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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妃原先還預備與司馬睿好言相商,然而自從司馬睿派了那個不懂察言觀色的傅純來勸她,裴妃一怒之下,不顧司馬睿明詔禁止,一意孤行,在廣陵為司馬越招魂下葬。
這件事令司馬睿大為光火,可他不願就此與裴妃鬧翻,一心希望能息事寧人,所以不僅沒有怪罪裴妃,還將他的第三子司馬沖過繼給司馬越之子司馬毗,並追謚司馬越為東海孝獻王。
司馬毗原是東海王司馬越的世子,傳聞當年司馬毗敗于石勒,從此便了無音訊。據說司馬毗兵敗後不久便被殺死了,裴妃縱然不願相信此事是真的,但這麼多年從沒有听過關于司馬毗的丁點消息,雖然口中未置一詞,其實她早就死心了。如今司馬睿將自己的阿子過繼給司馬毗,東海王一脈總算是後繼有人了。裴妃一介鰥寡,自知自己若想在建康安心生活下去,少不得要靠著司馬睿,所以既然司馬睿放下架子主動示好,她也見好就收,不再與司馬睿為難,最起碼兩人表面上又恢復了從前的融洽。
這一日,王導休沐,王初與他閑談中說起此事,很是疑惑︰「昨日聖上又駕幸東海王府,看起來他與裴妃之間的嫌隙早就沒了,真不知阿父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這一步棋你阿父落得很好,」王導笑道,「阿初你還是沒看出這中間的端倪嗎?」。
「聖上追謚司馬越為東海孝獻王,以司馬沖出繼為東海世子,以裴氏為太妃,又以毗陵郡增本封邑萬戶……既然聖上如此優待裴太妃,她還有何不滿?何況便是她有不滿又能如何?」王初蹙眉苦思,良久,她泄氣道︰「阿初實在看不出這其中有何可乘之機,還請阿叔為我指點。」
到了夏日,天氣漸漸炎熱起來,王導悠然搖著手中的塵尾,往東海王府的方向虛指了一指,道︰「東海王世子。」
「東海王世子?」王初皺著眉頭沉思了許久,突然沖口問道︰「阿叔是說——」
見王初體會了自己的意思,王導滿意的點點頭。
王初惶然變了顏色,她驀地站了起來,驚道︰「不可!」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王初又忽的坐了下來,她望著王導,急切地問道︰「阿叔也贊成阿父這麼做嗎?」。
「你阿父這麼做只是為了防患于未然。」
王導的表情很平靜,若不是王初十分了解他絕不是愛說笑的人,幾乎都要疑心他的話只是戲言,可這種話,又怎麼可能只是戲言?這一切來得太快,令王初沒有思考的余地,王敦不是還有好幾年才與司馬睿鬧翻嗎?王初以為現在還在累積矛盾的階段,沒想到王敦已經開始準備了。她此時思緒紛雜,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頭腦里嗡嗡直響,攪得她發昏,雖然是坐在座塌上,王初還是有一種自己即將摔倒在地的錯覺,她不由攥緊了座塌的邊沿,因為太過用力,以至于指關節都發白了。
「阿初,你怎得了?」
王導擔憂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朦朦朧朧的听不真切。
「阿初,阿初?」
連聲的呼喚終于令王初自昏沉中醒來,她緩緩拭去額間的冷汗,勉強笑道︰「無事。」
「阿叔看你面色發白,可是覺得哪里不自在?」王導擔心的看著王初問道。
「唔,許是昨夜未歇息好,」王初含含糊糊的敷衍著,她扶著座塌的邊緣站起身,道︰「阿初突然覺得很是困乏,今日就不陪阿叔用飯了。」
「身體要緊,阿叔叫人送你回去。」王導眼中流露出真實的關切。
「不必麻煩,叫阿蘿送我回去便是。」王初道,她只想趕快回去,她覺得自己需要單獨呆一會兒,以便好好清理出一個頭緒出來。
隨著阿蘿小心翼翼的關門聲消失,王初才真正放松下來,她側身躺在床榻上,眼楮望著床邊幔帳上的流蘇。
王敦知道,以東海王和裴妃對司馬睿的恩情,只要裴妃來到建康,司馬睿一定會為她過繼一名族子當做東海王府的嗣子,然後王敦就可以推翻司馬睿,然後利用這名嗣子做傀儡皇帝。王敦找回裴妃的用意竟然從一開始便是要借用她東海王妃的身份,原來王敦的心思竟這麼深沉,想來想去,王初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他一定是擔心王導不同意才沒有事先同王導商議的,王初最不明白的一點是——王導既然費了那麼多年的心血才扶持著司馬睿登上帝位,又怎會這麼輕易便接受王敦關于用東海世子替代司馬睿的想法?
思及此處,王初突然從床榻上坐起來,她汲著木屐,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到了王導書房,她一進門就急切的問道︰「阿叔當真同意阿父的做法?」
听見王初的問話,王導卻釋然一笑,他招呼道︰「阿初你先坐下,阿叔慢慢跟你說。」
「你阿父為何沒有同我商議便帶裴太妃來了建康,阿初你想過嗎?」。待王初坐定,王導才慢條斯理的說道。
「阿父是怕阿叔不同意?」王初試著回答道。
「不錯,正是這個原因,阿初你也知道,咱們王家之所以能有今日,便是因為一直以來你阿父和我兩人都能同心同德。」王導悠悠地出了口氣,道︰「眼下王家位高權重,盯著的人自然也少不了。若是你阿父與我生出嫌隙來,外間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定然會尋隙而入,乘機分化王家,以期取而代之。到那時王家想重整旗鼓,難啊!」
王導憂慮的語氣感染了王初,她沉聲道︰「所以阿叔為了家族團結,便沒有反對阿父?」
「阿叔也在想辦法,畢竟你阿父會這麼做也是為了王家著想,若是王家能保住今時今日的地位,你阿父也不會貿然行動的。」王導說著突然自嘲的笑了笑︰「自從阿叔執意擁立晉王為帝開始你阿父便很不高興,說阿叔這樣做遲早會害了王家,如今看來,你阿父說的也有些道理。東海世子——就算是給咱們王家留個後路罷,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你阿父要那麼做,亦未嘗不可。」
沒想到王導會對自己毫無保留的說出這些事,王初雖對這件事不安,同時卻又有一種被信任的感動,她遲疑道︰「要不,我去找皇太子談一談?」
王導欣慰的笑道︰「阿叔知道你想為咱們王家做些事情,可阿叔不想叫你為難,這些事,你別管了,阿叔和你阿父會處理妥當的。」
「不,阿初既然也是王家子弟,自然也該為王家盡一份力,阿叔莫要擔心,明日阿初就去找皇太子。」
王初執意要去找司馬紹,是因為她不希望看到兩敗俱傷的局面,即使歷史早就在那里了,但她還是想去試一試。她知道司馬睿的執政方針司馬紹並不盡認同,所以或許司馬紹能和她一同阻止這場毫無必要的權力之爭!
司馬紹此時已經搬到了東宮居住,王初還是第一次來。但一听到她的名字,侍衛便恭恭敬敬的請她進去了。
听說王初來了,司馬紹拋下正在處理的公文奏折便迎了出來,但當他將要跨出東宮正殿大門的時候,卻又收住了急促的腳步,他發現他不知自己這樣迎出去該跟王初說些什麼。
見司馬紹愣怔地站在原地,宦者小心翼翼地喚道︰「殿下?」
「你去迎王家女郎進來。」拋下這句話,司馬紹便頭也不回的進房去了。
這宦者正是司馬紹行冠禮那日被他指派去照看王初的那一位,見司馬紹逃也似的進了房,宦者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向外走去。
太極殿在宮城的正中,而東宮卻是在整個宮城的最東側,所以司馬紹居住的東宮其實離司馬睿的住處很遠,甚至可以算做是兩個地方。可越往里走,王初心中越覺壓抑,東宮同太極殿一樣守衛森嚴,處處散發著皇家氣象。王初無法相信昔日追求從心所欲的司馬紹現在居住在這樣的地方,或者說她與居住在這里的司馬紹之間已經變得很陌生了,過去的便已永遠過去,只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在侍衛的引領下,王初一路走來,只顧著心中感慨,她甚至沒有看見迎面而來的宦者。
那宦者正是為了迎王初而來,自然早看見王初了,他緊趕幾步走到王初跟前,躬身笑道︰「女郎,殿下遣奴迎您來了。」
往常自己登門,司馬紹都會到門口來接自己,還從來沒有過遣下人來迎的事情,望著眼前笑容滿面的宦者,王初說不上自己心里此時是什麼滋味。她打起精神,笑道︰「哦?皇太子人呢?」
「殿下正等著女郎呢,」宦者依舊躬身笑言,「請女郎隨奴來。」
「這不是上次在太極殿的那位宦者嗎?」。杜若悄聲對王初耳語道。
王初又看了那宦者兩眼,也認出了他,于是笑道︰「不知中貴人如何稱呼?」
往來東宮的都是當朝權貴,還從來沒有人注意過他這個小小的宦者,見王初竟問起自己的姓名,徐路忙躬身答道︰「奴姓徐名路。」
「多謝中貴人上次在太極殿對我多加照拂。」王初說著示意杜若打賞徐路。
「女郎真是折煞奴了,奴只是奉命行事,如何敢當女郎這個謝字。」徐路忙推辭道,他雖然還是向上次一樣口稱奉命而為,不敢當王初的道謝,可態度卻更加恭敬了。
杜若將金錢放到徐路手中,笑道︰「既然我家小娘給了,又豈有收回去的道理?何況這是中貴人應得的,你就放心收下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