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悠長的蟬鳴聲中,灼灼手遮在眉宇上,仰頭望著頭頂樹葉罅隙漏下的刺眼的陽光。
啊啊,突然覺得這一天好漫長……
從踏入這片茫茫無邊的原始森林起,漫無邊際的尋找已持續足足五個小時。看看走在前面做向導的張大叔仍精神奕奕健步如飛,身後這真正的祖國早八九點鐘的太陽卻已經快日薄西山了……
「小灼,你沒事吧?」宗麒察覺到灼灼臉色不對,奇怪這里又不是黃泉,怎麼也會這麼副要死了的樣子。
灼灼無力地揮揮手︰「我沒事,就是……」雙眼渙散地望望前方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綠色海洋,除了樹就還是樹……「覺得好像看不到希望……」
「這也沒辦法。听說那位‘山神大人’藏得很深,還總亂跑,村里人也只能知道一個大致範圍,還得我們自己慢慢找啊。」宗麒無奈地說。
「怎麼就確定是山神大人啊……如果真是神明發怒,我們就算找到它也沒用啊。」灼灼嘟囔。
張大叔听到,笑了笑︰「山神大人只是外村的老人們的說法,我們年輕一輩可沒有這麼承認過,只不過是做一個指代方便。」
盯著這張典型的「淳樸的勞動人民」的大叔臉,不知為啥,就很想對這句「年輕一輩」吐槽……
「不管那藏在森林里的到底是妖怪,還是神,人類能有現在的地位不就是不斷從它們的手里搶來的嗎。」張大叔淡淡地說。
灼灼和宗麒望著這個貌不驚人的山民大叔都有些發怔。灼灼正想說點什麼,前方搜查的風狸獸發突然出尖銳的鳴叫
有發現灼灼精神一振,已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張叔目瞪口呆地發現這個看著嬌小的女孩爆發的速度卻如一頭敏捷強韌的獵豹,眨眼就在茂密的林間不見了影。「喂那前面不能……」話沒說完,身旁又一閃出去一道影子,那個男孩也以和女孩一樣驚人的速度追了出去
張大叔眼睜睜望著視線里倆人都迅速消失在茫茫的林海里,話才喃喃說完,「……不能隨便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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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里的樹木快速地向身後掠去。灼灼遠遠就望見那一道在林間飛速穿梭的白影,好像一陣風般,絲毫不受錯綜復雜的樹木障礙的影響。
真是……太礙事了灼灼追得火大,真想揮舞著鬼睚把這一林子樹都給砍了。她突然幾步踏上一棵歪斜的老樹,縱身躍上枝頭,從腰包里掏出銀釘和紙符。
白影還在狂奔著,這片山林是它的世界,任何人都追不上它。突然,空中襲來尖銳的破風聲,接連三道寒光凌厲地打在腳下白影驚險地剎住腳步,看清那是三根銀釘,釘著符紙,呈三角陣圍住它的去路。它驚覺到危險,卻已經來不及躲閃。符光一閃,三道枝形閃電從天炸落乘著紫色的電光,灼灼從空中一躍而下,手中的古刀化作一團黑茫尖嘯著以雷霆之勢劈落
白影驚慌地跌倒在地,被落地的灼灼膝蓋壓在胸口上,鋒利的刀刃抵在頸邊。「抓到你了,‘山神大人’」灼灼喘著粗氣說,看到「山神」的真面目,卻微微一愣——
意外的一張稚女敕清秀的臉,好像街坊鄰居家的可愛妹妹一樣。如果不是那一頭散落在地的初雪般的長發,結了霜般的蒼白皮膚和鮮紅的眼瞳,灼灼簡直要以為自己壓錯一個森林里迷路的小姑娘了……
其實也有可能是隱居在山里的白化病女孩是不是……?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白色的「女孩」驚恐地睜大一雙紅寶石般的眼楮,嘴掙扎著張開……
灼灼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沒來得及阻止,女孩仿佛全部的情緒都要從那細弱的喉嚨里爆發出來——
吼——
震天動地的咆哮從山林的深處傳來,仿佛暴怒的巨人捶打著大地,整座大山都為之戰栗楚家的祠堂,正逗弄著白色「小狗」的楚憐,見這小小的靈獸突然向著山里的方向抬起頭。她也擔憂地望去,「小灼他們不會有事的吧……」
灼灼那一瞬覺得自己好像一只誤飛進雷雲層的鳥,巨大的雷霆包圍了她,擊落在她身邊。她再也听不到什麼聲音,意識好像折斷的翅膀,墜入無限的黑暗……
古典音樂社的常駐活動教室就在音樂樓。
楚顏真沒想到白天的音樂樓竟非常「熱鬧」——五花八門的樂器聲從各個教室里傳來,隱約還有人在唱歌。原本優美動听的音樂此時卻亂七八糟地大雜燴在一起,簡直是場聲音的災難漫過長長的走廊。
這種環境……可能練好琴嗎?
楚顏看看走在旁邊的宗子諾,卻很習以為常的樣子。不過面癱的臉本來就永遠不會有什麼明顯的情緒變化的,所謂「泰山崩于頂而面不改」,形容的就是這類面部肌肉神經嚴重壞死的重癥人群。
推開活動教室的門,幾個音樂社的成員正聊閑天,見宗子諾竟帶了個陌生女孩來紛紛露出異樣的神色,但也沒什麼介意。有人湊上來好奇地半開玩笑問,「子諾,你女朋友啊?」
「不,只是同系的學妹。」宗子諾淡淡回答。
楚顏干笑著看這一屋子人︰原來還真的是參加社團活動啊……
這一下午,其實可以說過得非常無聊。楚顏搬了張凳子,乖乖坐一邊听著那反反復復的幾首曲子,從最開始親眼看到不同的樂器配合在一起就神奇地匯成豐富的音色的驚奇,到現在只一門心思想要點清靜的百無聊賴。楚顏望著專心演奏的音樂社社員們發呆,可能真的全心投入到音樂中的人就不會覺得吵吧……
時間悠悠的就過去了。訓練結束,音樂社的社員都陸續離開教室,最後只剩下宗子諾和楚顏,男生扶著琴,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獨奏啊,我有福了。」楚顏強咽回去一個解月兌的哈欠,又重坐回去。
宗子諾看看她︰「你可以把耳朵堵上,小睡一會。」
楚顏干笑著,為對方看出自己這一下午的這點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她把胳膊墊在椅子背上,半趴著晃著椅子說︰「怎麼會啦,學長你換首曲子就行。」
果然還是不耐煩了啊……
宗子諾看著她的姿勢,提醒︰「那椅子不結實,你這樣容易摔到。」
楚顏忙撐起身子,老實地坐好。她望著男生搭起琴弓,半垂下眼的樣子,突然冒出一句︰「學長,你其實脾氣很不錯啊,為什麼卻總板著張臉?為什麼不多笑笑?你其實笑起來很好看啊。」
這話問的……又不是熟人,也太冒失了吧?宗子諾有些詫異地抬眼看她,但女生眯著眼一張無辜的水獺的臉,面癱兄又的確在社交辭令和語言溝通上是弱項,最後也只能無奈地淡淡一笑。
不想她還得意上了︰「看吧看吧,我就說笑起來好看嘛」
……姑娘,你這是在紅果果地調戲嗎?
明智地選擇不再理她,琴弓在琴弦上緩緩拉開一個悠揚的長音。
久石讓,天空之城。
楚顏微微驚奇,即使她是個音盲也不會不知道這首曲子。因為太熟了,寢室的男人婆手機里的鬧鈴就是《天空之城》久木田薰的大提琴版。不過那個版本的節奏短促有力,仿佛探戈舞者的鞋跟在硬質木地板上敲出的愉快的快板。她沒听過這種悠長的版本,大提琴渾厚的音色仿佛一個男人低沉的詠嘆,在黃昏日暮的微風里淡淡回憶著兒時的歌謠。
她其實听不太出來這琴到底拉得好不好,但做為一名資深顏控,她能從宗子諾這極具專業範兒的架勢上打個滿分。她微眯著眼,眼里映著夕陽的余暉,在棕紅的琴身上流淌過暖金色的河流,男生專注的臉模糊在陽光里,明晰的線條流過淡淡的微光。他揉弦的手指修長靈活,運弓的動作透著優雅。
這個午後的時光似乎都在琴聲中悠悠拉長。沐浴在微暖的夕照里,楚顏迷蒙中,似乎那悠揚的曲調與平時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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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顏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已透出琉璃般的暗藍,幾顆蒼白的星子泛著點點微光。
她受驚般跳了起來,看到宗子諾就靜靜坐等在窗邊,大提琴已經收起在琴盒里,看到她醒來,淡淡問︰「醒了?」
「啊,嗯……」楚顏紅著臉吱唔著,不敢看那雙平靜的眼楮。居然真的睡著了這也太沒禮貌了吧真糗得想鑽地縫去
楚顏在心里郁悶得吐血,一片尷尬的氣氛里,強撐著笑顏轉移話題︰「那個……學長,不好意思啊……幾點了?」
「七點多了。」宗子諾回答。
楚顏心里「咯 」一下。居然這麼晚了,再過一會就該去參加那個聚會了啊……她突然有種臨陣月兌逃的沖動,站在原地扭捏。
「你不走嗎?」。宗子諾已經背著琴,到門口拉開門,看樣子是要離開了。此時看楚顏不動地方,就問了句。
「那個……學長,聚會你能不能陪我去……?」楚顏扭捏著問。
「恐怕不行,我晚上還有事。」宗子諾說。
哎?楚顏沒想到他拒絕得這麼干脆,看宗子諾的表情,永遠都是那副認真的撲克臉,就算在故意推月兌也看不出來。
「我先走了,再見。」宗子諾說完,就轉身干脆利落地消失在走廊里,連個挽留的機會都沒留。剩下楚顏一個人呆站在空蕩蕩的教室里,慢慢嘆口氣,從口袋里模出一條水蒼玉的掛墜繞在手上︰龍潭虎穴也都只能自己闖了啊……
白天那些亂七八糟的音樂聲此時都沒有了,一間間教室的門都緊閉著。就像前天晚上一樣,走廊里靜悄悄的,仿佛整座大樓又只剩下她一個人。楚顏走出教室,瞄到門上的金屬牌時,怔住了,感到全身的血液從頭到腳都涼了個透——
她之前居然沒有發現,古典音樂社的活動教室,就是「203」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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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啊,這篇果然太長了,都可以再開個中篇了……大概是因為鬼鈴其實是兩篇故事合起來寫了吧……當然就相當于兩篇的長度了=_=
明天有不祥的預感,要斷更……因為我有點卡文了T_T
PS:最近沒人給推薦啊……淚,難道我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