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們兩個之間再度陷入沉默。柳末末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沈越陵的心思,卻是沒人能夠猜透。
上完藥後,他將那一小瓶藥放在桌子上,轉身退了出去。
有種,他們從此之後互不相干的意思。柳末末蜷縮在冰冷的椅子上,雙手抱著膝蓋,難過的情緒好像泡泡一樣從心底滾了上來。
柳末末不再出門,整天呆在臥房里睡覺。每頓飯都是歸月送過來的,沈越陵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過了。
歸月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歸月……」
「怎麼了?」
「你功夫很厲害麼?」
「還好。」他學武時間不長,索性他算是聰明,而且遇到一位厲害的師傅。所以,就算他有心要輸,也得看誰是對手。
「那我們出去玩吧。」終于,鋪墊結束之後,她一開口就是嚇死人的話。
柳末末不在意江湖上的事,不代表歸月不知道。她的身份太敏感,否則,師傅也不會親自住進來,還一住這麼多天。
偏偏,她還想著離開這里。若是被師傅知道了,恐怕會很生氣吧。
明知不能帶她離開,可是又沒辦法無視她的要求,歸月最終還是妥協了。跟她一起離開,總比她一個人離開得好。
柳末末的小脾氣,想必師傅比他清楚得多。所以,留書之後,柳末末拐了歸月上路了。其實奪雲也一直很想跟去的,為此,柳末末還犧牲了一條褲子,不過它實在是太顯眼,無奈之下,只能弄暈扔掉。
奪雲醒過來的時候,爪子上還纏著兩條被它撕爛的褲腿。黑漆漆的院子里沒有一絲光亮,它趴在大門前,瞪著一雙綠瑩瑩的眼楮,等待著。
半夜子時,大門終于被推開,看見奪雲趴在門口,沈越陵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
這個時候,奪雲都會守在柳末末那里,既然它今天呆在這里,就意味著……
手指微微動了動,神色依舊不變,邁步走進漆黑一片的院子里,徑直朝書房走去。
拿著那封被壓在鎮紙下的信,反復看了好多次,想要揉爛了撕碎了,可最後還是疊起來放到懷里。
信是她寫的,只有幾個字︰我出去玩幾天。字很漂亮,若非知道不是歸月的字跡,他一定不會聯想到柳末末。
一年而已,她已經改變了太多。
當時怕她辛苦,擔心她身體負荷不來,就算她要求,他也不許她花費太多時間在輕功上。可回來之後,她非但練了一身好輕功,還學了一手精妙的掌法。
她不喜歡讀書識字,他從不逼迫,任她歪歪扭扭寫著自己的名字。可有人卻教了她一手俊秀的小楷。
當時他潛意識里或許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庇護她一輩子的,就算她遇到危險的時候無法保全自己,就算她不懂琴棋書畫,也絕對沒有半個人敢輕視她。
他沒做到,逼著她離開之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應該後悔麼?
柳末末離開,沈越陵沒有做任何反應,依舊住在柳家的小院里,白天喂喂奪雲,照顧一下花園里那一堆危險性極大的花草,或者在書房里看書。
沈越陵其實是一個很靜的人,他的生活自律到有些變態的地步,基本上沒有任何欲/望。權勢對他來說只點綴,當然,有些時候,點綴也是必不可少的。
歸月離開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曾經騷擾過自己的那些親戚們,他自然也不會關注他們現在的處境。
只有王成自己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十分,十分,十分的危險。
王家,雖然只是齊家的外門,地位卻不容小覷。他這個王氏一族的管事就算踫到了齊家的人,也不曾如何低頭服軟過,不過這次,他惹了個麻煩。
就算不想低頭,也不得不這麼做,奈何對方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
是親自砍了他佷女的一雙手,還是三個人一起賠命。這是對方給他的條件,至于對方這麼做的原因……當天夜里,那個人離開之後,王成驀然醒悟。
原來,最不能得罪的,是那個小姑娘。
王家雖然無法跟沈家那樣的龐然大物對抗,卻也不會如此妥協。說到底,打狗還要看主人,所以很快,鳴鳳城就熱鬧了起來。
並駕齊驅的兩大家族因為一件小事徹底撕破了臉皮,據說沈家族長被人給抓了起來。
原來,連說書的人都知道沈越陵了。簡陋的茶棚里,柳末末坐在角落里,喝著海碗里渾黃的茶水,暗自嘀咕。
她當然不會真的以為沈越陵陷入絕境,那樣的男人,可能讓自己陷入危險麼。依她看,危險的該是他的對手才是。
相比于柳末末的好奇,歸月則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頭盯著面前那碗茶一動不動。他習慣性發呆,俗稱天然呆,柳末末對此很習慣。
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過分吸引歸月的興趣,除了挖坑種樹之外。
她覺得,歸月的這種行為實在是有點不符合他的形象,所以禁止他靠近任何可以用來挖坑的工具,偶爾她還得制止他想要順手牽走人家農民伯伯鋤頭的行為。
「歸月。」屈指敲了敲桌子,總算是引起了歸月的注意。
「干什麼?」歸月一臉迷茫。
「旁邊的大叔說這里不遠處有個靈公廟,我們去看看吧。」離開家之後,柳末末沒有刻意走的很快。她很清楚,要是沈越陵有心要找她,她沒有任何機會。
所以她干脆放慢速度,沿路遇到什麼有興趣的地方,都要去逛一逛,一個多月的時間,兩人也不過來到北方的千龍城而已。
北方的秋天一直都是比較涼爽的,柳末末很喜歡這樣的天氣,所以在千龍城呆的時間長了點。這周圍的景點,大多被她逛遍了,想走又舍不得。
好容易打听出來一個還算不錯的地方,她打算帶著歸月去探險。據說,那寺廟一般人是找不到的,她就喜歡這種不一般的地方。
「也好。」對于柳末末的提議,歸月向來都是同意的,因為反對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意義。歸月順勢看了眼柳末末說的那位大叔,是個看起來很淳樸的莊稼漢,見歸月在看他,那大叔朝他憨憨一笑。
兩人喝完茶順著山路離開之後,跟那莊稼漢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另外兩個人同時站起身,恭敬地問,「五爺,要我們現在動手麼?」那兩人低聲詢問。
「不用,跟著他們就行,到了地方自然有人動手。」
有時候,長了一張憨厚的臉,那人就未必是真的老實。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以貌取人是要不得的。奈何,柳末末沒有身為江湖人士的自覺。
走了一下午的山路,可惜他們還是沒找到靈公廟。柳末末雖然身體強壯了不少,但也有些堅持不住了。只是下山的路依舊遙遠,她更想在山上露宿一夜算了。
兩人並排坐在一座小山的山頂,太陽快要落山了,也收斂了所有的光芒,變成一個圓圓的紅色火球,慢慢沉入地平線。
雖然寺廟沒找到,不過看了次日落,也算是不枉她來此一游。
「走吧,我餓了。」柳末末拍拍站起身,準備跟歸月下山。
歸月也站了起來,不過他的神態遠沒有柳末末那麼輕松愜意。見他眼色轉冷,柳末末就知道,肯定有麻煩來了。
這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不少麻煩,結果都被歸月一一擺平。柳末末這才知道,歸月對自己那一身功夫的評價,真是十足的謙虛。
一個人對上十幾個江湖老手,竟然絲毫不落敗,若非歸月不殺人,恐怕他已經是江湖上新興的魔頭一枚了。
來的人不多,數一數,十只手指正好夠用,都是一身黑衣,了無新意。
從古至今,乃至更遙遠的未來,壞人都喜歡穿黑色衣裳,還蒙著臉。不過未來有人發明了絲襪之後,面罩那東西就被取代了。
柳末末甩掉腦袋里那些有的沒的東西,仔細觀察對手。似乎,有點熟悉的感覺。
其實,從她來到這里的時候,柳末末就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可惜一直沒有想起來。
那些人沒有廢話,兩個人撲向柳末末,另外八個直沖歸月。其實柳末末很想大吼一聲,你們太小看我柳某人了。
竟然就派兩個人對付她,這根本就是侮辱親手教她掌法的杜伯嘛。
于是,我們柳小姐用一身花架子跟兩個職業級選手玩了個一比一平。
雖然那兩位選手每次都精準地躲過柳小姐犀利的掌風,卻著實驚出了一身冷汗。沒听人說過柳末末會武功,而且掌法如此駭人。
其實她也就是招式比較犀利罷了,純粹用來嚇唬人的。要是他們兩個稍微有點勇氣,挨上柳末末一掌,恐怕就不會如此糾結。
等那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八個對付歸月的人已經被徹底放倒,他們兩個最後自然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