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龍來到虎猛軍營地外,請軍士通報,求見大將齊天和。
不一會兒,齊天和快步迎出;離得老遠,便抱拳笑道︰「陳將軍,自你到前線以來,這可是第一次踏足我虎猛軍營;想必此來,定有所圖?莫非陳將軍有拉攏齊某之意麼?」
陳敬龍見他開門見山直說出來,毫不隱晦,頗有些出乎意料;暗自惦掇︰「他如此直言,正是想讓我驚訝,試我定力。我若含糊應付,必要給他小瞧了,再也別想令他心服。既然你直言,我也不必客氣,咱們便來個以直對直好了」當即含笑應道︰「不錯;陳某正是看重齊將軍實力,存心來說服拉攏;卻不知齊將軍怕不怕被我說服、敢不敢與我一談呢?」
齊天和微微一愣,收起笑容,臉色鄭重起來;點頭贊嘆道︰「陳將軍果然不是尋常之輩」稍一停頓,側身讓道︰「陳將軍,請」陳敬龍也不謙讓,當先便行,直入虎猛軍營中。
齊天和在旁引領,來到大將軍帳。
二人分賓主落座;陳敬龍也不客套,直奔正題,道︰「有勞齊將軍派兩個人,去把聞、馮二位將軍請來;敬龍與三位將軍一次談過,簡單明快,省得跑來跑去,麻煩的很」
齊天和微笑應道︰「不必了。聞、馮二位將軍,剛從我這里離開不久。我三人料知陳將軍必來拉攏,方才已就此事商談過;他二位都已言明,一切由齊某拿主意便可;陳將軍有什麼話,只對齊某一個人說就行了,不必再勞動聞、馮二位將軍」
陳敬龍點頭笑道︰「原來你們這一派,確實是以齊將軍為首;看來敬龍直接來找齊將軍,是沒有找錯人了」齊天和苦笑嘆道︰「齊某向不多言,別人都以為聞將軍是我三人之首,只有嚴監軍與齊某來往頗多,知道究竟;方才見陳將軍徑來尋找齊某說話,我才明白,原來嚴監軍也是陳將軍一派的……嘿,陳將軍不聲不響,居然拉了這許多人手相幫,當真厲害」
陳敬龍搖頭嘆道︰「肯傾向于我的將領,都是有心為國,卻苦受打壓、滿腔抱負不得施展;敬龍不過是穿針引線,將他們拉到一起而已,並沒什麼厲害之處如果他們都只顧自保,不顧國家;那……就算陳某有通天之能,也絕沒辦法短時間內便將他們團結一處」
齊天和听他這話,頗覺慚愧,慢慢垂下頭去。
陳敬龍尋思一下,正色問道︰「齊將軍,你與聞、馮二位將軍結成一派,只顧自保,不肯出力抗敵;莫非……你們有自立之心,在等待時機麼?」
齊天和大驚,急道︰「不,不……這可不敢……」稍定一定神,又苦笑嘆道︰「我與聞、馮二將,都無成就大事之才;這點兒自知之明,我們還是有的,又怎敢生出自立之心?就算我們所掌兵馬再多十倍,也斷不敢動那狂妄心思」
陳敬龍見他神色不似裝假,詫異問道︰「你們既無自立之心,為何要結黨自保實力?」
齊天和遲疑半晌,一咬牙,低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有所隱瞞,不妨跟陳將軍說實話軒轅族內憂外患,紛亂至此,眼見便是群雄並起的局面;王爺雖英明睿智,可惜身體不牢,也不知能再活幾年。王爺在一日,我們忠于王爺一日,一旦王爺不在了,我們何去何從,可不能不提前打算。我與聞、馮二位將軍,都沒有太大的野心,但我們既然做到大將之位,卻也不可能再甘心歸于平凡;自立我們是不敢想的,但將來歸順朝廷也好,還是尋得可成大事者投效也罷,我們都希望能得人看重、不至落得個無人理會的淒涼下場;要得人看重,便必須有實力才行,所以我三人才盡量保存實力,不曾全力抗敵;也正是為了保存實力,我三人才結成一派,彼此維護,讓袁石有所忌憚,使他不敢強命我等與敵硬踫」
陳敬龍這才明白他三人結黨對抗袁石的因由;沉吟片刻,冷笑質問道︰「王爺任用你等,是為了對抗暗族;你們卻只顧保存自己兵馬,不肯出力抗敵,這便叫效忠于王爺麼?」
齊天和臉一紅,黯然嘆道︰「如果王爺身體強健,能夠長統白虎軍政,我們沒有後顧這憂,當然會全力對抗暗族;可……唉,那袁石嫉賢妒能、私心又重,絕非可成大事之人;一旦王爺不在了,我們便不可能再听命于袁石,必要另尋出路才好;我們……我們總得為將來打算一下;陳將軍若說我等不夠忠心,我……我也無可辯駁」言畢,面孔紫漲,深深垂下頭去,已無顏與陳敬龍相對。
陳敬龍眉頭緊皺,沉吟問道︰「另尋出路?……我听你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很不想歸順朝廷啊」
齊天和微微抬起頭來,苦笑嘆道︰「我們當然不願歸順朝廷。朝廷昏庸懦弱,我們這些白虎精兵,若歸于朝廷統轄,只能混吃等死、無所事事;我們這些大將,並無施展才干的機會,只能碌碌而終,豈不白白從軍一場了麼?……我已經說的這樣清楚,難道你還不明白麼?將來一旦王爺不在了,我與馮、聞二將,便要投效于可成大事之人,隨他轟轟烈烈大干一場,建功立業,搏個留名史冊;你懂了沒有?」
陳敬龍緩緩點頭,嘆息應道︰「懂了;你們是想將來追隨明主,作一個開國功臣……了不起,當真了不起」一邊嘆息,一邊立起身來,抬步向外便走。
齊天和忙道︰「陳將軍,話還沒有談完,為何要走?……你听我說,咱們兩派,不如合而為一;如此一來,實力更強,將來更能得人重視……」
陳敬龍停下腳步,回頭嘆道︰「我要談的,已經談完了你們不會傾向袁石一派,幫他打壓于我,我已放心;至于兩派合一……我這一派諸人,想的是如何打退暗族、保我軒轅,並沒想作什麼開國功臣,搏什麼尊榮富貴咱們所求不一,道不同不相為謀」想了想,又沉聲說道︰「齊將軍,若我軒轅江山被暗族佔據,你與馮、聞二將,將不知葬身于何地,更別妄想做什麼開國功臣;什麼才是當務之急,你應該明白;望你好自為知」言畢,再不停留,抬腿便走,出帳揚長而去。
齊天和听了他最後這幾句話,霍然動容;皺眉思索,呆呆出神,竟連陳敬龍離去,也不知起身相送。
陳敬龍回歸本營;剛到帳前,護帳親兵前稟道︰「將軍,雨姑娘方才在此等候多時,欲向將軍辭行;見將軍久久不歸,實在等不得,方才去了。雨姑娘讓小的告訴將軍︰她必不負將軍所托,望將軍也能善自珍重,莫要讓她失望」
陳敬龍一呆,嘆道︰「雨夢已經走了?唉,我竟沒顧得送她一送,著實……著實太也不該」一時又是失落,又是愧疚;心情頗覺沉重。默立半晌,方揮手命那親兵退去,自行入帳坐臥休息。
剛歇不多久,忽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紛亂不堪。
陳敬龍不知出了什麼事情,起身正要出外詢問,卻見慕容濱濱闖入帳來,欣喜叫道︰「敬龍,你快來看」一語未畢,已近前扯住陳敬龍手臂,拉他便走。
陳敬龍詫異道︰「你不安穩休息養傷,又到處亂走什麼?」慕容濱濱滿臉喜色,笑道︰「我著實太過高興,已顧不得養不養傷了」二人言語未完,已到帳外;此時許多陳家軍士卒都立在各自帳篷外,向大營轅門處觀望,兼且指指點點、歡笑議論;紛亂聲,正是由此而來。
陳敬龍亦隨眾望向轅門處,卻見門外黑壓壓一片,立了許多人,卻又都不穿盔甲、不拿兵器,顯然不是軍人。
陳敬龍奇道︰「那些是什麼人?來軍營做什麼?」慕容濱濱大聲笑道︰「是什麼人、來做什麼,你近前看了便知」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陳敬龍往轅門行去。
到了近前,陳敬龍凝神看時,只見門外那些人盡是二三十歲的青壯年,皆作普通百姓打扮;而此時,賀騰、吳旬、項拓三將,竟全在這里,且已與那些百姓混在一處,拉扯談笑,十分親熱。
眾百姓見陳敬龍與慕容濱濱走近,已紛紛打起招呼,大叫︰「陳將軍您老安好?」「哈哈,陳將軍,好久不見」「慕容將軍,您的傷不礙事了?」……
原來這些百姓,竟都是認得陳敬龍與慕容濱濱的。
陳敬龍仔細打量眾人,感覺有幾個恍惚似曾見過;正在納悶之際,賀、吳、項三人擠出人群,迎前來;項拓激動叫道︰「敬龍……將軍,鏞城百姓沒忘了咱們;咱們陳家軍恢復元氣、東山再起,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哈哈……」大笑聲中,眼里已泛起淚光,正是喜極而泣。
陳敬龍听得「鏞城」二字,心中猛震;驚喜叫道︰「你們是鏞城父……兄弟?」他本想說「鏞城父老」,忽地覺出,來的都是青壯年,並沒一個老的,便急忙改口,以「兄弟」相稱。
那些百姓听他這一稱呼,無不喜動顏色;紛紛歡叫︰「我就說麼,陳將軍不會忘了我們的、不會不理我們的」「陳將軍是好將軍,不會枉自尊大、瞧我們不起;我早就知道」「哈哈,陳將軍叫我們‘兄弟’,你听見沒有?听見沒有?」……
眾人歡鬧之時,亦有幾個比較沉穩的百姓揚聲應道︰「陳將軍,我們正是鏞城百姓;我們現在安頓好了家人,投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