一成功,那就麻煩了。
「寄生……」楚辭琢磨著淼淼的話,「……晚期……」
好一會兒楚辭才終于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華傾她其實一直是被你們所謂的那個什麼寄生者……給控制了?!」
「說控制也不一定精確。」淼淼仔細思考了一下,「應該說是,她的大腦神經細胞,收到了誘導和干擾。」
寄生者說到底還是不能憑空給高等智慧生物植入一個想法的,說什麼想什麼做什麼,都需要寄主本身有這個念頭,寄主的行動才可以圓融自如的運轉。寄生者畢竟也只是寄生,宿主意識的存活,是保證寄生者們活躍的前提。
在這個層面上,寄生者更像是一面放大鏡,不斷的擴大宿主腦海中的陰暗面。
可惜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植根在大腦縫隙之間、微不可查的小東西,會不斷的攫取周圍的養分,漸漸的長大,並且對周圍神經細胞的活動帶來越來越多不可預知的干涉,一直到最後……宿主自身的意志,會因著這些不斷積累的損耗而崩塌。
而像華傾這樣,不使用任何監測儀器和方法,單憑肉眼掃視就能辨認出的寄生狀況,已經算是再糟糕不過的情況了。
在後期的時候,寄主的情緒會變得越來越容易波動而偏激,意識常常處于混亂的邊界。而因為大量堆壓的負面情緒,則會給寄生者提供大量的養分,促使它們更快的發育成熟,也促使宿主意識的加速崩潰。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也是淼淼之間見到華傾,她還算平靜,現在卻發展成這個地步的原因。
如果沒有料錯的話,駐扎在華傾身體里的寄生者就快到繁衍生息、尋找下一個宿主的時候了。
而它們,選中的是楚辭。
只是到底行動太急,不夠周密——或許,是因為準備時間不夠?!有什麼加速了華傾意識的崩塌,導致它們不得不提前行動麼?
「她最近,遭遇了什麼巨變麼?」
楚辭還在消化淼淼剛剛提供的信息,冷不丁的,卻听見淼淼問了這麼一句話。
「巨變?」楚辭有點兒不明所以,心下卻開始揣測起來,「什麼樣的,算是巨變?」
「就是,有什麼事情,會讓她覺得特別……絕望的嗎?」。淼淼求證道。
「大概是……有吧。」楚辭沉默了下來。
解除了與楚河的婚約、自己徹底放手的姿態、失去了利用價值被家族所放棄,以及不知道為誰而意外流產,和最近愈演愈烈的負面傳聞。
好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瞬間塌陷的生活。
華傾曾經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光芒萬丈無人可擋。可是有朝一日跌落泥潭,她越是掙扎便越是深陷,直到落入看不見光明的淵藪,聲名狼藉。
失去了所有的靠山,被過往的仇敵落井下石,即便是大聲疾呼也沒有人肯拉她一把,好像看不見一點兒希望……
夠絕望了嗎?
對于寄生者,楚辭只粗淺的听說過一點兒,知道它們是淼淼和賽西婭的死敵,知道它們是一種詭異莫測的寄生生物,知道它們可以一定程度上的控制人類……
再深入的……卻是不知道了。
「她會一直保持這個樣子嗎……我是說,神志不清……」楚辭看著已經架在淼淼肩頭,仍然睜著一雙空洞的眼楮的華傾,覺得身上一陣寒意,「這種狀況會維持多久……是暫時的,還是永久性的無法治愈?」
「治愈?」淼淼不甚樂觀的搖了搖頭,「連能不能生還,都無法確定。」
「怎麼會……」楚辭實在是很難理解華傾的現狀,「看起來只是失去控制了而已……明明身體機能都很正常,只是被控制了而已……」
「如果意識泯滅了……」淼淼並不生長于那個寄生者橫行的舊時代,對于這種東西其實也是剛接觸不久,了解基本來自于居里星老掉牙的教材,因而一切只能靠推斷,「……身體機能也會迅速衰退,寄生者沒有能量進行長時間不間斷的神經控制,保證不了宿主的生命力。一般情況下,它們會選擇離自己最近的生物,轉移到另一個宿主體內。但是如果周圍找不到可以讓它寄生的生物,在宿主的身體停止新陳代謝的同時,它們也會因為能源衰竭而死亡。」
剛才華傾只所以想用指甲劃開楚辭的脖子,不過是要制造一個創口,作為寄生者轉移的通道。
只可惜它還沒來得及逃離華傾的身體,就被淼淼一叉子給攪滅了計劃。
「但也是有希望的吧?」知道華傾做的很多事情,受到了寄生者的影響,楚辭不免得產生了些許愧疚。加速她的毀滅,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吧?可是即使讓他再選擇一次,他也沒有辦法再做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這個需要導師進一步的檢查。」淼淼也就是個助理一類打下手的角色而已,「處于晚期的宿主,其實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可是我又沒有發現有其他寄生者潛伏在附近。」
楚辭覺得這話有點兒怪︰「我怎麼覺得……你就是專門來抓寄生者的?」
「有這個方面的考慮。」不知道是不是在人類社會呆久了,淼淼也懂得偶爾了婉約一下。
事實上,按照賽西婭的意思,若不是這次的綁架可能牽扯到寄生者,賽西婭一丁點兒都不會關心華傾到底是哪根蔥、干過什麼、得罪了誰,也不甚在意這些人是否是在算計著楚辭。更不會為了這麼點破事,就把強行把淼淼塞到了後備箱里,作為伏兵使用。
就淼淼看來,已經不再是敏感體質的賽西婭才是伏兵的最佳人選,而自己……除非攜帶一堆能夠放松神經的樹枝,根本無法忍受後備箱里塵埃雜質!
可是賽西婭說,後備箱那麼狹小的空間,會弄亂弄髒她的頭發。
即使淼淼知道這個挑剔、熱衷享受的女人在找借口,也只能鑽進後備箱里,誰讓那女人是自己導師呢!誰讓淼淼自己,也沒有辦法放棄寄生者的事情呢!
她確實是為了抓一個被寄生的宿主,作為實驗體試驗賽西婭調試已久的試劑。
雖然淼淼手頭抓到過一只活的、從鴿子身體里剝離出來寄生者,但是賽西婭最多也只能做動物方面的實驗,在小貓小狗小白鼠小白兔身上反復的植入,然後測試藥劑效果,卻不敢輕易的進行人體實驗。即使是沒有人監管的低級文明星球,藍星人到底還是被宇宙聯盟保護的高級智慧生物,任何一個自律的星際公民都無權侵犯他們的生命。
所以最好的實驗體,就是寄生者組織里,已經被寄生了的人類。既可以避免宇宙聯盟事後的苛責,也可以避免無謂的犧牲。
「你是想把她帶回去的吧?」楚辭大概有點看出淼淼的意圖了,「已經有治療的手段了麼?」
「我們最近在改良一種生物藥劑,作用大體是加強寄生者和宿主之間的排異反應,然後再驅趕寄生者離開宿主的身體。」淼淼盡量詳盡的解釋著,「不過已經過了這麼久,寄生者的基因可能發生了一定變化,所以藥劑的效果也許在我們的意料之外。目前只有條件進行了動物實驗,而沒有大量的數據支撐起一套成熟的治療方案。我只能說,試一試。至于其他,只能看運氣了,成功的幾率並不高,也許會有未知的副作用也說不定。」
「听起來,華傾似乎是被你們弄去做小白鼠的?」楚辭理清了思路,「但是,也沒有其他選擇了是吧?」
「我盡力而為。」淼淼拉開車門,將華傾放進後座,然後舉著巨大的鐵叉,向楚辭承諾道。
楚辭看著那黑灰的、看起來十分沉重的鐵叉,心悸的感覺又來了……她確定這不是威脅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