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一天,我躲在暖炕上看著書,連畫也不畫了。
一邊看書,我一邊悄悄在暗里仔細地觀察著杜達古拉的走路姿勢,認真的記住她說話的口氣和聲音。
這樣子兩三天下來,我覺得她的一舉一動我盡可以模仿了。
這一天下午,我叫著三個直接侍候著我的侍女進了我的屋子,手里拿著書,瞧著站成一排的三個人,若清是趾高氣揚的,她是我從娘家帶來的侍女,杜達古拉則是低著頭,不聲不響的站在那里,而另一個侍女我居然還叫不上她的名字,呵呵,我真的不是一個好主子啊。
我看向她,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侍女沒有想到我會有如此之關心她,于是有些惶恐的回應我道︰「回王妃,奴婢是吉日嘎朗」
「哦。這名字好,其實人活著,幸福是最好也是最難覓得的。」我突然感慨,我的幸福卻是遙遙而無期的。
「奴婢的母親也是這樣說的,所以就給奴婢起了一個這樣的名字。」
其實天下的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幸福的,只是那幸福卻是要自己爭取。
「今兒晚上,你們三個就留下與我一起用膳吧。」我漫不經心的說道。
「不可以的。」杜達古拉小小聲的說道。
我定定的看著她︰「為什麼?」
「王妃是大汗的妻子,是我們的主子,我們怎敢與王妃一起用膳呢。」杜達古拉毫無懼意的向我說著她的道理。
我不禁為她而暗豎大拇指,好個不卑不亢的杜達古拉啊,可是我是一定要讓她們與我一起用膳的。
「我看我哪里是你們的主子,我的話根本就沒有人听。」我佯裝慍怒的說道。
「王妃,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怕……」
「怕人說閑話,是嗎?我只是一個人吃著飯沒什麼胃口,我就是因為怕了別人說閑話,所以就把你們三個叫進來一起用膳,這樣應該就沒有閑話了吧。」
「咳……咳……」若清輕咳著。
我笑看著她,這小妮子不知在想什麼心事,「若清,你的意思呢?」想想從前在婁府她也是偷偷與我一起吃過飯的。
「小姐,我沒意見。」
她當然不敢有意見,她最近見我都是老鼠見了貓一樣,她怕著我呢。
我轉首看向吉日嘎朗︰「你呢。」
「嘎朗听王妃的。」
「既然這樣,兩個人都同意了,那麼杜達古拉你還有什麼話說。」我徑自看向我心里最想留住的主角。
「哦,杜達古拉留下就是。」
原以為她會堅持,卻沒有想到她這樣爽快的答應,心里有些絲絲的得意,「那麼,都去準備吧,好些天沒熱鬧過了,就想著要大家不分大小的吃一頓飯。」其實這也是我心中所想,那種家的感覺與溫馨是我最向往卻得不到的一種奢望。
晚間,我坐在桌子前,看著她們三個忙進忙出的端著菜,菜上齊了,就圍著桌子坐成一圈,熱熱鬧鬧的真有種家的感覺,看來以後我要經常這樣才好,就是喜歡這種家的氛圍,也許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最好的吧。
我還叫著若清拿出了黎安帶給我的女兒紅,若清一碗碗的倒滿了擺在我們四個人的面前,我舉起碗,也不客套,一口喝了個干淨,三個丫頭一見如此,也只好一一的喝了。
或許是在這蒙古呆得久了,女人對于喝酒已是家常便飯般的正常了。
最初,杜達古拉與吉日嘎朗還有些拘謹,可是酒過三巡,她們的話也就多了起來,什麼主子奴才,通通也沒人管顧了,呵呵,我就是要這樣的結果。
我與她們瘋著笑著,一頓飯下來,她們三個似乎都已醉了,獨獨我沒有,總是趁著她們不注意的時候,我就將那些酒悄悄地倒進了我身後一個小小的盆子里,這樣的日子,我是不可以醉的。
終于,若清醉倒了,杜達古拉也醉了,吉日嘎朗倒還清醒著,一切似乎都合我的意。
「吉日嘎朗,這些東西明天再收拾吧。你幫著把若清扶到她的房里,然後你也去睡吧。」我猜想她是不會拂我的意的。
果然,她歪歪斜斜的站起來向著若清走去,一把拉起若清,兩個人晃晃悠悠的向門外走去。
此時,我的室內安靜極了,我起身走到門口,把門上了栓,然後輕輕的叫著︰「杜達古拉。」
杜達古拉卻不理我,她趴在那桌子上一聲不響的,似乎是睡著了。
我再叫︰「杜達古拉。」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不肯多看我一眼,我有那麼差勁嗎……」她嘟嘟囔囔的說著,我仔細听了突然一驚,她口中的「他」是指誰呢?鐵木爾嗎?我直覺會是他,怪不得她的眼神里常常讓我覺得她是在戀愛著一樣。
可是鐵木爾在這草原上是沒有女人的,這是巴魯刺人所共知的一件事情。
原來她竟是與我一樣,愛上了一個人,卻得不到他半分的愛,只是她比我更堅強,她把自己的心藏的很深很深。
我想著,從她來落軒閣至今,她似乎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我並沒有看錯她,她其實還是一個有著柔軟心腸的女人,她似乎見不得我的傷心,那是因為她懂得傷心的感覺吧,只因,她有著與我一樣的遭遇。
而我比她卻不知要好上多少,至少名份上我是圖爾丹的王妃,而她,她什麼也不是,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女而已。
將心比心,我似乎應該知足了。
可是不行,我還是要見到其其格,見了她,我就死心了。
扶著她走到我的床前,她毫無所覺的打著酒嗝,人已醉得不醒人事。
雖然這樣做有些卑鄙,可是這卻是我離開落軒閣最可行最便捷的方式了。
我月兌了她的外衣、鞋子,再把她推到床里,側著身面向床里而躺,再蓋嚴了被子,連頭也蒙了半邊,只露了額頭出來,這樣子,應該極象是我睡在床上了吧。
看著她一切妥當了,我急忙三兩下穿上了她的淡青色的蒙古裝,這是我喜歡的清淡的顏色,我穿著,略略有一點點肥,早就看著她與我的身形差不多,如今一試衣衫,果真是如此。
看著袖口里藏著的軟筋散,我不禁暗笑,那原是我打算著如果杜達古拉還沒有醉的時候,我就悄悄的在她的酒里放上這個,可是老天在幫我了,這一次,黎安的軟筋散已無用武之地了。
照著鏡子我梳著她的發型,再帶好了帽子,學著她用絲巾蒙了臉,然後我在鏡子前左顧右盼,我與她在外形上真的很神似啊,對鏡而笑,一切均已停當。
穿了那與杜達古拉同色系的毛靴子,這樣冷的夜,我不能跟自己開玩笑。
開門,走出去,我自自然然的學著杜達古拉裊裊娉娉走路的樣子,那是這兩天夜里我對著鏡子努力練習的結果,我相信我絕對不會走錯了樣。
走到馬廄里我牽了杜達古拉慣常騎的那匹馬,沒有馬沒有馬車,在這草原上寸步也難行,我必須連著她的馬也要一並的騎走。
那是一匹白色的馬,純白的那種,一看就是一匹好馬,千萬萬算,我卻沒有算到這馬會不听話,它似乎是聞到了我身上的味道與杜達古拉的不一樣,任我拉著它的韁繩,它就是不走。
我在馬廄里與它大眼看小眼的瞪視著,它就不理我。
有些急了,慌了,這可如何是好,對于馬我一向也不懂得馴的。
真想騎著旁邊的飛鳳離開,可是那不是杜達古拉的馬,我只怕我還沒有出門,人就已經被侍衛給認了出來。
這個險,可是冒不得,已經到了這里了,我可不想在此一刻前功盡棄。
看了看馬廄外有一堆切好的草,我靈機一動,我抱了那草一把把的放在白馬的面前,它嗅了嗅,再看著我,開始吃了起來。
我模著它的鬃毛,悄悄的與它示好著。
待它吃飽了,我再行拉它的韁繩,馬已經乖乖的任我擺布了。
原來馬也是通人性的,我心喜。
一身的著裝,再加上這馬,我想今夜這落軒閣我是出定了。
果然,我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侍衛們一如往常的放行了,杜達古拉是從來也不留住在我的落軒閣的,這一點我早已知道,也就是因為這樣再加上她的身材與我差不多,所以我才想著要扮著她的模樣混出落軒閣的。
一切似乎出奇的順利,我飄飄然的慢慢離開我的落軒閣。心里有些得意,卻也有些暗傷,我的自由換取的實在是來之不易啊。
正在我高興的時候,我身後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杜達古拉,你走錯了方向了。」
我一驚,我是知道杜達古拉從不住在落軒閣,可是我卻不知道每天里她出了落軒閣又是去哪里的。
輕輕一帶馬的韁繩,我站在那雪中,心里不停的思考著,不行,我不能強走,這樣子走了他們一定會起疑,我不能讓他們追上來,倘若被他們發現我是雲齊兒而非杜達古拉,那麼,我千辛萬苦才得到的這一次自由不是又要飛走了嗎。
壓制著心頭的點點驚慌,我調轉馬頭,朗聲學著杜達古拉的聲音向侍衛們說道︰「王妃有令,讓我去她從前住過的蒙古包里取一樣東西,所以這方向沒有錯了,多謝各位的提醒。」
「哦,原來如此,那你就去吧。」
我松了一口氣,多虧我出來時直奔的方向正是我的蒙古包,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圓了這謊。
策馬向我的蒙古包而去,直到我身後的落軒閣再也沒有了蹤跡,我才調轉方向,向北而行。
夜很深,有些冷,更有些幽深,皚皚的白雪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光,很是亮人的眼,也幸虧有這些雪,否則這樣深的夜里,我是寸步也難行的,沒有人陪我,心里多少有些怕。可是,當我想起叢林里的其其格,想起她可能與我一模一樣的容顏,于是,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我騎著馬奔馳在這遼闊的草原上,奔馳在一片雪海之中。
那方向,我依稀記得,我向著那叢林而行,沒有任何的遲疑,風聲呼嘯而過,讓我想起那唯一一次與圖爾丹來的時候,他被追殺被箭所傷而中毒,還有他中毒之計也不忘算計我的金創藥,往事一幕幕,再回首,都是傷感。
我依稀記得那叢林距離巴魯刺圖爾丹的蒙古包只兩個時辰的路就到了。
我頂著冷風,騎得飛快,不知不覺中,遠遠的已經看到叢林了。
想起那一次的血腥,再加上這夜的冰冷,或許還有虎狼的出現,我才突然發現我一個人出來這里似乎是太過唐突了些,如果真的遇上了虎狼我又哪里斗得過它們。
如果遇到刺客那就更不用說了。
到了,就在叢林邊,我下了馬,頭被冷風吹得有些昏昏沉沉,我必須讓自己清醒,否則很有可能我還沒有找到那座冰宮,自己就先送了性命。
模著懷里那把黎安從前送給我的小刀,那把刀雖然小卻在哈答斤的時候救過我一命,所以無論去哪里,我都喜歡將這把小刀帶在身上,仿佛它是我的福星一樣。
而另一把大一些的刀,用來防身是再好不過了。
把馬栓在一株樹上,我也靠在松樹上,喘著粗氣,努力讓自己的心平穩下來,我要積攢些力氣,讓自己一口氣的找到那座冰宮。
如果我知道這座冰宮的存在,那麼那些刺殺圖爾丹的人也一定知道冰宮的所在吧。那里必定是有人把守才是,可是又不對,上一次圖爾丹遭人刺殺的時候他並沒有向那里發出信號求救。
可見那冰宮並不是有人把守的。
我尋思著,為著前面的艱難險阻而早做著心里準備。
四周一片靜謐,間或有山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听得我有些頭皮發麻,必竟這是我第一次在夜里一個人跑到大山里,這份體驗也許一輩子也無法忘懷吧,偷偷的笑,其實自己也是蠻勇敢的。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身後是藏著冰宮的叢林,我大口的呼吸著這清涼的空氣,心里叫著我要趕路了,我要在天亮之前找到那座冰宮,不然我會被凍死在這叢林之中。
馬不騎了,可是它要陪著我做伴,就牽著馬趕路吧,走路才不會冷也才更容易尋找我的目標。
才站起身,我突然看見不遠處的草原上飛雪揚天,十幾匹馬逐雪而行,一路向我的方向而來。
心里一驚,急忙牽著手中馬的韁繩向叢林的一側走去,這里我並不熟悉,我只有那一次被刺殺的經歷,除此以外再無其它,況且他們人多,也不知是敵是友,我要躲著他們才是。
我快速的離開,離著他們越遠自己越是安全。
空氣里籠罩著一股肅殺的味道,心里暗叫不妙,怎麼我來的每一次都會有一場殺戮呢,那個女人她知道她就是引起這場殺戮的罪魁禍首嗎。一定是因為圖爾丹的經常到來,所以才引得想要殺他的人一次次的來這叢林想要將他置于死地。
那些人越來越近了,他們騎著馬比起我的步行要快上許多,我偷偷的躲在一株樹後,借著雪光與月光遙遙望著那十幾人,輕一色的短打扮,那為首的一人身高七尺,雖看不清他的容顏,可是那身形那風姿已經讓我的心亂了。
那人,熟悉的讓我心里發顫,他不是別人,他就是圖爾丹。
心里有些莫名的悲傷,這樣晚了,他還要來,一定是來見那個女人的,這樣的難舍難分啊,自從那一天的再相見,我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他了。
呆呆的看著他們一點一點的遠離我,那身影慢慢的變成了一個個的黑點,我看著,才猛然想起我此來的目的,我是要去那冰宮,去見他的其其格啊。
由著他們帶路,也省得我的尋找,也更省去了我的擔憂與害怕,這叢林啊,在這夜里,讓我一個人走著,我真是個怕啊。
我默默的遠遠的跟著他們,果真是一路向北而行,看來那白發男人並沒有騙我了。
原以為最多也就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可是越走越遠,越走越是山路崎嶇,走得我身上已經沒了力氣,必竟我很少一口氣走這麼遠的路。
我咬著牙堅持著,我直盯著圖爾丹的背影,生怕一不留神就看不到他們了。
前面有一個陡坡,而他們正好已到了坡頂,似乎正要下坡的樣子,我的眼前一下子沒了圖爾丹也沒了那十幾人的身影,心里慌慌亂亂的,三步並作兩步的向那山坡而去,看不到人就沒有安全感就讓我擔心害怕。
一鼓作氣的爬到山坡頂上,原以為就可以看到他們了。可是我面前空蕩蕩的,卻是一個人影也無。
人呢,所有的人就好象憑空消失了一般。
我四處望去,人與馬都沒有了蹤跡,可是那地上,串串的腳印與馬蹄印卻分明告訴我剛剛他們的確曾經來過這里。
那坡下是望不到頭的雪與松樹,總不會,眨眼間就憑空消失吧。
我小心的站在那坡上,不敢向前,也不敢輕舉妄動,這里一定是有什麼機關。
牽著馬走遠些,把馬拴在了樹上,馬是路上的生命線,我不能少了它。
撫著它的鬃毛,悄悄對它說︰「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回來的。」
它果真乖乖的站在那里,看著我一步一步的走遠。
這樣的夜,在這山林里,那馬似乎是我唯一的伙伴一樣,我走著,心里突突的跳。
終于到了那十幾人突然消失的地方,我哈著腰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我怕被人發現我的行跡,如果發現了,那麼圖爾丹就會把我遣回我的落軒閣吧。
真的回去了,我所有的努力就前功盡棄,我不要。
悄悄的走著,總會發現他們的行蹤,這一路都是向北,總是沒錯的,下山的路其實更不好走,總是被雪滑了又滑,又怕出了聲響,于是我就坐在那雪上,一點點的向下蹭著。
前面有一塊大石頭,落滿了雪也擋住了它前面的視線。
我突然听到人聲,象是在石頭的後面。
急忙把自己貼在石頭上,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他們發現了。
「大汗進去了,估計又要天亮才會離開了,兄弟們也睡一會吧。」
「好冷啊。」
「大家靠在一起睡吧。」
「大哥,你也過來擠一擠吧。」
「不了,你們睡。」
「大哥,不會有事的,就是真來人了,那人也進不去,頂多是我們兄弟們倒楣。」
「少糊說。」
「一起睡吧,大哥,瞧你也累了好幾天了,沒日沒夜的折騰,就睡一會兒吧。」
「不行啊,要是真的出了事,我吃不了兜著走的。」
「大哥,我把著風,明兒你放我一天假就好了。」
「小子,也好,真是好幾天沒睡了,你可要小心些啊。」
我听著那石頭的另一側,十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輕聲說著話。
兀自的靠著石頭,心里默默地數著山羊,卻是要數給他們听,希望他們快著一點睡著了,我也好走過去看看,那冰宮到底在哪里呢。
越是數倒是自己越發的困了,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讓自己精神著點,再也不數了,石頭的後面,此刻已是鼾聲一片。
都睡了嗎?不是還有一個把風的人嗎?
我悄悄的移過頭去,看向那石頭的後面,十幾人果真靠在一起睡著了。
把視線向四周轉去,三四米外有一個人此刻正靠在那樹干上,他就是那個把風的人吧。
我看著他,還是不敢輕易的走過去。
緊緊的盯著他,希望他也是累極而睡去。
可是那樹前他卻打起了火折子,竟然點起了一袋煙,那是提神吧,瞧他那樣子,是真的不想睡了。
我急了。無可奈何的看著他,真想讓他馬上就睡過去,可是他卻不配合的,一袋煙又一袋煙的抽將起來。
久久,睡著的人愈發的鼾聲四起,我看著那人向著他的伙伴們看了一眼,隨即打了一個哈欠,他也困了吧,我心里有些竊喜。
可是隨即那人居然從腰間拿出了一個小酒壺,我心里暗叫,卻又無可奈何。
他的前面還有一塊巨石,那機關一定就是在那里了,可是我卻不敢過去。
不行,我不能在這里陪著他耗著,也許不用多久那些睡著了的人也會醒的。
我靠著巨石思索著,想要找到可以調開他的方式。
突然腰間一咯,是那把我隨身帶來的黎安送給我的小刀,就用這刀去打傷他嗎?可是我根本打不過他啊,說不定只傷了他的皮毛,然後又把那些已經睡著了的人給吵醒了。
正猶疑間,我斜側方有一只鳥輕輕地落在一顆針葉樹的枝椏上,借著月光我看到那是一只很大的鳥,類似貓頭鷹的大小,可是我卻叫不上名字來。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我從懷里掏出我隨身帶來的那把短刀,舉起手臂,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將短刀向飛鳥擲去。
鳥一驚,果然低低鳴叫而飛起,引得那把風之人抬頭看向它,然後警覺的悄悄向鳥的方向走去。
看著他離開了,我慢慢的在雪地上向另一塊巨石爬去,一邊爬一邊听著周遭的聲響,生怕那人迅速的折返回來,也擔心那睡著的人中有人突然間醒過來而發現了我。
終于,我爬到了那塊巨石前,我急忙的站起來,伸手掏出了懷里的銀器,再看向那巨石,月光下,那上面分明有一個八爪形的凹現……
清風霽月,一片冷然,我呵著僵冷的手,再將那八爪形的銀器對準了石頭上的凹現,輕輕的放了進去。
然後我退後一步,只見銀光一閃,那巨石悄無聲息的向一旁移動,緩緩的地面上露出了一個圓形的洞,洞口上赫然兩個大字︰冰宮。
這里果然就是我要找的冰宮,圖爾丹他就在里面,自從那次他酒醉之後我與他已經有一個月多月未見了,我突然有些猶疑了,我要不要進去,進去了,我一定會見到他,見到了,我又要如何以對。
洞口處一片淡淡的燭光好象是在向我招手一般,既然來了又何必退卻,我輕輕取下了那枚銀器揣在懷中,然後舉步向洞口走去,身後的巨石在我舉步時,已自動的合上了。
一條甬道長長的展在眼前,一排排的蠟燭向前延伸,仿佛望不到盡頭一般。
這樣的靜夜,又是在這樣的山洞里,我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響,我不想被圖爾丹所發現。
甬道越走越是蜿蜒,比我預想的似乎長了許多,燭光明明暗暗的將我的影子投照在石璧上,迷幻的感覺讓我如沐夢中。
一個轉彎,突然一股寒氣向我襲來,腳下的步子有些遲疑,越是距離那冰宮近了,我越是害怕,我怕見到我不想看到的一切,其其格她為什麼要住在這樣寒冷的地方,這里根本不適合人的居住。
如果她真的在這里,那麼我真的不懂為什麼圖爾丹要把她留在這里,他不是還愛著她嗎?又何以如此待她呢,一定是有什麼緣由讓她必須呆在此處吧。這樣想著,我不由得為她而悲哀了。
心思迷離間,眼前豁然開朗,火把與燭光掩映在一座冰的世界里,眼目所及除了冰與火光就只有那冰海正中間的一個蓮花冰案……
是的,那是一座蓮花冰台,冰案上是片片用冰塊雕成的蓮花,清靈而炫目,那冰案上我看到了我想要看到的一切。
冰案上一個女人一動不動的躺在上面,有些遠,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可是依稀那好象是另一個我,她就是其其格吧,原來……
我有些不敢想了,原來她一直就睡在這里。
冰沿上,圖爾丹趴在上面似乎是睡著了,我站在那入口處,看著她與他非常溫馨的一幕,有種倉皇想逃的感覺,似乎是我打擾了她與他的清靜和美好,圖爾丹的發披散在肩頭,零亂不堪,胡子也越發的長了,難道這幾日他一直都未理過嗎?
那女子沉睡的容顏牽引著我的好奇心,讓我一步一步的向他們走去。
此刻,我就站在那蓮花冰案前,我看著那兀自在冬眠的女人,她穿著極華麗的蒙古服飾,一條條的龍鳳繡在領口和袖口還有前襟上,她的發藏在圓頂的帽子里,可是那不經意間露出的一截卻是白色的,一如那白發的男子一般。
她額頭上的梅花清晰入目,也紅的耀眼,那張絕美的面容散著淡淡的微笑,嫣紅的唇,小巧的鼻,果然,她與我是那樣的相象,我看著她,除了她的白發,除了她額前的梅花,我與她甚至再也找不出不同之處了。
原來這就是他的其其格。
凝神再仔細看去我才發現她的唇她的面容似乎是經過了一番著妝的,因為那唇角有些泛白,她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在這冰宮里將她冰封。
我看向圖爾丹,我想讓他告訴我有關其其格的一切,不知為什麼,見了她,我不再嫉妒也不再心傷了,我很想幫助她,有種讓她醒來的沖動,仿佛她是我的另一個化身。
而其實我才是她的替身。
圖爾丹沉沉的睡著,他的眉輕皺,仿佛在作著惡夢一般。
我的手不自覺的伸向蓮台中那嬌美的容顏,那梅花太是艷麗了。
可是在我的指月復還未觸到那梅花的時候,一聲厲喝驚得我攸然抽回了我的手。
「別動。」這是圖爾丹的聲音,他抬起頭,目不轉楮的看著我︰「雲齊兒,是誰放你進來的。」
我一怔,還沒有從剛剛的恍惚中驚醒,「你……你怎麼醒了。」就是看到他睡了我才敢走進來了的,就只想看看他看看他的其其格,我不想把他吵醒,更不想讓他知道我曾經來過這里。
可是如今,他已看到了我,我再也逃不掉了。
「說,是誰放你進來的。」他的語氣更加的冷厲了,那種冷有種懾人的感覺,讓我有些恐慌。仿佛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般。
我唯唯吶吶的說道︰「沒有誰,是我自己進來的。」
他低低的笑,象是怕驚擾了那猶自還在沉睡中的其其格︰「你糊說,沒有八爪星這里根本沒有可能進來。你說,到底是誰放你進來的。」
我想起懷里那只八爪形的銀器,圖爾丹說的就是它吧,那是那白發男人送給我的,我迎視著他,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平和,我沒有做錯過什麼事,我沒有必要怕他什麼,「我不知道。」我的確不知道那白發男人姓什麼叫什麼,所以我也無法回答圖爾丹的問題。
「你怎麼進來的你不知道嗎?」他的語氣有種火山欲**的感覺。
我從懷里掏出那個他口中所說的八爪星,「喏,就是這個了,我放下去,那山石就移開了。」
乍一看到這八爪星,他一個箭步的沖過來,一把從我手中奪去道︰「你說,這個八爪星是誰給你的。」
「我……我不認識。」
「哈哈哈,你不認識,你不認識的人他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你嗎?原來你連雪山狐君也認得。」說話間他的臉色變了又變,仿佛那八爪星上有著什麼一般。
「雪山狐君,他是誰?」難道就是那個白發的男人嗎?
「休想在騙我,你們就是要讓她死,是不是?」他忽地扯住我的衣領,憤怒的向我吼道。
「她……她為什麼要躺在這里。」我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又如何想要置她與死地呢。
「她的真氣已經氣若游絲了,你這個女人,你跑進來,你害死她了。」他說著忽而又轉回身去仔細的看著那躺在冰案上的女人。
「我沒有想要害她。」我有些氣憤了,我不過是好奇心作崇罷了,我想知道圖爾丹到底有多愛她。
「還說你沒有要害她,怪不得剛剛我就在你的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原來這八爪星上已經被你下了毒。」他看看我再看看其其格,眼里突然滿是驚慌,她果真就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
而我,不過是一個替身罷了。
「我真的沒有要害她。」許多事好象愈是要說清楚就愈是無法說清楚,如果那八爪星上有毒,那也不是我下的,那毒它絕對是白發男人所下。
「如果她真的有什麼事,我就拿你的命來換她的命。」圖爾丹定定的看著我,我看得出他眼里那種恨不得殺死我的沖動。
我無言的看著他,腦子里卻在反復思量著他的每一句話。
那個雪山狐君,也就是那個白發的公子,他是固意讓我來這冰宮,固意借助我來間接的害死其其格嗎?
可是那八爪星明明是他給我的,這里他想來便來,他的武功又是那般的好,要殺其其格他是易如反掌,又何必來借助于我的手呢。而這毒既然可以傷了其其格,就也有可能傷了我與圖爾丹啊,可是沒有,我與圖爾丹還是好好的沒有一絲中毒的跡象。只有那冰案上的其其格面上越來越是慘白。
心里茫然了,我真的不明白更不清楚這其中的關系了。
我只知道圖爾丹現在恨不得要殺死我。
他在看著他的其其格,一眼不眨的,他已然再不理會我,他的眸中是飽含的深情,甚至有些淚意,他怕她真的死去嗎?我從未看過圖爾丹哭泣過,他的淚意讓我驚呆,讓我不可思議。
這女人,他怕是愛慘了她吧。
是的,一定是的。我看著他與她仿佛是遙遠的一道夢幻。此一刻,是我該退場的時候了。是我擾了他與她的美夢,我是劊子手,我是一個該死的人。
我要逃離這里,逃得遠遠的最好。
可是,我還沒有走出那轉彎的地方,我身後一股凌厲的風聲已至,伴隨著的是我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濃濃的草香味。
他抓住我,就象老鷹抓著小兔子一樣,我被他提在半空中,我與他重新又向那蓮花冰案前而去。
「撲通」一聲,我被圖爾丹狠狠的摔在地上。
腿上一陣赤痛,我無聲,忍著淚意,心已裂成片片。
「她要死了,我就要你來陪葬。」圖爾丹一字一頓的向我說道。
「她要死了。」我不信,我撫著那冰壁,掙扎著站起來想要看個究竟。
的確,眼前的其其格,面色從慘白而愈來愈是發青,發更是耀眼的白了,她果真是要死了嗎?
我突然羨慕起她來,即使昏迷不醒,卻依然能夠讓一個男人為她而瘋狂而不顧一切,而我,活生生的又如何,不過是她的替代品罷了。
我腦子里是圖爾丹的話,我要你來陪葬,這一句話一遍遍一遍遍的飛掠而過,不停的轟響著我的頭。
陪葬。
就陪葬又如何。
含淚而笑,我輕聲道︰「我娘,你會照顧她,是不是?」
他看著我半天才听懂一般,緩緩向著我點頭。
我似不放心般的再次輕聲又問︰「我娘,你會照顧她,是不是?」
我看著他點頭了,心里五味雜陳。如果娘真的到了巴魯刺真的月兌離了九夫人的掌控,那麼只要圖爾丹可以保護她,娘也就安全了。
他不再理我,又是撲倒在案台上,他看著他的其其格,而我會是她陪葬的殉葬品。
一個活生生的雲齊兒,我要陪著她死,陪著她去另外一個我所不知的國度。
好吧。只要我娘能夠好好的活著,我就再也無憾了,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讓我娘那虔誠理佛之人再被這世間污濁所染。
我看著圖爾丹,看著其其格,轉身,猛然向著那純潔透明的冰的世界里狠狠的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