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別接啊。」柳末末覺得,這個時候是應該得意一下。
沈越陵並未答話,反而沉著臉一路把她抱了回去。柳末末雙手環著他的頸子,小腦袋靠在他胸口,剛剛被曬得通紅的臉蛋,這會兒似乎更加艷麗幾分。
直到進了她的臥室,而沈越陵 的一聲把門踹上的時候,柳末末才覺察出來,他的心情似乎十分的不美麗。
呃,或許已經不是不美麗能夠形容的了。
「那個……」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可惜,沈越陵並沒有給她那個施展的機會,人家手指一點,柳末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然後,他將柳末末整個人給翻了過來。
沈越陵就坐在椅子上,而柳末末則是撅著趴在他大腿上。
你想干什麼?雖然沒辦法說話,她還是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末末,你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來問我。」手指勾起她的小臉,拇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然後,在柳末末的注視下,沈越陵的嘴角微微揚起,「你這麼做,是想試探我什麼呢?」
他話里的意思柳末末自然能夠听懂,事實上,她的那點小心思也很難瞞過沈越陵。不過,被他這麼問出來,柳末末難免覺得尷尬。
在他目光的逼視下,柳末末只能偏過頭不去看她。她的道行太淺,在沈越陵面前,基本上翻不出什麼大浪。不過,她有權保持沉默,雖然是被逼的。
「不想說麼……」沈越陵似乎並不準備就這麼算了,他再度把柳末末的臉蛋給轉了回來,強迫她的目光對著自己的。「你讓和尚帶給我的那句話,想要告訴我什麼呢?」
他從來不會以貌取人,對所有人都保持警戒心,這是他從小就學來的基本知識。但是,在面對柳末末的時候,他卻松懈了。
一直以為,她只是個還沒長大的女孩兒,不曾想,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這麼被她牽著走。
「柳末末,我生氣了,你,準備好了麼?」沈越陵眼中詭譎的光芒一閃而過,在柳末末詫異的時候,那一巴掌已經落了下來。
力道不重,可也不輕。能夠讓她清晰地感覺到疼痛,又不至于留下什麼證據。事實上,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被人打對她來說,真是個難得的體驗。
柳末末用力掙扎,小手亂抓亂撓,可惜依舊沒能掙月兌沈越陵的鉗制。後來大概是死心了,只是死死抿著小嘴,不哭也不鬧,直直地盯著沈越陵。
兩人目光交錯,沈越陵眼里有許許多多他看不懂的東西,這讓柳末末覺得心里難過。
她不是什麼勇敢的人,她只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這次的沖動過後,她不會在做第二次傻事。或許,玉百樓說的對,她喜歡沈越陵這件事,本身就是不現實的。
那樣倔強的目光,帶了點絕望,又帶了點解月兌。沈越陵心中一悸,右手沒有再落下去,只是抬手遮住了她的雙眼。
「我不喜歡你這樣看著我。」他嘆息。
「你喜不喜歡一點都不重要」張嘴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可以說話了,只是話出口了,柳末末卻覺得自己有些沖動。她看不見沈越陵的表情,只覺得這沉默的氣氛之中,他身上的氣息一下子冷冽了起來。
這次,他才是真的生氣了吧。
「我送你回去。」沉默了許久,沈越陵松開手,柳末末在抬頭的時候,看見的是最正常的他,面無表情。
他以前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她以前就想過,或許有一天,沈越陵也會用同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無論心里有著怎樣的情緒,沈越陵還是同意帶她回鳴鳳城,然後呢?柳末末沒有想過然後,她以為自己可以操控一切,事實上,主控權還是在沈越陵手上。
他可以留下來,也可以離開。而她,無力阻止。
入夜,余弄情坐在沈越陵對面,沈越陵翻著桌子上的一本本賬冊,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一樣。
一個多時辰之後,他扔下賬冊,拿起手邊那杯已經涼透的茶,抿了一口。口腔中淡淡的苦澀,讓他一直沉郁的心情稍稍舒展了點。
「武林盟的事,很麻煩?」余弄情撥弄著桌上的算盤,試探著問。他與沈越陵的關系算得上是合作伙伴,兩人互惠互利,若是沈越陵陷入麻煩,他一樣不會逃月兌。
沈越陵抬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葉焚銀暫時還不在他的思考範圍內。凡事可能成為自己潛在敵人的人,他在第一眼見面的時候就會想出無數中方法來制約對方,對付葉焚銀,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難。
或許誰都不會相信,讓他如此長吁短嘆的人,是那個在屋里睡得正香的小丫頭吧。若是兩年前,他也不信。
「賬冊沒有什麼問題,生意可以繼續,你小心點,暫時別露臉就行。」
「放心,我還想多活幾年,不過你還是早點解決葉焚銀比較好,我總不能天天在這深山老林里窩著吧。」
他已經沒有當年的沖動了,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若是他再年輕個幾年,或許會出去跟葉焚銀拼命。現在嘛,他懂得這個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報仇,或許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總有人會讓他滿意。
「不會耽誤你太久。」沈越陵起身,扔給他一塊翠綠色令牌,「這是沙海的令牌,如果有興趣可以去看看,黑狼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黑狼麼……」看著沈越陵的身影漸漸融入黑暗中,余弄情模了模鼻梁,似笑非笑。他就知道,當初沈越陵去黑廟不會那麼簡單,竟然幫他把那邊的商線都已經打點好了。
殺了黑僧的行為,多少算是立威吧,那里畢竟是個三不管地帶,只要有實力,有錢,就能當土皇上,而他最喜歡那種地方。
如果沈家人知道,他們的族長有一份不弱于沈家的基業,不知道會有怎樣的表情。十三寨已經不在了,留下的五寨如今也不在了,因為它們現在都只是听風寨下的一個分舵而已,僅此而已。
百家無所不知,以前,他也很相信這句話的。但是認識了沈越陵之後,他突然醒悟過來,所謂無所不能的人,其實是存在的,但不是百家人。
沈越陵並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推開柳末末的房門走了進去。
柳末末這會兒已經睡得很熟了,沈越陵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她床邊,怔怔地看著床上那依舊嬌小的女孩兒。
他突然想起,在她離開沈家溝之前的那一夜。
醒來的那一剎那,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她軟軟的靠在自己懷里,身上淡淡的香氣縈繞他鼻息之間,發絲纏在他的手指上,熟睡的面龐上有著屬于年輕女孩兒的純真美好。
那一刻,他真想就這麼把她留下,留在自己懷里。
他這一輩子,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能夠得到。可是,那一刻,他退卻了。明知道,自己在她房內夜宿的消息一定會有人知道,就算他們不敢傳出去,可終究是毀了她的名聲。
他卻依舊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離開了她的床,太美好的東西,若是放在他的手里,總有一天會被他毀掉。
他並不想看見柳末末失望的眼神,在她心里,他只是沈管家就好。身為沈越陵的黑暗一面,並不適合讓她看見。
第二天一早,沈越陵帶著柳末末離開了听風寨。余弄情親自送他們下山,只是他看柳末末的那種探究的眼神,總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回去的路上,並沒有踫上任何麻煩。余弄情給他們準備的馬車外面看來很普通,里面卻是符合柳末末的一貫要求。她知道,這肯定是沈越陵的意思。他總是把她當成一年前那個隨時會丟了小命的柳末末看,卻不知道,她變了很多,她並沒有那麼脆弱。
雖然一年多沒有回來,但是鳴鳳城卻好像沒有任何改變。曾經被一夕之間毀掉的柳府如今已經恢復原狀,就連柳府旁邊那個不起眼的小院子也還在。
馬車停在小院前,柳末末才跳下馬車,就看見一道黑影從牆頭躍出,直接朝她這邊撲來。
還沒走出兩步就被直接撲到的柳末末哭笑不得地躺在地上,身上那只黑色的豹子正意圖給她來個臉部清潔。
「奪雲,才一年不見,你怎麼胖成這個樣子了。」模了模它身上油亮漆黑的皮毛,柳末末的眼楮笑的彎彎的。
奪雲在她臉上好一頓蹭,才總算大發慈悲放她起來。然後才踱步到沈越陵身邊,像往常一樣蹭了蹭他的腿,並且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被他從地上拉起來,她隨意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這才推開小院的門走了進去。
里面,跟她走的時候一模一樣,記憶里,那個陰沉的男孩正笑著站在她對面。
「末末,你回來了。」
態度那樣自然,好像她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一樣。
歸月變了好多,他的眼楮依舊泛紅,但是臉色卻漸漸恢復了正常,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沒有了那黑色的斗篷,站在陽光下的歸月讓人一時間難以移開目光。
修長結實的身軀,爽朗的笑容,真誠的目光,這個,才是真正的歸月吧。
「我回來了。」柳末末給了他一個短暫的擁抱,無論如何,她喜歡這樣的歸月。
「師傅。」放開柳末末之後,歸月恭敬地給沈越陵行禮,與剛才面對柳末末的態度明顯不同,帶了幾分拘謹,幾分恭敬。
沈越陵在他眼里,是高不可攀的。
「嗯。」沈越陵冷淡地應了聲,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回家之後,柳末末刻意遺忘住在她家里的那個男人,拉著歸月說個不停,當然,她最好奇的還是歸月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要知道,這娃固執得很,柳末末早就想要改造他一下,奈何他說死不從。
「你是說那個和尚在這里住了一段時間?」听到歸月的解釋,柳末末一時難以釋懷。
竟然是和尚,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人格魅力看歸月一說到他的時候,那種信服的態度,真讓人不爽。反正,跟沈越陵關系好的人,肯定都不是什麼好人。
歸月點了點頭。
「你干嘛听他的啊。」柳末末忍不住抱怨。
「這樣,不好麼?」為了能夠順暢的說話,他用了大半年時間,改變之後他才發現,其實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困難。
「好是好,問題是,你怎麼突然想要改變了。」拉了拉他束起的黑發,柳末末問出心中的疑惑。這樣是很精神,再配上歸月那張萬人迷臉蛋,殺傷力絕對不小。
歸月愣了一下,臉蛋慢慢紅了起來,好像涂了一層胭脂。
「你該不會有心上人了吧?」見他那表情,柳末末覺得這事兒十有八九,男人的改變,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女人。
就是不知道哪家姑娘這麼幸福,被歸月給看上了。
歸月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哪天帶來讓我看看嘛。」一眨眼,歸月都已經成年了,這里不是她以前呆的那個世界,成親,似乎距離他們並不遙遠。
雖然十六歲才認識的歸月,不過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吧。突然听聞他有喜歡的女孩兒,柳末末還是覺得不大真實。
誰知歸月听了她的話卻搖了搖頭,「恐怕不行。」
「為什麼?」柳末末不解。
「因為,她不喜歡我。」歸月靦腆的笑了笑,就好像告訴柳末末這道菜很好吃一樣,雲淡風輕。
他的態度,讓柳末末有些詫異。
「那你還做這些干嘛,她也不會在意。」竟然還有人不喜歡她家歸月,未免太沒有眼光了。柳末末有些氣憤地想。
「反正,總有一天她會看見的,我會等。」總會等到一個結局,無論是不是想要的,她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