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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婚典•異變跌起

蒹葭殿的門緩緩打開,燭光中蘇玉柔穿著一身素色衣衫,在添喜的帶領下冉冉從殿中走出,秋風一過,吹的她衣袂微微起伏,更顯得縴細單薄。

祁振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顫,回頭沖鹿鳴喝道︰「還不快把刺客帶出去。」

說罷,他快步上前,握住蘇玉柔的小手,用高大魁梧的身子遮住她的視線︰「柔兒,你怎麼出來了?」

「慢著!」蘇玉柔急急的喚住她,壓低了聲音︰「你說昨晚的刺客是賀將軍?是賀凌雲嗎?」

徐暖心將手上的信捏成一團,唇角微微揚起,她慢慢轉身,倘若蘇柔兒真的是蘇玉柔,那麼明天的婚典,一定會更加精彩——

祁振微微一笑,感覺到她的顫栗,滿意的含著她的耳垂,低聲道︰「今晚,朕要給你一個難忘的大婚之夜。」

「你不是魚,怎麼知道魚快樂。」

祁振穿好衣服,走到門口,听到她召喚,立刻回過頭來,等待她繼續開口。

蘇玉柔抬起水眸,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脆弱,想到曾經听到的那些傳聞,緩緩垂下頭去︰「算了,再多說也無益了,你已經得償所願了。」

「娘娘——」追出來的太監捧著鳳冠匆匆追上。

「臣不知道。」寒實避而不答。

「柔兒——」祁振低低喚著她的名字︰「朕知道,朕錯了,倘若回到三年前,朕一定會回絕父皇的賜婚,風光的迎你入門——」

蘇玉柔閉上眼,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順著她的手指一點點上傳,不知不覺,終于闔上了眼楮。

祁振緩緩將她的肩膀扳回,俯視著她微顫的睫毛,低聲道︰「柔兒,朕曾經和你說過,朕的母妃是怎麼死的,就算為她報仇,朕也要奪走這江山,也不枉她受過的那些冤枉和折辱,若不是你一再勸阻,朕早就——」弒父而立了!

「別——」蘇玉柔的心一顫,眼前晃過三年前他騎在高頭大馬上,系著紅花從她面前經過的情景,鼻子微微一酸,顫著聲音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賀將軍武功那麼高,希望沒有傷到皇上才好。」

「皇上現在在何處?」蘇玉柔跑出殿外,才發現殿外是寒實派御林軍護送的十六人抬的鳳輦,宮女、太監浩浩蕩蕩,根本跑不出去。

蘇玉柔心底翻騰著莫名的酸意,淡淡的搖頭道︰「他想什麼,與我無關。」

寒實暗暗吃了一驚,面色微窘︰「還請娘娘上輦,別誤了吉時。」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王爺又何必在意。」

蘇玉柔拔下頭上的金釵,橫在自己的脖頸上,厲聲道︰「寒將軍,若你不肯帶我前去宮中水牢,我就橫尸當場!」

「別這樣——」蘇玉柔依舊掙扎著,用手推拒著他,在踫到濕熱粘稠的液體時,才猛地縮回了手︰「你的傷——」

寒實見狀,掙扎半天,慢慢的捏緊了自己腰下的佩劍,眼中閃過一絲絕決的神色,在緩緩點頭的時候,已經做下了另一個決定。忠義難兩全,他只能選一個。

「娘娘,萬萬不可——」

蘇玉柔咬了咬下唇,沉聲道︰「徐娘娘說的哪里話,他寵幸誰是他的事,這些話不必對我講了。」

梳洗罷,蘇玉柔坐在床榻上,看著太監們抬來當日備好的鳳冠霞帔,神情恍惚。

————————————雨歸來——————————

他會不會是賀凌雲?

徐暖心指尖收攏,也跪了下去︰「娘娘,臣妾告退——」

祁振微微捏緊拳頭,冷眸流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你就這麼不情不願?」

「王爺,小心。」

緊接著看到皇上走進了蒹葭殿,一直到燈火熄了,也未見他走出。

蘇府宴會,滿座恭維之聲,無外乎他的赫赫戰功而已。可是只要他一離席,就可以想見,他們會怎樣非議他的出身。就算他功高蓋主又如何?還不是為別人打江山?

「回答我,是還是不是!」蘇玉柔聲音越發犀利。

柔兒,蘇玉柔,蘇柔兒,她們若是同一人,那麼——

「值不值得,只有我最清楚。就像魚快不快樂,只有魚自己才最清楚!」

徐妃低聲道︰「昨晚臣妾隱約听說,好像將刺客關在宮內的水牢了。」

蘇玉柔有些尷尬,扭過頭,淡淡的開口︰「困了。」

咬牙牽過身邊的馬,寒實帶著蘇玉柔上馬,越過眾人,朝水牢方向奔去。

蘇玉柔糾結的看著祁振,又漸漸無力的轉向床側,淒淒的開口︰「你決定的事,何曾為誰動搖過呢。」

蘇玉柔垂下頭,請嘆了一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皇上不必在我身上費心了!」

蘇玉柔微微一愣,驚詫的抬起頭來︰「你剛才說刺客是誰?」

徐氏搖搖頭︰「娘娘有所不知,皇上他那個性子,說一不二,決定的事誰勸也不听,算了,將來娘娘就知道了。」

「玉妹,你知道你生性淡泊,所以打算婚後就與你卸甲歸田,我可以陪著你一起出去走走看看,你喜歡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我就為你種一個菊園,你喜歡莊子的‘秋水’,我們就在秋水降至時去東海看百川灌河……」

蘇玉柔尷尬的愣在那里,還來不及回答,就听見祁振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徐暖心像是嚇了一跳,還未等開口,就听見門外高聲喊道︰「娘娘,鳳輦已至。」

徐暖心剛剛走到一半,陡然听見有人喊「有刺客」,她驚愕的收住腳步,躲在花陰之下,看到一道身影跳入蒹葭殿內,雖然只是一瞥,卻令她心神狂跳——

蘇玉柔別開臉,陡然想起三年前,賀凌雲在蘇府向她求婚時的會話——

「你不是朕,你怎麼知道朕會膩?」祁振不悅的開口。

蘇玉柔想起那流血的肩膀,不動聲色的答道︰「還好。」

他明黃色龍袍上,一道鮮紅的血痕從肩頭淌下,闖進她的視線中,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在想什麼?」祁振的吻已經密密落下,不容她反抗,霸道中帶著溫柔,一點點蠶食著她的理智。

「你受傷了?」蘇玉柔抽出手來,愣愣的看著他的肩膀。

「慢著——」寒實急聲道︰「娘娘,萬萬不可!」

蘇玉柔的指尖冰涼,剛剛她彈琴的時候,驀地听到一聲呼喚,還未听清,就被外面嘈雜的聲音擾亂了心神,添喜說外面有人喊捉刺客,她才停下彈琴,走出門來看個究竟。

誰料他也側過頭來,看著她︰「睡不著?」

「請吧。」

蘇玉柔見徐暖心要走,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急聲道︰「你可知道,刺客關在何處?」

出了宴席,他搖搖晃晃誤入蘇府後花園,風一吹,他的酒意涌上頭來,看到一個黑影,以為是樹,孰料扶上去險些摔倒。

他咀嚼著她的話語,噴著酒氣,看著她那雙睿智沉穩的眼眸,心轟然洞開。徐經只會。

祁振捏著她的肩頭,看清她的掙扎,如同一只驚慌失措的小兔,在面對餓狼撲來時的忐忑、驚慌,還有無措,這讓他慢慢轉身,仰臥在床榻上,一勾手,將她攬在肩窩處,扯過被子,低聲道︰「不想,那就睡吧。」

吉時是午時,現在是巳時,還有一個時辰,她一定要找到凌雲!

「皇上,你不必如此,你如今已是皇上,美女要多少有多少,又何必非我不可?早晚有一天,你會膩的。」

——————雨歸來——————

說著身子微微一撞。

清晨,蘇玉柔被一陣模索弄得睡不安穩,脖子上傳來他溫熱的氣息,蘇蘇麻麻的向下,她躲避不開,睜開朦朧的睡眼,發現自己被男人緊緊摟在懷里,大手上下撫模著。

蘇玉柔徑直來到寒實面前,顫聲道︰「昨晚的刺客是不是凌雲?」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快樂?」

他神情溫和,目光悠遠,仿佛回到了幾年前的那個夜晚。

蘇玉柔軟著身子,想要避開,祁振則深深的嗅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氣,身下緊緊貼著她的柔軟,低聲道︰「恨不得現在吃了你。」

半晌,見他沒有動作,她才長舒了口氣,悄悄的側過頭,偷偷的看他睡沒睡著。

「你是誰?男女授受不親,不怕別人非議嗎?」祁振臉色陰沉,酒氣燻天,眼楮卻寒涼如星。

祁振並不揭穿她,只是在被子中模索著她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低聲道︰「困了就睡吧,明天的大婚,會很累。」

「你還是叫個太醫來包扎下吧。」

蘇玉柔別過臉去,被他的話語弄得心神不寧。眼神微微有些閃爍,悶聲道︰「我才沒有,只是覺得——你這皇位坐得這麼提心吊膽,當初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奪在手中?」

椒房殿內,徐暖心坐在暖榻上,秋意已深,她眉頭深鎖,從櫃子里翻出一件大紅嫁衣,眸色里的火花一閃而過,她忘不了三年前,祁振騎著高頭大馬前來徐府迎親時的英姿,當初風光的肅王妃,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蘇玉柔的話哽在嗓子處,她垂下頭去,低聲道︰「你可不可以換個大婚的對象?」

蘇玉柔心頭微痛,緩緩的低下頭去︰「你又何曾在意過我的感受。」

徐氏淡然一笑,唇角卻升起一絲悲哀︰「臣妾真羨慕娘娘,一入宮就可以得到皇上的鐘愛,就算眾大臣以死相諫也堅持要立娘娘為後,不像臣妾,三年無出,現在就連老父落入獄中都無能為力。」

蘇玉柔扯過床頭的衣衫,披在身上,心頭微微不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能拒絕嗎?

「玉妹,你看魚多快樂!」

——————————————雨歸來——————————————

蘇玉柔心急如焚,倘若刺客真的是凌雲,那他落在祁振手上,豈不是會生不如死?她一定要去看個清楚!

祁振站在那里,殿內的空氣陡然變得稀薄,酸酸的話語月兌口而出︰「當初嫁給賀凌雲,一定是歡天喜地吧?」

「不——」祁振將她的頭輕輕的靠在自己肩窩處,大手撫模著她的長發︰「朕是得到了這江山,可是朕不快樂,因為——朕不想弄丟了你。」

徐妃遲疑了一下,似乎十分為難。

她來做什麼?蘇玉柔回想起三年前,那頂大紅花轎從她面前經過時,她不知有多羨慕和嫉妒轎中的人,沒想到三年後,竟然換了個角色,若自己是她,此刻不知該如何心傷。那個明媒正娶的肅王妃,要有怎樣的氣度,才能忍氣吞聲,甘居人下?

「快告訴我。」

祁振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柔兒,說起當初,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

徐暖心將嫁衣疊放好,蓋上箱子,接過信函,眉頭微皺,想必是父親在牢中有什麼變故?縴縴玉指撕開看後,她大吃一驚,又仔仔細細的看了半晌,唇角緩緩彎起,微笑道︰「甚好,本宮這就去蒹葭殿——」

就算眼前繁華似錦,又能怎樣?不過是陪襯!太子死了,父皇遲遲不立儲君,難道就因為他的母妃是戎國人,他就只能成為攻城略地的替死鬼?一到征戰之時,父皇就會派他到最危險的地方,恨不得借他人之手了結他的姓名,卻換來了他一次次的死里逃生。

蘇玉柔抬起頭,迎上祁振深情的目光,說不動心是假的,可是他們之間橫亙的已經不止是感情的變故,還有——她父親的死,凌雲的生死未卜——zVXC。

徐暖心低聲道︰「臣妾看著是,可是賀將軍已死,只怕臣妾認錯人了。」

「娘娘,皇上去告祭天下、太廟去了,到了吉時,就會前往太和殿,等候娘娘的鳳輦。」

現在天下大定,若不是他手握重兵,只怕早就兔死狗烹了!

「凌雲!我不值得你卸甲歸田!」

徐暖心緩緩上殿,眼神在瞥見那紅色的禮服時,眼中閃過一簇火花,又慢慢沉寂下去,伏倒在地︰「妾徐氏參見娘娘——」

寒實吃了一驚,上前一步,誰料蘇玉柔早有防備,向後退了一步,金釵已經刺下了一分。

蘇玉柔攪動的手帕,心中略略不安,低聲道︰「皇上會放了那些大臣的。」

蘇玉柔閃躲不及,臉色漲紅,冷下聲音︰「你——你不是要早朝嗎?」

蘇玉柔還想再問,太監們已經捧著鳳冠上前,跪倒在地︰「請娘娘上輦——」

「帶我去!」

「皇上——」

徐氏臉色微白,低低應了一句道︰「暖心逾矩了。今日前來,只是想問一下皇上昨晚遇刺可曾受了傷——」

「娘娘,徐娘娘求見。」添喜不情願的前來通稟。

「祁振,我不想——」蘇玉柔已經氣喘吁吁,卻猛地坐起身來,她不能這樣做,她已經背叛了凌雲,她又怎麼能做一個不孝之女?

蘇玉柔看著她謙恭的跪倒,微微有些惻然︰「請起吧。」

蘇玉柔也回想起當初的那個夜晚,她只是有些心疼,他一個人落寞的遠離宴會,俊朗的眉頭緊鎖著,眸中滿是疼痛。從那以後,他出現在蘇府的頻率越來越勤,那雙眸子也越來越深邃,讓她無處遁身,直至落入他的深情陷阱,步步沉淪——

這時太監、宮女魚貫而入,紛紛在階下叩拜。

祁振眸子一緊,面色漸漸陰沉下來︰「你說呢?」

蘇玉柔回頭張望,眾人已經將刺客帶走,她心下狐疑著,眼神卻最終落在他的傷處。

「娘娘,國舅爺送來的密函。」喜來上前,將袖口中的一封信函遞呈上去。

祁振裹著她的身子,將她帶回到蒹葭殿內,兩人坐在床榻邊,借著搖曳的燭光,看著她的面龐,祁振心頭滑過一絲暖意︰「你在擔心朕?」

「朕當然要說,你心里怨朕當年娶了別人,可是朕的心從來未曾背叛過你,朕的後位等著你,朕的子嗣也只能由你來孕育,柔兒,朕會用一生來補償你。」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那個叫「柔兒」的女人。

祁振微微一笑,攬上她的肩頭,低聲道︰「沒事,夜深露冷,我們早點休息。」

那天被弄壞的鳳冠也已修好,蓋著半透明的紅綢,盛放在朱紅色的托盤里,大紅喜服上燙金的鳳凰耀人耳目,無比精致,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嫁衣,卻一定是她最後一次穿上它。

「沒事。」祁振解開衣袍,刻意露出那一處傷來,在她的不忍中慢慢翹起唇角,俯身而上。

徐氏低聲道︰「選妃當日,暖心對娘娘多有冒犯,還望娘娘恕罪,如今娘娘即將入主六宮,暖心別無所求,只希望能救出父親,就心滿意足了,絕不敢和娘娘爭寵。」

她當初是歡天喜地嗎?

來不及戴上鳳冠,她就朝殿外奔去,司禮太監急急的喊道︰「請娘娘上輦——」

蘇玉柔渾身繃緊,她不敢相信,他竟然這樣就放過她,剛剛她已經能夠感覺到他蓬勃待發的。

剛才捉走的是刺客?蘇玉柔繞過祁振的身子,想要去張望一下,到底刺客是何方神聖時,就被祁振的身子擋得嚴嚴實實。

……

留下眾人面面相覷,徐妃緩緩來到眾人面前道︰「娘娘有要事在身,你們大可先行一步,寒將軍自會送娘娘與你們會和,莫要誤了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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