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看了一眼那個「指認」那木雅的工作人員，便沒有再管這邊無謂的爭辯，獨自走了出去，繞了一圈，登上醫務室對面一棟矮樓。
他站在天台，看著醫務室的窗戶，華傾靠在旁邊閉目養神。
方才在那里面，楚辭一直注意楊子珊的傷勢去了，只匆匆掃了華傾一兩眼。現在這個角度，他可以心無旁騖的打量著她，陽光透過醫務室的窗戶，灑落在她臉上，看起來嫻靜而典雅。
可是他卻覺得那麼陌生。
楚辭按下一串號碼，將手機靠在耳邊。
這是華傾出國以後，楚辭第一次撥出這個號碼。
對面的華傾似乎是被手機給振醒了，模索了一會兒接通了電話……
「停手吧。」楚辭的語氣有些倦怠，「你一定要鬧出人命才甘心嗎？」。
「怎麼了？」話筒里的聲音是滿滿的訝異和不解，「怎麼說這麼莫名其妙的話？」
莫名其妙嗎？
楚辭覺得，心里某個腐朽的角落正在風化，一點點的變成細碎的沙子，崩塌坍落，再也不復當初的模樣。
他還記得，前幾年的聖誕節，他們約好了要一起過，卻被突如其來的通告打亂了計劃。好不容易兩個人都忙完了，定好的餐館卻已經關了門。裹成熊一樣又厚又隱蔽的兩個人把一條寂靜的街從頭走到尾，兩邊的櫥窗都關上了燈，路上的積雪早就被人鏟倒一邊，只有冷風還颼颼的。好不容易在偏僻的街巷找到一個賣混沌的小攤子，也是快收攤了，兩個人囫圇的吃了幾碗暖和的混沌，對視一眼，不知道怎麼都笑了出來。
那麼荒蕪的街景，卻可以有那麼溫馨的浪漫。可是現在，會因為簡單的快樂而高興好幾天的人已經不見了。
或許早有征兆……只是他看不見，就當做不存在。
多年的逃避，在這一剎那瓦解。
多麼可笑。
楚辭沒有強硬的揭穿她，只是自顧自的說起來︰「你知道嗎，我每次看見楊子珊的時候，就會想起八年前的你。很傻很天真，一點兒也不精明，一不小心就被人當槍使了。你大概從來不知道，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習慣了替你善後。就算是……也沒能徹底改掉這個習慣。」
華傾的手下意識的收緊。
「我和她只是朋友關系。」楚辭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解釋了，「我只是覺得，如果她可以走得順利一些，會不會就可以一直這麼單純天真下去，不會成為你現在的樣子？」
「……」
「可是現在，我卻忽然覺得，你做了一個對的選擇。」楚辭自嘲的微笑，「站在大哥身邊的女人，必須夠狠，才能夠生存下去。看得出來，你適應得很好。你做到了，雖然很可能，你已經忘記該怎麼通過一個正常的途徑，獲得你想要的一切……你讓我覺得，我的沉默和逃避，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錯誤。」
「……你在哪兒？」華傾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微微有些慌亂，「我過去找你……」
「不必了。」楚辭的勾起一個有些薄涼的笑容，「現在這個地步，我已經不需要任何解釋了。你突然出國的時候，一直欠著我一個道別，可是沒關系，我給你。」
「再見。」第一次，楚辭第一次主動掛斷了電話。
重逢，是為了訣別。
她就像是一道傷口，捂久了會潰爛，只有放開，才會痊愈。
即使撕心裂肺，楚辭也並不後悔遇見當時的華傾。
只是這痛，早就結痂了。
揭開難看的傷疤，他覺得無比的輕松。
楚辭在天台站了一會兒，天氣已經開始轉涼，風吹在脖子上微冷。
鈴聲響了兩下，白夜的電話。
「怎麼樣？」楚辭問。
「不出所料。」
「我明白了。」楚辭點了點頭，我會盡快將這件事壓下去的。
「怎麼，還是不忍心揭穿那個女人？」白夜微嘲。
「算是……善始善終吧？」
「這也叫善終？」白夜有些不屑，但他沒那麼多事干涉楚辭的決定，「不過能想到終……你也不算太沒救。」
「呵……」
「不過就算你能壓下去，這個圈子卻是瞞不住的。我是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討厭她，但是國內大概是呆不下去了。」
「那就去國外。」楚辭輕描淡寫道，「模特界，總歸還是在國外發展的好。」
「哦？都考慮好了？」白夜微微一笑，「不過，你不是不願意動用你家的關系網嗎？」。
「我這可是……替我哥料理後院好吧？」楚辭哈哈一笑，「又不是我自己要用。」
「隨你。」白夜掛掉電話。
楚辭開始一個個的打電話，很久沒有動用過關系網開始生澀的運轉起來，他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彌補著一切。
送那木雅出國繼續做模特……
開除被華傾收買的員工……
替楊子珊預約明天年初的唱片……
還有……
像是有預感一樣，楚辭剛掛掉電話，一回頭，就看見了淼淼……
他的桃花眼眯起，細長的眼角微微上挑，眼波迷離，帶著某種新生的光彩。
他的眼楮，又美麗又危險。
「有興趣做我的女主角麼？」楚辭的嘴角挑起一個微妙的弧度，似是擺月兌了某種沉痾負累，整個人都變得飛揚起來，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不知道淼淼是什麼時候出了醫務室，為什麼上到這兒來，又到底悄無聲息的站在那兒多久，看到了多少。
可是沒有關系。
他只是覺得，有一個人見證了他這一刻的蛻變。
這種狼狽的觸動，難以言喻。
淼淼盯著他看了一下，突然低下了頭。
「在考慮麼？」楚辭模了模鼻子，被忽視得這麼徹底，有點自找沒趣的趕腳。
事實上……
【嗷我的心都要碎了……】小哇躺在地上滴溜溜的打滾，【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麼殘忍的真相？我的女神……瞬間幻滅啊有木有瞬間粉轉黑有木有啊】
淼淼倒是覺得挺無聊的，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自虐？為了禍害三三雇人把積木推倒，就算自己也可能受傷也無所謂麼？就因為，她嫉妒三三？
是的，淼淼可以感覺得到，華傾一靠近楊子珊的時候，渾身籠罩著一種濃烈的嫉妒的感覺……甚至是嫉恨……
【……主人】小哇滾了半天，突然停下來，【主人，你不必顧忌我的心情，快點答應吧】
【？】淼淼茫然。
「好」小哇突然模擬淼淼的聲音突地冒了個泡，然後整個龜都縮進了殼里……
「呃……」楚辭都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呃，那行……」
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