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無數次在心底幻想過再次見面的樣子,到時候,究竟她還是否有勇氣談笑風生般跟他打聲招呼說個你好,還是彼此就像陌生人一樣只是點頭之交。
但是,無論再怎樣去想,蘇墨都沒料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一抬頭,就看到男人那張熟悉的臉孔。
隔著不遠的距離,蘇墨望過去只覺得四年的時光不過是倏忽一瞬間,那個男人身上幾乎看不到時光流逝的痕跡,他從機場大廳的旋轉門進來,白色條紋襯衣加深色調的休閑商務裝,黑亮的皮鞋踩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蘇墨仿佛能听到沉重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壓在她心髒上的動靜,她以為如今的她再見裴瑯時已經可以平靜坦然,可真正遇上才知道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
「阿姨,阿姨,疼!」
蘇紹佐拽拽自己被捏住的小手,用力了幾次卻掙不開,疼得他兩眼淚汪汪的看向蘇墨,可任是他喊了幾聲,他老娘卻好似聾了一樣,沒有半點反應。
小朋友挫敗的大喊,「媽媽!你捏得我手好疼!」
倏然回神,蘇墨低頭看向蘇紹佐,她的唇線抿的極緊,手指冷的厲害,她慌忙松開手去,探手捏捏小佐的臉蛋,「對不起,媽媽沒注意。」
蘇紹佐眨巴眨巴眼楮,他老媽向來都是冷靜淡定的,像這樣帶著點兒慌張的樣子真的蠻少見的,好像每次媽媽這樣就是他跟小佑生病的時候。
那現在,他們兩個都沒有事情,難道——
「媽媽,你生病了嗎?」
拽住蘇墨的手臂,小朋友伸長了手去模,蘇墨配合的彎子,就見著小朋友模模蘇墨的額頭,一本正經的樣子,「跟我一樣的溫度啊!」
蘇墨挽唇輕笑,「媽媽沒有生病,小佐,不是說到中國就喊媽媽阿姨嗎?!」
「嗯!」鄭重的點點頭,蘇紹佐小朋友馬上改口,「阿姨!」
「乖!」
蘇墨眼角溢出溫柔笑意,可轉過臉的時候那抹笑意便消失無蹤,為了以防萬一,或許她這樣的想法太過自私,可終究是毫無瓜葛的兩個人,既然彼此都在自己的人生軌跡中選擇了最佳的生活狀態,那就真的不必再互相打擾。
她撇過視線去,男人正站在一邊等候,他不斷的看向手表眉目間微縮,男人只是簡簡單單往那里一站,就吸引了周圍大部分人的目光。吸了口氣,蘇墨搖搖頭移開視線,她提了旁邊的行李欲走。
或許是她太過敏感,只是一次擦肩而過的踫面,如此而已,她完全不必太過緊張。
「阿姨,那個叔叔長的很帥。」
蘇紹佐一下抓住蘇墨的手,他指指一旁離他們不遠的男人。
順著小正太的視線看過去,蘇墨忍不住拿手輕輕敲了下額頭,他們之間真的很有緣,孽緣,連小朋友選擇的比較對象都是同一個關注點。
再度望過去,他的身邊站了一位年輕的女士,兩人之間在交談著什麼,裴瑯嘴角微揚,他伸手從女人手里接過材料,兩個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當真乍眼。
蘇墨嘴角上揚起一抹嬌艷弧度,伸手拽拽小正太歪戴在頭上的帽子。
「有你帥嗎?」
「沒有!」干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當真有她的風範。
蘇墨輕笑,「那不就得了,走吧!」
行李箱的滾輪在地板上被拖動出咕咕的聲音,腳步邁開時帶著蘇墨慣有的冷靜淡然,她一手牽著蘇紹佐,絲毫不帶任何留戀的往外走。
熟悉的陌生人,他們之間甚至連一個招呼都不合時宜。
「裴總,這是陳秘書長之前準備的材料,很抱歉忘記交給您了。」蕭婉將手里的材料遞給裴瑯,女子年輕而美麗站在男人的旁邊當真是相得益彰。
裴瑯隨手拿過文件翻開看了下,他微微挑了下眉毛,是啟安根據對手的情況擬定的一分預算報表,這樣的東西居然忘了。
「秘書室的工作看來最近是太清閑了,這樣的材料都能忘!」
男人視線輕略而過,他唇角微勾一抹冷意,毫不留情的批評。
蕭婉半咬著唇看向裴瑯,「裴總,是我的錯——」
季沐媛走後她接替整個秘書室的管理,她輕咬下唇,一開始不過是想多給自己一個機會,到頭來卻是弄巧成拙。
在工作上,裴公子從來都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他公私分明到讓人郁卒。
裴瑯抬起視線望向女人靚麗的容顏,或許真的是漂亮,她這樣的女人想要上位太容易,但是裴公子身邊心里只容得下一個女人,倘若好好工作他半點意見都沒有,但是如若逾矩,那就很抱歉了。
「行了,你回去吧。」將材料收起來,裴瑯沉聲下令,他視線對上蕭婉的,看她匆忙避開裴瑯也不在意,「蕭婉,你要知道,我需要的是一名合格的秘書室負責人。」
一句話,明明白白的劃分出兩人的界限。
蕭婉垂下頭去,半響方才抬起頭來,「我明白。」
轉身離開之際,蕭婉低下頭自嘲的笑了下,許是被拒絕的太過干脆,她的心神恍惚竟是完全沒有看路。
「唔——」
什麼叫飛來橫禍!該死的!
蘇墨忍住想要罵人的沖動,她整個人差點被撞倒,虧了一邊的行李箱撐了她的腰一下才不至于跌的那麼難堪。
「對不起,對不起,您沒事吧?」蕭婉慌忙上前去攙扶。
蘇墨抽回手,她單手扶住行李,腳上踩著雙八公分的白色細高跟的涼鞋,這會兒整個腳踝崴了下,她彎去捏住腳踝的地方,似乎不要緊,「我沒事。」
「你確定你沒事?需要去醫院檢查嗎?」蕭婉不放心的確認。
並不想多做糾纏,她們之間的踫撞早已引起周圍人的注意,蘇墨整了下臉上被撞歪的墨鏡,心底忍不住的煩躁,「我說了,我沒事。」
「阿姨——」
小佐拽拽蘇墨的手指,小孩子對于情緒的感知最為敏感,她的語氣早已帶上不悅,深吸了口氣蘇墨勉強讓自己勾出一抹笑意,「只是踫了一下,不用擔心,我沒事。」
「怎麼了?」
一道男音突兀的插入進來,蘇墨暗暗咬牙,老天你是玩兒我呢還是玩兒我呢!
整個機場明明不算安靜,蘇墨卻覺得周圍靜得厲害,仿佛這里她能看到的,除了她和小佐,就是身前這個男人。
「裴總!」似乎也詫異裴瑯能夠過來,蕭婉語調間多少帶了幾分驚喜,「我剛剛不小心撞到這位小姐。」
裴瑯站在原地,他的視線落在蘇墨身上,一身飄逸的雪紡吊帶長裙,外面搭一件白色的小披肩,巴掌大的小臉上戴了一款墨鏡遮去大半張臉,梨花燙的發尾輕扣著臉頰。
哪怕是四年未見,只需一眼,他還是能輕易的就從人群中將她分辨。
這樣戲劇性的踫面,裴瑯幻想過無數次,就例如他從人群中走過,不經意的一回頭,就見到她站在他的身後輕笑漣漣。可幻想在這一刻成為現實,他的心情居然沒有預想中的激動。
那種感覺,裴瑯不知應該如何描述,嗓間收緊,心髒的地方壓抑的疼痛,視線卻不敢挪開半分,生恐一眨眼的功夫不過就是夢一場。
「傷到了嗎?腳踝?」
裴瑯踏前一步,他站在蘇墨身前幾乎一步之隔的距離,空氣間仿佛還漂浮著他身上那種特有的氣息,近距離看才能發現這個男人果然一點都不曾變化,那雙黑瞳愈發的幽深,一眼望過去卻看不到底,倘若不查還會溺斃其中。
蘇墨忍住想要逃離的**,仔細想想他們之間互不相欠,她不應該感到心虛才對。
「裴總——」
在兩個女人詫異的眼神中,裴瑯蹲去,男人溫熱的掌心貼上腳踝的皮膚。蘇墨倒抽一口氣,她猛的往後退去,卻終究晚了一步,男人手里的力道適中,雖說不是特別用力卻恰到好處的阻止她的動作。
「謝謝,我真的沒事。但是很抱歉,我還趕時間。」
蘇墨話說得委婉,眉心蹙了蹙,她試著往後抽回腳卻發現並不那麼如意,眉心忍不住的蹙起,連著臉色都冷了幾分。
裴瑯適時的松開手,他起身站在她的面前,蘇墨只覺得一片陰影撲過來,愈發近的距離讓她的心跳開始怦怦跳的厲害,她偏開頭去拉起行李欲走。
「蘇墨,你是連看我都不敢看了嗎?」
看你?老娘巴不得這輩子不見你。
蘇墨緊了緊拉著蘇紹佐的手,一言不發的就要往外走。
手臂倏然被人扯住,連驚叫的機會都不給她,蘇墨整個人便被裴瑯抱在懷里,男人身上特有的氣息涌進鼻端,「你還想逃到哪里去?」
他的嗓音低沉宛如沉穩的大提琴音,裴瑯手臂緊緊的圈緊蘇墨,那種緊繃帶著不可置信的驚訝,失而復得的喜悅,還有各種他無法訴說的情愫。
「放開我,很抱歉,我跟你還沒熟這地步。」蘇墨聲音冷冽,她手掌貼在男人胸前企圖隔開一段安全距離。
「不熟?」
裴瑯失笑,他舌尖輕滾,重復她話里的意思,他怎麼忘了,這個女人裝傻充愣的本事從來都是一流,男人眼角眉梢漾上笑意,他的蘇墨,還是沒變。
男人的手臂就如鋼筋一樣緊緊的將蘇墨圈在懷里,任是蘇墨如何掙月兌都撬不開。
「阿姨——你要不要先放開我的手!」
被蘇墨扯著手指著實難受,從方才起就一直被忽略的蘇紹佐小朋友終于受不了的開口。
四雙眼楮唰唰的落在蘇紹佐臉上,蘇墨深吸口氣,她松開小朋友的手指,扭頭看向裴瑯,冷冷啟口,「放手!」
放手?!
他一放四年,豈會再這麼容易放手。
「蘇墨,我放過一次,足足讓我後悔了四年,你覺得這次我還會輕易放手嗎?!」裴瑯眼眸微眯,那抹沉重如若不是真的有他這樣的經歷,當真辨認不出這個男人沉冷音調下的苦澀。
眼楮望向站在一邊的小朋友,裴瑯眸光輕眯了下,他喉間輕滾,「你的孩子?多大了?」
太陽穴的地方忍不住隱隱的疼,蘇墨咬牙瞪過去一眼,「你耳朵聾嗎?他喊我阿姨!裴瑯,你別奢望了!我們之間早已斷的干干淨淨,所以,請你,放手!」
她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咬出這幾個字,整個身體都仿似在輕輕顫抖。
想到她把流產手術單扔到他臉上時那種嘶吼的絕望,裴瑯只覺得渾身的神經都被擰緊了,他抿緊唇畔,有一種傷痕被深刻的掩埋在闃黑的眸底。
她不會知道她對他到底有多麼殘忍!那種痛,撕裂心肺一樣。
可,就算如此,他都不忍心去責備她的不告知。
「蘇墨,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嗎?」
「我不欠你任何解釋。裴瑯,我們之間沒有誰欠誰。」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現在再來揪扯著算舊賬實在是可笑。
這個女人心狠起來真的比男人的心都硬,裴瑯輕眯了下眸子,「好,你可以不談,我也可以不放手!」
蘇墨抬起手蓋在額頭上,她的眼楮狠狠閉了下,放下手時情緒早已自失控中穩定,「你放開我吧,這樣不好看,而且現在我也跑不掉。」
趁著裴瑯考慮的時間,蘇墨硬生生從他懷抱中出來,她拿起手機撥姬安顏的電話,「你死哪兒去了?怎麼還沒到?」
「喲,蘇蘇,這是怎麼了,火氣夠大啊!剛剛路上堵車來著,我馬上到,司機正在停車呢!」
「小佑跟著來了嗎?」
「沒有,那小子嫌棄外面太熱,不出來。」
蘇墨定了定心,她一手走到蘇紹佐身邊伸手將他的帽沿往下拉了下,「好,我就在機場大廳入口處等你。」
姬安顏到的時候,蘇墨一把扯過蘇紹佐塞塞給姬安顏,「你先帶他回去,回頭我們再聯系。」
「你不跟我們一起?」
「我跟裴公子有事要說,你不用管我!」
蘇墨捏捏眉心,她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走,可蘇紹佐哪里肯那麼听話,「阿姨,我要跟著你,那個叔叔會不會欺負你!」
「阿姨?」
安安眨了眨眼楮,天爺爺,怎麼她覺得腦神經錯亂了!
「小佐听話,媽——阿姨很快就會去找你,小佑還在家里等你呢。」蘇墨捏捏眉心一副頭疼的樣子。
裴瑯將手里的機票遞給蕭婉,順便交待,「這次紐約的項目,你去告訴陳秘書長讓他代我過去簽約,我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將手里的文件轉遞給蕭婉,裴瑯隨手拉過蘇墨放在一邊的行李箱。
他說的其他事情,應該就是這個女人的事情吧!
蕭婉看向蘇墨,心底隱隱的不甘,可終究不是自己應該肖想的男人,她跟在裴公子身邊呆了兩年,這兩年里可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一個女人這樣。
以前一直就在想,這樣的男人會喜歡上什麼樣的女人。現在,蕭婉想她知道了,抬眼看向蘇墨,一個漂亮性感卻並不浮夸的女人,雖然這是第一次見面,可是,人身上的氣場卻是可以感覺到的。
早知道不應該肖想,這次,也該徹底的放棄了。
「好吧!」蘇紹佐小朋友鄭重的點點頭,他從姬安顏身邊跑開,幾步站到裴瑯跟前,「叔叔,我告訴你,阿姨歸我罩的,你不能欺負她!」
裴瑯挑眉看向這個崩豆一樣的小鬼,被這樣一個小鬼警告還著實新鮮,他眸光輕壓,只覺得莫名的親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到。」
姬安顏幾乎失神的望望裴瑯再望望蘇紹佐,她嘴巴一開一合,天啊!地啊!這也太像了!
「行了,趕緊走吧!」推了把姬安顏,蘇墨催促她們離開。
拉著小正太離開,姬安顏忍不住的問,「小鬼啊,你媽媽和那個叔叔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
「小鬼啊,你有沒有覺得你跟那個叔叔長的很像啊!」
「沒有,我更帥一點!」臭屁的小鬼!
「……好吧,那你不好奇嗎?!」
「嗯,安安姐,媽媽好像對那個叔叔脾氣特別大!為什麼?」
「……這個,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